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肝腸寸斷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3845更新時間:24/07/03 21:34:48
    馮蘊和裴媛對視一眼,也緊跟着走了出去。

    院子裏,阿米爾跟鰲崽大眼瞪大眼,你看我,我看你,兩個都一動不動。

    看到敖七出現,阿米爾下意識地朝他跑過去。

    “夫郎救我——”

    幾乎同一時刻,鰲崽也看到了敖七。

    它也興沖沖地朝敖七撲了過去。

    兩隻前爪張開,正是以前和敖七親近的姿勢。

    可阿米爾不知啊。

    她以爲鰲崽是要攻擊敖七。

    “小心!”

    她大叫一聲,也不知是哪裏生出來的勇氣,張開雙臂往敖七身上一撲,用後背對着鰲崽,一副要替敖七承受攻擊的保護架勢……

    然後被隨之而來的鰲崽重重一撞,生生將敖七撲得踉蹌倒地……

    於是,馮蘊和裴媛過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阿米爾四腳八叉地壓在敖七的身上,背後還有一個做了錯事不知所措的鰲崽……

    此情此景,氣氛詭異地肅靜下來。

    周遭沒有人聲,敖七氣血上涌,只覺得耳朵裏嗡嗡作響。

    他雙手朝後攤開,不去觸碰阿米爾的身體,在四面八方傳來的視線裏,火冒三丈。

    “你還不起開?!”

    阿米爾摔得有些發懵,她回頭看一眼鰲崽。

    “我沒有被咬?”

    敖七冷着臉看她。

    她又看一眼鰲崽,“它不是野獸?是家禽?”

    敖七快被她氣死了。

    被府裏的下人圍觀便罷了,關鍵是在馮蘊面前出糗,這比殺了他還難受,只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那新婦還在喋喋不休地問鰲崽,滿心滿眼都是好奇。

    “它是什麼,是貓嗎?虎?豹?是什麼?”

    “你能不能起開?”

    敖七咬了咬後牙槽,用力推向她的肩膀。

    “起開說話!”

    阿米爾一怔,突然瞪大銅鈴似的雙眼。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敖七:“我何時打你了?”

    “你就有。阿母和舅母都看見了。”

    阿米爾一個不服,猛地坐起騎在敖七的身上。

    “我來救你,你卻下手打我。你忘恩負義,反戈一擊,還有,哦,卸磨殺驢。對,你卸磨殺驢,我就是那頭驢……”

    這些都是她剛學來的詞,說得很溜,卻聽得裴媛雙眼一黑,差點暈倒過去。

    這都是做的什麼孽哦?

    她怕小兩口再鬧下去,引來更多的人,鬧更大的笑話,沉聲一喝。

    “都起來!大過年的打打鬧鬧,像什麼話。起來換身衣服,進屋說話。”

    阿米爾再不懂規矩,也知道要孝敬婆母,看裴媛沉着臉走了,似乎被她氣到了極點,連忙從敖七的身上爬起,低低哼一聲,走到一旁,盯着鰲崽看。

    鰲崽慢慢走向敖七,跟他親近。

    敖七一把抱住它,把臉貼在鰲崽的脖子上,蹲着身子,尷尬得恨不能讓鰲崽把他馱走。

    鰲崽就好像知道他的心事,伸舌頭去舔他。

    阿米爾看到這麼可怕的動作,再次震驚得合不攏嘴。

    “這,這是什麼?”

    “崽。我們去吃東西。”敖七緩過勁來,也不理會阿米爾,輕撫着鰲崽的腦袋,溫柔地笑道:“哥哥給你帶了好吃的。走,我們去拿。”

    哥哥……

    只有在鰲崽面前,他跟馮蘊才是平輩的。

    鰲崽溫順地跟着敖七走了。

    阿左和阿右兩個人咯咯笑着,告訴阿米爾。

    “它叫鰲崽,是舅母養的大貓,它不咬人的。嫂嫂你是膽小鬼嗎?”

