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大獄冰涼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3708更新時間:24/06/29 19:28:37
    馮家倒臺的消息傳到西京,馮蘊的心情極是微妙。

    傷害過自己的人,活得不如自己,是一種普世的快活。

    馮蘊必然也是快活的。

    但她,覺得不夠。

    一是沒有親眼看到那羣人狼狽的樣子。

    二是倒臺不等於消滅。

    馮氏子弟靠着家族百年積累,照樣可以活得如魚得水,盡享人生歡愉。

    陳氏也有孃家倚仗,馮瑩因打傷大滿被禁足,但也只是與皇后之位無緣了而已……

    她仍是貴妃,是蕭呈的女人。

    蕭呈削去馮氏在朝堂的勢力,保留了尊嚴。

    說不定哪一天,又捲土重來,大仇仍不得報。

    馮蘊思忖再三,問臺城信使。

    “大滿還好嗎?”

    以前蕭呈拿大滿打壓馮瑩,順便打壓馮家,但大滿也是馮氏女。

    一旦對蕭呈沒有用了,又會如何?

    信使道:“王妃放心,太醫看過了,花滿夫人的傷,將養一些日子便能痊癒。”

    馮蘊點點頭,又問了一些瑣碎的事情,看了重賞,讓葛廣把人送出去,這才拆開大滿的來信。

    送信的人,是跟着齊使同來的,大滿光明正大讓人捎信給她,自會在信裏做些手腳……

    馮蘊拆開第二層信紙,放到火上慢烤,顯出字來。

    “娘子萬莫擔心,我自己撞上的宮牆,有分寸。齊國沒有了馮家,其他世家大族更不是陛下的對手。只要陛下不讓我死,我便能活得好好的。”

    “可惜娘子看不到馮家的下場,陛下當真好手段,我這次打得也實在痛快……”

    馮蘊眉頭微蹙。

    大滿的信,沒有問題。

    只是,溢於言表的除了報復的喜悅,還有對蕭呈的崇拜。

    蕭呈……

    馮蘊在腦子裏慢慢勾勒出那人的樣子來。

    再是不喜,她也得承認,蕭三有能力,有魄力,是個有魅力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又生了一副好皮囊,能吸引當年的她和臺城一衆閨秀,現在自然也能吸引大滿……

    何況多年相處,大滿豈會不動心?

    小滿探過頭來看,“娘子,我阿姐沒事吧?”

    馮蘊將信紙遞給她,“看後即焚。”

    小滿接過,“明白。”

    馮蘊看一眼她喜滋滋的樣子,微笑。

    “今日齊使入城,大王難免會有應酬,你吩咐竈上,煮些醒酒湯備着。”

    小滿看到大滿身體無恙,放下心來,等燒掉信紙,又回頭調侃馮蘊。

    “娘子如今越發關心大王了……”

    馮蘊調整一下坐姿,笑了笑。

    “別貧了,去吧。我要歇一會兒。”

    娘子常會一個人獨坐。

    只有鰲崽可以相伴。

    小滿聽令下去,掩上了房門。

    馮蘊懶洋洋躺着,招手讓鰲崽過來,撫着它的背毛,慢慢地闔上眼睛。

    此時此刻,她整個人舒適極了。

    這種快活很難形容……

    一步一步扭轉既定的噩夢,主宰人生,將無盡的嘲笑和冷眼,刀片似的迴旋到仇人的身上,慢慢送他們走上絕路。

    她戰勝的不僅是外在的敵人,還是她心裏的敵人——上輩子積攢的懦弱、恐懼,以及畏葸不前。

    -

    整個西京都在議論,大晉扣押齊使,便揚言處斬以後,齊國會有什麼反應。

    大戰一觸即發的說法,更是甚囂塵上。

    西京百姓甚至開始準備起了戰爭到來時的糧食、物資。

    馮蘊卻在安穩地休息,毫不擔心。

    入夜時分,裴獗回來了。

    帶回來的是一個不出意料的消息。

    蕭呈不僅沒有斥責大晉無禮,反而派遣使臣送來賠禮和告罪國書,一應行事,全是示弱。

    馮蘊笑道:“好狠的一招,賠禮告罪,直接斷了馮家的後路,也判了馮敬堯死刑。”

