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二人坦誠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3437更新時間:24/07/03 21:34:48
    奉陪到底?

    裴獗看着她嬌美的面容上,隱隱的一抹笑意,突地低頭,拉住她的手。

    “好。”

    這輩子,就奉陪到底。

    馮蘊覺得裴獗的表情很是古怪。

    那樣刻板嚴肅的一個人,竟是當着旁人的面,纏綿起來。

    她看一眼頷首立在一側的侍從。

    “大王。”

    略帶嗔怪。

    裴獗微微鬆手,擡眼。

    “都下去。”

    “喏。”

    侍從陸續退下。

    書房裏安靜下來。

    微風輕拂,窗外好似有竹葉在沙沙低語,兩個人相對而視,看着彼此瞳仁裏的自己,一動不動,彷彿時間就凝固在這一刻。

    “噗。”馮蘊打破寂靜,忍不住笑起來。

    “這般盯着我,怪嚇人的。”

    裴獗揚眉。

    馮蘊推開他的手臂,從他身側徐徐走過去,仰頭望向掛在牆壁上的一幅輿圖,眉心微微一擰。

    “我雖不想長他人志氣,但李宗訓籌謀良久,一年多來,坑蒙拐騙全用上,招兵買馬,此番趁着西京出事,傾巢出動,絕對不容小覷。”

    裴獗嗯聲。

    馮蘊又道:“要是北雍軍正面迎敵,傷亡必不可少……”

    她慢慢轉頭,看向裴獗。

    “大王可想好了應對之法?”

    裴獗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敢問馮長史高見。”

    馮蘊伸手指向輿圖。

    指尖順着河流走勢向東,停留在一塊山勢地貌上。

    “通惠河東側便是楚州。”

    裴獗:“是。”

    馮蘊問:“鄭壽山可有出戰?”

    聽她提及鄭壽山和楚州,裴獗好像沒有意外,淡淡點頭,“不從楚州借道,葛培來不了那麼快……”

    “大王。”馮蘊眼裏流露出一絲笑意,“我有個一石二鳥的辦法。”

    她沒有忘記上輩子鄭壽山對李宗訓的背叛,也沒有忘記自己賣給鄭壽山那些用來過冬的煤球,所攢下的交情。

    上輩子已經發生過的事,這輩子再來一次,也算是順應天意吧?

    她慢慢起身,指着輿圖上的楚州。

    “我若告訴大王,有辦法策反鄭壽山,讓他反轉矛頭,劍指鄴城,大王會不會覺得荒謬?”

    “不會。”裴獗臉色淡淡的,甚至都沒有問馮蘊用什麼辦法,“世人無非逐利。背叛,是人之常情。”

    背叛是人之常情?

    這話說得有點彆扭。

    好像他常常被人背叛似的。

    馮蘊看他一眼。

    氣氛烘托到了這裏,她順勢朝裴獗一揖。

    “我願承此重任,竭力說服鄭壽山,歸順大王。再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李宗訓來一個回馬槍。”

    裴獗問:“你要回安渡?”

    馮蘊一怔。

    還是裴狗會抓重點。

    馮蘊沒有騙他,直言道:“確有此心。我全副身家都在安渡,大戰之下,怕生變故。當然,另一個目的,就是鄭壽山。當初我讓任汝德牽線,給他好處,便已爲今日的策反埋下了種子,該到收穫的時候了,請大王準我回去……”

    裴獗黑眸微深。

    “蘊娘既已想好,自行決斷便是。”

    雖是夫妻,但她是自由之身。

    這是二人從最開始便有的承諾。

    裴獗沒有忘,馮蘊當然更不會,只是她沒有想到,成婚後,裴獗會把他們那些承諾奉行得這麼徹底……

    馮蘊:“那我三日後便啓程?”

    裴獗嗯聲,看臉色沒什麼不高興。

    馮蘊懸在心頭的巨石就此落下,想到要回安渡,整個人都不免愉悅起來,一時間,眉眼柔和,嘴也好似蘸了蜜。

    “那這三日我便要好好陪一陪大王了。不知大王可有空,同你的王妃共用晚膳呢?”

    裴獗淡淡瞄她一眼。

    “看來近日是冷落了蘊娘。”

    最近裴獗屬實有些忙碌,馮蘊又睡得早,時常等不到他回屋,便已睡下,連親近的事情都少做……

    他眼神灼熱,微妙地傳遞着某種變化。馮蘊被他盯着,莫名便心跳加快,耳根彷彿都在隱隱發燙,慌不迭地低頭,尋了個話題……

    “突然好想吃麻姑宴,還十分想念那麻姑酒……”

    說到這裏,她聲音一頓。

    慢慢地擡頭。

    看裴獗沒有什麼表情變化,這才笑了一下。

    “是我多想了,西京哪裏去吃麻姑宴,又哪裏有麻姑酒……罷了,我回頭去看看竈上有什麼吃的,再看能不能做幾道新菜吧……”

    她說着便朝裴獗福身。

    “大王忙着。妾先行一步……”

    一雙大手伸過來,托住她的胳膊。

    裴獗眼眸深沉。

    “我也愛飲麻姑酒。”

