第486章 前世之情(2)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3234更新時間:24/07/03 21:34:48
    四目相對。

    馮蘊有些恍惚。

    “我變了很多嗎?”

    裴獗嗯一聲,“很多。對他,對我。”

    馮蘊牽了牽嘴角。

    她都快要忘記蕭呈長什麼樣子了。

    每每想起,他的面目總是模糊不清,她也不肯細思。

    細細體會上輩子的感覺,馮蘊脣色微微發白,端杯淺酌一口,這才平靜出聲。

    “我死後,蕭呈是如何對世人交代的?他和馮瑩,後來又痛痛快快的活了多久?”

    裴獗眼波微動,淡淡說道:

    “馮瑩死在你之後,不到半個時辰。”

    馮蘊驚呆。

    馮瑩從她面前趾高氣揚地離開時,還紅光滿面,活得好好的,也不像是身染重疾的樣子,怎麼可能不到半個時辰就賓天了?

    馮蘊搖搖頭。

    “怎麼會?馮瑩怎麼會死?被雷劈了?”

    裴獗:“被我劈了。”

    馮蘊明豔的臉,當即斂住。

    裴獗的眼神,微微冰冷。

    “先砍的手腳,再剜的舌頭,眼睛,鼻子……最後,丟在了馬廄裏。”

    他砍斷馬繩,縱火焚燒馬草,馬兒受驚之下,生生從馮瑩的身上踩過去的。

    馮蘊吃驚得無以復加,喉頭哽動着,鼻子隱隱發酸,眼淚差一點就要奪眶而出,她又生生望天,壓了回去。

    一陣沉默後,她聲音乾啞地問。

    “原來你……來了齊宮?”

    裴獗:“是。我來了。”

    原來她那天看到的是真的。

    拎着滴血的闢雍劍,朝她走來的人。

    還有那一聲瀕死前,滿帶顫抖的“腰腰”……

    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實實出自裴獗之口。

    他來了。

    不僅來了,還替她報了仇,殺了馮瑩……

    可是,蕭呈呢?

    怎會眼睜睜看着裴獗闖宮殺人?

    難道他是死人,連他最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莫名的擔憂懸在喉頭,馮蘊緊繃起來。

    “那……蕭呈呢?”

    裴獗道:“他身邊守衛衆多,我沒能殺他。”

    馮蘊的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那你呢,後來逃出去了嗎?”

    裴獗喉結微微一滾,眉頭不經意地皺起。

    那天齊宮的戰況,如在眼前。

    大火蔓延,衝上天際……

    一陣破空的喊殺聲,鼓譟耳膜,衝上齊宮高高的屋檐,衝破四角的天空。

    鮮血流淌腳下,被冰冷的雨水沖刷,順着牆根靜靜地流……

    他一路走一路殺……

    刀、槍,盾牌,箭矢橫飛。

    慘叫,嘶吼,血肉模糊,人間地獄。

    直到他倒下——

    跌落在蕭呈的千軍萬馬之中……

    不是他大意,一腔孤勇,是他得到齊宮裏的消息,沒有時間做更爲周密的計劃,便硬着頭皮闖了進去……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裴獗長長一嘆,黑眸深深望着馮蘊期待的眼睛,“我逃出去了。”

    馮蘊問:“你說齊宮守衛森嚴,那你……是帶着大軍闖進去的嗎?”

    不然,怎麼可能逃得出去?

    裴獗淡淡嗯一聲。

    “你的蕭郎非我對手,要離開齊宮,又有何難?”

    馮蘊嘴脣微微一扯。

    男人這奇怪的勝負欲……

    她點點頭,忽而一聲嘆息。

    “我是慘死齊宮,這才魂魄歸來。你呢?你又是如何重生回來的?”

    裴獗眉頭擰了一下。

    遲疑片刻,雲淡風輕地道:

    “我一覺睡醒,就回來了。睜開眼,已兵臨安渡城下,聽屬下來報,馮敬廷要獻美乞降。”

    馮蘊眉心一擰,看着他冷峻無波的面容,又忍不住問。

    “那你上輩子……後來如何?可有娶妻生子?”

    裴獗淡淡瞥她一眼,“沒來得及就重生了。”

    馮蘊看着他嚴肅的俊臉,彎了彎脣,“那真是可惜了。看來你是被我的靈魂感召了,罪過罪過,耽誤你人生大事……”

    說罷又是幽幽一嘆。

    “不知那蕭狗,在馮瑩死後,又是何等的傷心,痛哭流涕……他該不會三千後宮,長命百歲了吧?”

    馮蘊雞皮疙瘩一冒,猛地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不可能,他作惡多端,必定橫死。”

    裴獗看着她,嘴脣動了動,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馮蘊:“你還有什麼要說嗎?”

    裴獗:“沒有,你呢?”

    馮蘊:“我……有。”

    她雙眼深深地望住裴獗,壓着心裏翻江倒海的情緒,終是問出了口。

    “你那天,可有去昭德殿,有沒有看到了我的兒子……我的渠兒,他……他怎樣了?”