    裴獗在她身側坐下,輕揉一下額際,垂着的眼,沒有看馮蘊。

    “一流手段。”

    馮蘊道:“這個人智計深遠,長袖善舞,只要時間充裕,他定會一展雄心,這天下,說不定就會被他收入囊中……”

    裴獗擡眼,目光深深的。

    “蘊娘很看得上他。”

    馮蘊看他面容平靜,渾然不知男人的心下已如百爪撓心,只淡淡一笑。

    “這叫知己知彼,也是爲了時刻提醒你我,萬萬不可小覷。哼!你別看他今日示弱,大度寬和。來日兵戈相向,他可不會手軟。”

    裴獗好一會兒沒說話。

    那眼神,很是玩味。

    馮蘊斜他一眼,“大王,我有說錯嗎?”

    裴獗道:“他智計深遠,謀略過人,到底還是沒有謀到最想要的。”

    最想要的?

    馮蘊木着臉一哼。

    她從不認爲自己是蕭呈最想要的。

    野心勃勃的男人,志在江山,女人算什麼?

    “無法否認,他從未放棄過你。”

    裴獗臉頰繃緊,語氣多少有了一絲酸澀。

    那是實話。

    讓蕭呈失算的,是馮蘊重生。

    要不然,他的如意算盤,也不會落空,先哄得馮家襄助,等君臨天下,時機成熟,再拉馮家下馬,到時候,憑他的手段,馮蘊也無非是他的掌中之物。

    “遇上我,算他倒黴吧。”馮蘊瞥他一眼,笑道:“天不收他,我來收。”

    裴獗悄然靠近,凝視她。

    一張俊顏,在搖曳不定的光影裏忽明忽暗,尤爲深沉。

    “蘊娘。”他問:“你說這輩子,我和蕭呈,誰會贏?”

    馮蘊淡淡睨他一眼,身子倚靠過去,雙臂圈住他的脖子,仰頭而笑,“大王不是已經贏了?”

    裴獗眼皮微沉,撫上她的臉。

    “這天下逐鹿者衆,或生或死。勝者,唯有一人。”

    馮蘊不輕不重地勾脣,說得意態閒閒。

    “你贏,我看你君臨天下。你輸,我陪你東山再起。”

    裴獗瞳孔微縮。

    一顆心沒由來地收緊。

    “倘若……我死了呢?”

    馮蘊心裏一跳,看着二人被燈光拉長的影子,慢慢笑開。

    “你生,我與你共賞繁華,你死,我爲你報仇雪恨。”

    裴獗屏住一瞬呼吸。

    雙眼盯着她,突然用力將她抱緊,心臟毫無章法地跳動着,聲音喑啞。

    “我一直以爲,我也是你要復仇的人。”

    “是的。”馮蘊擡眼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想我會報復你一輩子。”

    “蘊娘……”

    裴獗扣緊了她,用力呼吸着,將她困在臂彎裏,高大的身軀包裹着,就如同摟着一個孩子,小心翼翼。

    夜闌風寂。

    火光昏黃氤氳,映着馮蘊輕放在裴獗肩膀上的臉。

    安安靜靜,半垂的眼簾有一絲陰影,卻不見笑。

    -

    三更天。

    一輛馬車破開夜霧,駛入西京城的御史臺獄。

    剛剛換防,門樓下的守衛看到從馬車下來的人,怔了怔,趕緊上前行禮。

    “大王。”

    裴獗嗯聲,握住馮蘊的手往裏走。

    “開門。”

    通往大獄的甬道裏陰風慘慘,土夯的牢獄,鐵鑄的大門,水都潑不進來。

    這裏關押的犯人都非同一般,馮敬堯也在這裏。

    牢舍裏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裴獗問:“這兩日提審過嗎?”