    馮蘊瞳孔如遭風暴,整個驚住。

    就那麼失態地看着他,忘了說話,也忘了動彈。

    裴獗好像看不出她的驚訝,語氣淡淡,目光灼熱,“麻姑酒琥珀微黃,如流光之色。酒線綿長,入口醇厚,香氣馥郁……”

    馮蘊腿腳一軟。

    心跳急快,幾乎喘不過氣來。

    麻姑宴和麻姑酒的出現,以及風靡大江南北,被才子佳人、騷人墨客競相追捧,算一算時間,應該是發生在兩年後——

    麻姑酒以甜糜發酵,口感獨特,比尋常的酒更易醉人,醉後如置身仙境,可聞花香連綿……

    麻姑酒一經問世,就在那個戰爭頻仍的亂世裏,掀起了一股“賒酒之風”——

    活一天算一天。

    有一天,美一天。

    有錢沒錢,麻姑要飲。

    靡靡之世,綿軟之酒,彷彿是那時絕配……

    馮蘊甚至還記得,那令人聞之欲醉的酒香,也確實常常期待,再飲一杯麻姑酒。

    可惜,他們所處的當下,天壽二年,還沒有麻姑酒。

    她方纔一時嘴快說出麻姑宴和麻姑酒,就趕緊打住。

    然後又想,裴獗沒有聽過的東西多了。

    本想含糊過去。

    誰知,裴獗說,他也喜歡。

    “大王?”馮蘊看着她。

    “嗯。”裴獗也在看她。

    書房裏的靜寂下好似流淌着什麼不可示人的祕密,他們的目光,如同粘連在一起,絞殺,糾纏……

    久久沒有放過彼此。

    馮蘊心下千絲萬縷,沸騰如一鍋熱水。

    但她仍心存僥倖——

    重活一世,不是沒有發生過變化。

    也許是重名了。

    也許是麻姑酒提前到來。

    她剋制着狂亂的心跳,淡淡笑問:

    “大王在哪裏聽來的麻姑酒?”

    裴獗雙眼寂靜。

    “你呢,蘊娘?”

    馮蘊:“中京。”

    裴獗:“我也是。”

    馮蘊:“你何時聽來的?”

    裴獗:“興和七年。”

    馮蘊倒退一步,慢慢地坐回去。

    李桑若的兒子——興和小皇帝卒在中京,薨於興和三年。

    這個世間,再也不會有興和七年了。

    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了。

    裴獗跟她是一樣的……

    一樣的重生者。

    重生歸來,逆天改命的事,發生在一個人身上就已足夠令人震驚和害怕。

    現在同時發生在了他們兩個人身上?

    馮蘊看着裴獗。

    努力想要牽出一絲微笑,讓自己更爲平靜從容,可怎麼也掩飾不住那狂熱跳動的心扉。

    “你也回來了,是不是?”

    裴獗沉吟良久。

    極輕,極輕的嗯一聲。

    卻如重錘一般,落在馮蘊的心上。

    “是,蘊娘,我也回來了。”

    馮蘊嘴脣動了動,半晌才抿脣冷笑。

    “怪不得你能提前預知到胡、楚、韓三人的背叛,並定下妙計。所以,你早就懷疑我了,是不是?”

    “沒有很早。”裴獗走近,低下頭,俯身凝視她。

    “在你問我,人可不可以回到過去的那一天……”

    他慢慢的,掌住馮蘊的削肩,在她身側坐下,側目凝視她許久,終究還是忍不住,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輕輕捏了捏。

    “算早嗎?”

    馮蘊記得那次。

    在石觀碼頭,二人藉着月色,坦誠交心……

    她告訴裴獗,要是人生可以重來,她希望回到阿母過世之前。

    她還記得,裴獗說,留在當下才是最好。

    “呵!”馮蘊與他對視着。

    不肯相信天底下竟有這麼玄妙的事情,又不得不相信,是真的有人跟她一樣重生……

    還是恩怨情仇糾纏不清的裴獗。

    她微微勾脣,瞥他一眼。

    “你沒有說實話吧?”

    裴獗眼眸微動,看着她。

    馮蘊:“你早就懷疑我了。不然也不會在安渡城破後,那般縱着我,又在幷州與我成婚……”

    裴獗坐近,一隻手將她擁住,一隻手擡起她的臉龐,語聲低沉,隱隱帶有一絲鬱氣。

    “你有沒有重生,我都會與你成婚。”

    馮蘊嫣然一笑,目光尖銳地盯住他。

    “這麼說,大王對上輩子沒有娶我,存有遺憾?”

    裴獗默認。

    馮蘊淺淺涼笑。

    一旦說開,她肚子裏的埋怨潮水似的,一涌而上。

    “你遺憾什麼?是將我送回安渡,還是跟李桑若通姦,又或是看着我嫁入齊宮,而無能爲力?”

    她字字尖利。

    好似帶着刀子。

    要將上輩子二人沒有來得及結清的賬,一併插入裴獗的心窩。

    裴獗深深看她,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跟我來。”

    他指尖有力,掌心很暖,貼在馮蘊的肌膚上,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溫柔。

    可剛剛發生這樣的事,馮蘊很難平靜地去感受對方的情緒。

    她低頭看着鐵鉗似的大手。

    “做什麼?殺人滅口?”

    裴獗回頭睨她,黑眸裏有幾分笑意。

    “換個地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