    裴獗眼眸微微一黯。

    “我遲了一步。只看到……在昭德殿作惡的馮瑩。”

    馮蘊胸口猛地一痛,就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心頭肉似的,眼淚在眼眶裏轉了又轉,頭暈目眩,幾乎要昏厥過去。

    裴獗沒有說馮瑩如何作惡,但裴獗爲什麼會那樣手段殘忍地處置馮瑩?

    可以想知,在渠兒的最後一刻,馮瑩對她的兒子做出了什麼慘無人道的事情,這才讓裴獗都看不下去,對她痛下狠手……

    馮蘊捂住胸口,只覺得有一股鬱氣,在裏頭轉啊轉,揪得她生生作痛。

    裴獗道:“都過去了。馮瑩一死,你的小兒子應當會過得很好。”

    馮蘊看着他平靜的面容,壓抑許久的悲痛幾乎霎時便涌上了喉頭。

    他可以如此平靜的面對渠兒的死亡,那便是不知渠兒的身世。

    既然這樣,她何必戳破真相,讓他也跟着自己一起承受喪子之痛,在內疚、悔恨中,永生永世地走不出那個噩夢?-

    兩人從後園回去,已是黃昏。

    僕從們看着他們,悄悄投去豔羨的眼神。

    大王和王妃真是恩愛。

    成婚都這麼久了,還是如膠似漆,哪怕大王日理萬機,也不忘陪王妃踏春賞花……

    看着他們相攜回屋,幾個僕女料想着什麼,換被鋪牀,備水薰香,早早爲大王和王妃準備好一個春宵……

    可是今日,許是思及太多往事,馮蘊的心太痛,她沒有辦法裝成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跟裴獗來個鴛鴦相合。

    而裴獗大抵與她一樣,在往事裏久久不能抽身,送她回屋便道:

    “你早些歇着,我今日要晚些回來。”

    他的喉嚨啞滯不堪。

    馮蘊嗯聲,“大王不要太勞累。”

    裴獗看她一眼,“好。回安渡的行程你自行安排,需要什麼,找我。”

    馮蘊:“放心,好歹我也是王府長史,短不了什麼。”

    裴獗看着她通紅的雙眼,擡手扣在她的後腦勺,再慢慢滑向後背,用力將人往胸前一按,摟了片刻,這才鬆開,低頭看着她的眼睛。

    “往事已矣,你我但看餘生。”

    馮蘊躲在角落裏哭泣的心,微微一顫。

    “往事已矣,但看餘生。”

    -

    這晚,註定會是一個難眠之夜。

    馮蘊在被窩裏輾轉反側,直到暗夜的走廊,傳來裴獗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大王。”

    是環兒打着哈欠,在向裴獗請安。

    裴獗:“王妃如何?”

    環兒道:“王妃在人定時分睡下的,沒有起夜。”

    裴獗不再說什麼,推門進來。

    屋子裏留了一盞風燈,孤孤單單的,火舌在夜風裏搖曳。

    裴獗繞過屏風,慢慢走過來撩開帳幔,靜靜地看向裏頭的人。

    好一會兒,馮蘊才聽到他幽幽一聲嘆息,然後去淨房洗漱。

    馮蘊聽着水響,心裏如有一團亂麻。

    裴獗擦乾身子,輕手輕腳地拉開被角,剛躺進去,一個嬌軟的身軀便重重地撞入他的懷裏。

    裴獗一怔,胳膊圈在她腰間,低頭撫向她的臉。

    “怎麼了?”

    馮蘊更深地埋在他的懷裏,不讓他看自己,沉浸在他身上沐浴後淡淡的幽香裏,悶聲悶氣地道:

    “大王就當我臨別不捨,矯情一下吧。”

    裴獗用力將她摟緊,輕輕擡起她的臉龐。

    “可是怪我沒有陪你?”

    馮蘊微微搖頭,“我沒那麼不懂事。”

    這原本是她的真話。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再不知分寸也明白不要纏着男人。

    不料,裴獗卻好像誤會了,以爲她在賭氣說反話。

    “傻瓜。”他輕啄一下馮蘊紅軟的脣片,蠱惑般輕聲道:“你是我妻。要我陪,天經地義。”

    不知怎的,馮蘊想到以前的約定。

    她半闔着眼,輕聲問:“真夫妻了嗎?”

    裴獗輕柔地托住她的下巴,“你以爲?”

    “假的。”

    “哼。”

    裴獗嘴脣抿出一抹不悅的弧度,翻身上來,輕輕攏住她的雙手,懲罰一般按向兩側,低頭便吻上那一截嬌嫩的脖頸,一路往下,在粗重的喘聲裏,彷彿要將她的靈魂從身體裏汲出一般,細細撩撥,直到她輕微地寒戰,從喉頭溢出一串媚人的呻吟……

    綠腰嬌花春無力。

    梧桐靜聽三月雨。

    滿腹的心事俱化在了今宵裏。

    這一晚的裴獗尤其放縱,好似刻意要爲她營造離別前的極樂之巔,不再剋制,強勢又溫柔,彷彿要把她串在自己的骨頭裏……

    困了,晚安,寶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