    阿米爾僵硬地扭過頭,看着馮蘊。

    馮蘊微笑,“嚇到你了。走吧,去換身衣裳,很快要用年夜飯了。”

    阿米爾在敖七面前張牙舞爪,那是因爲知道他不敢怎麼她,在面對裴媛和馮蘊的時候,她就乖順多了。

    兩人並肩而行,走出園子的時候,馮蘊才看到跟兩個僕女站在一起的崔稚。

    她彷彿永遠都是那樣一張臉。

    憔悴、可憐,寡淡得看不出情緒。

    “王妃。”衆僕女朝馮蘊施禮。

    又對阿米爾福身,“少夫人。”

    崔稚也從衆行禮。

    馮蘊的目光從她的顱頂掠過去,輕聲笑道:

    “年節上,無須這麼客氣。你們都去找些樂子,各自玩耍去吧。”

    幾個僕女嘻嘻哈哈地謝過恩典,然後退下了。

    從頭到尾,馮蘊沒有聽到崔稚的聲音。

    她看一眼渾然不知的阿米爾,淺淺一笑。

    “這邊走。”

    阿米爾不知道敖七的那些事情,低頭扯着自己的袖子,不滿地蹙眉:“都怪敖七,也不告訴我,鰲崽是不咬人的,害得我出醜。”

    馮蘊看她天真率性,笑了下,沒有多說什麼,親自帶阿米爾過去換了衣裳,再將她帶回堂上,發現裴獗已經回來了。

    今日一早,裴獗便去了西京的各駐軍營地。

    這是他的老傳統,大年這天,是一定要去跟將士們吃個午飯,最差也要去打一聲招呼的。

    “大王。”馮蘊躬身行禮,走到他身側坐下。

    兩顧一眼,她莞爾。

    “如何?沒有人找你麻煩吧?”

    裴獗:“大過年的,沒人這麼想不開吧?”

    馮蘊愣了愣,輕笑一聲:“你把羅鼎發配北戎,舊黨那夥人能咽得下這口氣?昨兒饗宴,我可是看到阮尚書的臉色不太好看呢。”

    裴獗突然伸手拉住她,盯着她看。

    “蘊娘心疼我?”

    馮蘊側目看着他,“你看呢?我臉上哪裏看着像會疼的?”

    裴獗揚揚眉梢,換了話題。

    “今日出門聽到一樁事,與你有關。”

    馮蘊微怔,“我?我有何事?”

    裴獗看着她道:“外間謠傳陛下想認你做乾孃,認我做乾爹。”

    馮蘊嚇一跳。

    尋常人家認個乾孃乾爹是小事,皇帝豈能胡亂相認?

    這謠言釋放出來的,分明就是裴獗有篡位野心的訊號……

    “何人如此大膽,編排這等天家大事?”

    裴獗頓了頓,聲若寒冰。

    “這西京城裏的牛鬼蛇神,看來是迫不及待,要出來受死了。”

    “真是蹊蹺……”

    昨夜她和阿元說話,沒發現有人啊。

    除非是被人刻意盯上了。

    不是盯她,就是盯着小皇帝。

    風從走廊吹過來,穿過簾子,馮蘊突然有些冷。

    -

    裴府今年的年夜飯,年味很重。

    馮蘊提議,一家子吃飯是爲團圓,那就要坐團圓桌,吃團圓飯,於是便擺了長席,大家圍坐一起。

    裴衝坐在上首,左側是裴獗和馮蘊夫妻,右側是裴媛,下首是敖七和阿米爾,以及阿左和阿右兩個小的。

    一家人整整齊齊坐在一起,氣氛和美。

    裴衝卻在席中便提前告辭,讓人推着離了席。

    阿米爾看到衆人臉上凝重的神色,有些害怕。

    因爲她不懂規矩,這些日子已經闖下不少禍了。

    她小聲問:“是不是我……不會說話,得罪了阿翁?”