    獄卒低聲道:“沒得大王命令,屬下等不敢擅作主張。”

    裴獗沉吟片刻,擺擺手,“你們都下去。”

    “領命。”守衛下去了。

    凌亂的腳步聲裏,裴獗掃一眼左仲和紀佑。

    “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

    “喏。”左仲和紀佑齊齊拱手,默默退下,守在甬道入口。

    這裏只有馮敬堯一個案犯。

    昏黃的燈火下,空氣裏散發着一絲黴味。

    馮敬堯後背抵着牆壁,坐在潮溼的稻草上,低垂着頭,人醒着。

    這些天,牢裏沒有一個人跟他說話,一天派發一次的飯菜,如同豬食,大多時候都變味了,餿得令人作嘔。

    他知道,裴獗不讓他死,是在熬鷹,要磨掉他的心志。

    可裴獗小看他了。

    這點手段,如何能讓他就範?

    “雍懷王請回吧。”馮敬堯蒼白的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聲音十分緩慢,如同自言自語一般,沒有看裴獗,極力保留着世家風骨。

    “不用在老夫身上浪費力氣了。老夫沒有指使段武盜竊佈防圖,也沒有什麼陰謀,老夫只是出使西京的齊使,爲兩國和睦而來,晉廷但有一絲誠信,就不該將我囚禁於此……”

    裴獗不說話,慢慢走近,拉開監舍的門,將齊國來使帶來的國書丟到馮敬堯的面前。

    “馮公看看吧。”

    馮敬堯腳上有鐵鏈,雙手是自由的。

    他擡頭望了裴獗一眼,遲疑片刻才撿起來。

    “哼!”

    他咬了咬牙,冷颼颼地擡頭。

    卻不是看裴獗,而是看向馮蘊。

    “早知你是禍水,當年就不該一時心軟,容你苟活到如今,反咬一口。”

    這是把蕭呈要殺他的賬,算到了馮蘊的手上。

    馮蘊一笑,不以爲然地理了理衣袖,再漫不經心地將馮家人的事情,一點一點告訴他。

    “罷官的罷官,革職的革職,入獄的入獄。就連你最看重的可以爲馮家帶來的尊榮的馮瑩,也被打入了冷宮。大伯啊,事到如今,你覺得馮家還有翻身的希望嗎?”

    馮敬堯冷笑,“那又如何?我不得好死,你就能得一個好活不成?”

    頓了頓,他陰冷冷地道:“蕭三能這麼對待馮家,往後也會怎麼對待你。還是你以爲,憑雍懷王一人之力,可扭轉晉廷國力衰微、朝綱紊亂的局面?等着吧,等蕭三緩過來,你們也早晚是手下敗將,不得好死……”

    馮蘊忽地一笑。

    “都這時候了,還不忘挑撥,借力打力?晉國的國運,就不勞馮公你操心了,我要是你,這時候要做的,是老實交代,求一個好死。”

    馮敬堯眼皮微斂,“老夫沒什麼可交代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沒有嗎?”馮蘊微微俯身,雙眸如寒潭之水,盯住他,“馮公要不要仔細想清楚,當年你是如何跟蕭珏聯手,設計陷害謝氏滿門,讓謝家軍陪葬幷州,再陷懷仁太子於不義,奪其儲位,囚禁玉昭殿,致其鬱郁而亡,還有……”

    她一字一頓,如咬堅鐵。

    “你爲何一定要置我阿母於死地?”

    今天一章……長長的一章……

    離結局又近一步。

    淳于焰:行,殺幾個祭天吧?

    馮蘊:媽……就是這個人!宰了他。

    淳于焰:我都多少章不出現了,一出現就死?當配角也沒有這麼憋屈的。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