    敖七看到她就皺眉,“不關你的事,吃你的東西。”

    阿米爾哦一聲,默默低頭,乘人不備,又給了敖七一個白眼。

    “你……”敖七氣結。

    裴媛目光淡淡地掃過來,嘆息一聲。

    “是思念我的阿母了。歲歲團年,歲歲團不圓啊。”

    裴衝對亡妻的深情,馮蘊略有耳聞,其實她的心裏下意識地覺得公爹這種男人,才是真男人,如此深情厚愛換哪個女子不得爲他出生入死?

    她側身爲裴獗夾了一筷子菜,小聲一笑。

    “你要有你爹一半,想來就國泰民安了。”

    裴獗擡眼,一頭霧水。

    馮蘊笑得燦爛,“吃吧,特地吩咐竈上爲你做的。人面獸心……哦不,火爆雞丁。”

    裴獗:……

    -

    當天夜裏,敖七和阿米爾是在裴府留宿的。

    本着他們是夫妻,馮蘊便只讓人爲他們安排了一間房。

    可次日醒來,她被小滿叫醒,才聽說,敖七跟新婦置氣,昨夜裏讓人加了被子褥子,一個人在次間裏,後來是跟鰲崽一起睡的。

    她有些哭笑不得。

    “次間沒有暖爐,怕是凍壞了,吩咐竈上煮些薑湯,給敖將軍送去。”

    小滿應諾。

    馮蘊讓環兒和佩兒過來,爲自己更衣。

    裴家在西京城裏,雖然沒有什麼親眷,但大年初一是鐵定會有人上門拜年的,即使她不想應酬,也得撐着身子起來,做雍懷王妃該做的事。

    她做好了準備,沒有料到最先到府上拜年的,是韋錚和駱月。

    馮蘊和駱月久不相見,都有一肚子話想說,於是將男人們拋在前廳,兩個人去後院說話。

    說起分別後的遭遇,二人相看執手,唏噓不已。

    “我真是想念安渡,想念那些患難的姐妹。要是能回去看一眼,就好了。”

    聽說文慧嫁人了,大滿回了南齊,應容做了成衣坊掌櫃,柴纓和南葵也可以獨當一面了,管薇有了心上人,阿萬也擺起了麪食攤,現在連小滿都有了婚配。

    “每個人都過得那麼好,全仗妹妹,全仗着你了。”

    駱月又是哭又是笑,接着又說起自己。

    “我不在妹妹身邊,獨身一人出來,日子可就難過多了。起初,流言蜚語那是真不少,他們說我是夫主從青樓裏帶出來的小伎子,配不上給韋家傳宗接代,府裏府外看到我便鬨笑,後來夫主明裏暗裏查出幾個,收拾了一回,說三道四的人就少了。時日再久一些,旁人看到我也恭敬起來……”

    駱月生育後,身子比以前豐腴了些,臉色也變得紅潤了,看着便是有福氣的一張臉。

    馮蘊笑道:“姐姐快活便好。”

    駱月嘴角抿了抿,苦笑一聲。

    “只要不當着我的面嚼舌根就好,背地裏說我什麼,懶得計較了。橫豎我如今的日子,是比她們要快活些就是了……兒子有了,福也享過了,接下來,愛怎樣便怎樣吧。”

    馮蘊原本臉上是掛着笑的,可聽到後半句,莫名察覺到一絲沮喪。

    她問:“怎地泄氣了?”

    駱月突然垂下眸子,苦笑似的掀開嘴角。

    “韋錚要娶妻了。”

    馮蘊看着她,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駱月出身本就不高,跟韋錚開始得更是不堪,惹人非議。這些事情,她此生都很難再糾正。

    馮蘊問:“你如何打算?”

    駱月搖搖頭,“我跟韋錚的第一天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日。只是沒有想到……”

    她擡起馮蘊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窩上。

    “我從未想到,會是如此的……肝腸寸斷。”

    馮蘊臉色微微一變。

    當初駱月離開安渡在她面前說得的是何等的灑脫?早已把男女情看透,只圖她該圖的,唯獨不圖那個男人的心——

    誰知,還是在朝夕相處中淪陷?

    鰲崽:最終還是我,一隻大貓槓下了所有。

    敖七:別說了,兄弟,我的苦,只有你知。

    鰲崽:還有你的臭腳。

    敖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