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殺了省事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2416更新時間:24/06/29 19:28:37
    一代佞臣李宗訓就這麼荒唐地死在了鄴城南大門的城樓上。

    一箭斃命。

    沒有遺言。

    由李宗訓建立的新朝僅僅存在了三天,定下的國號尚未通令四海,就夭折在這一天的烽火狼煙中。

    鄴城破。

    奸臣誅。

    大晉一統。

    四海譁然。

    裴獗率兵入城時,南城樓上,吹響了三聲號角。

    低沉的嗚鳴聲,在呼嘯而過的寒風裏,爲這座古老的城池,平添了一抹滄桑。

    城牆上血跡未乾,斑駁蒼涼。

    城裏的房舍廟宇,樓閣街市,悄無聲息。

    普通百姓都因懼怕而縮在屋裏,不敢出來查看,只有那一羣耳聰目明的世家豪紳,以前被李宗訓強徵過錢財的倒黴蛋,早早備了焰火鞭炮,沿途燃放,高呼雍懷王千歲。

    戰後的鄴城秩序混亂,一片狼藉。

    北雍軍安靜地處理各項事宜,沒有打擾老百姓。

    明明剛剛經歷了一場浴血之戰,守城的士兵換了人,鄴城軍被原地收編,換的換,殺的殺,可鄴城老百姓的生活,卻平靜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只是,當初跟着李宗訓逃到鄴城的皇族宗親和官員,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

    馮蘊是乘坐輦轎進去的。

    戰後清剿,城內風險未知,因此她沒有第一時間入城,而是等北雍軍完全控制了局面,這才被人接了進來。

    剛到鄴城所謂的皇城正門,就看到一羣舊臣跪在蕭瑟的寒風中,其中最顯眼的就是崔稚的父親崔太傅。

    兩年過去,從中京到鄴城,各人境遇已不一樣。

    馮蘊不喜歡崔稚,但對這種拋妻棄女的東西,更是不屑一顧。

    她沒有停留,坐着輦轎從中穿過,多餘的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

    “微臣見過雍懷王妃——”

    “王妃金安。”

    她不多言語。

    這羣舊人卻認出她來。

    一個個搶着施禮,套近乎。

    馮蘊瞥一眼,沒有迴應便揚長而去。

    這些老臣在城破的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投誠歸降,但對北雍軍來說,已經太晚了。

    在別人不需要的時候做正確的事,也沒有價值。

    最聰明的做法,是唐少恭那樣,洞開城門迎接大軍。

    馮蘊到達興仁殿的時候,裴獗和幾個將領,正在殿內議事。

    她沒有過去打擾,靜悄悄繞過屏風,去內殿小憩。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依末將之見,這羣狗東西,全都別留了。”

    武將說話大聲。

    馮蘊甫一坐下來,就聽到敖七清越有力的聲音。

    隔着簾子,很清楚地傳來。

    “殺了省事。兵荒馬亂的,誰也不會去追究,他們是怎麼死的。”

    敖七少年義氣。

    打了這麼久的戰,他恨透了引發戰爭的這些人,對當初導致大晉分裂的鄴城一派,沒有半分好感。

    “不可。”赫連騫笑着捋鬍鬚,“敖小將軍,此事不可輕率啊。對士大夫的處罰,非重刑所及,自古不破。這些臣衆,皆出於名門望族,背後是各大世家之利,個中糾葛錯綜,千絲萬縷,非一刀可斷,亦非一殺能解。。”

    “那又何妨?”敖七一聽就不樂意了。

    敖七知道自己年少,也正因爲此,他才敢於說出別人不敢說的。

    儘管他也出自平城的世家,可行伍多年,早對那些把持朝事的世家沒有好感。

    “哪個世家不服,就打哪個世家。打服爲止。”

    赫連騫看着他搖了搖頭,溫和地一笑。

    他是看着敖七成長起來的老將,自然不會因爲敖七的搶白而生氣。

    “飯要一口一口吃,急不來的。”

    敖七嘆口氣,“末將明白。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不想便宜了這羣狗東西,要不是他們,咱們會死那麼多兄弟嗎?”

    衆將唏噓。

    裴獗道:“都有道理。”

    他淡淡掃一眼衆將,沉聲道:“一干舊臣、皇室宗親,一律押解西京,再行處罰。”

    衆人頻頻點頭。

    這是最好的法子了。

    上有皇帝,下有晉律,要怎麼處罰都不該即時決定,再怎樣也要等西京走一遍流程。

    但裴獗說的是“押解”。

    被押解的,就是案犯,不是什麼士大夫。

    只要是案犯,受不受極刑死罪暫時不論,落到他們的士兵手上,活罪肯定要受的。

    敖七舒坦了,拱手道:“如此甚好。”

    衆將笑着,都說大王處置得宜。

    石隱這時蹙起了眉頭。

    “宗室和舊臣還好說,明德太后和汝南王世子……該如何是好?”

    一個是曾經的臨朝太后。

    一個是鄴城朝的僞皇帝。

    只要西京承認熙豐帝和興和帝的尊位,就繞不開李桑若。

    如果西京不承認熙豐帝和興和帝,那如今的元尚乙就得位不正。

    李桑若和普通罪臣,還是有區別的。

    衆將的視線,紛紛落到裴獗的臉上。

    在南城門,李宗訓三番五次拿李桑若要挾裴獗,雖然裴獗沒有理睬,可是大家都是聰明人,也都隱隱察覺到了一點什麼……

    裴獗問:“人在何處?”

    石隱拱手,“之前唐少恭派人送過來,末將沒來得及請示大王,暫時派人軟禁在芳雲殿中。”

    裴獗嗯一聲,“那便先關着好了。人犯押解回京時,一併帶回去。”

    石隱從他臉上沒有看出什麼表情,沉吟應聲,“是。”

    赫連騫又道:“那唐少恭此次立下大功,大王準備……如何封賞?”

    裴獗擡眼看他,“依你之見,如何?”

    赫連騫道:“此人會極爲審時度勢,識時務,才智過人,若他是自己人,可堪大用。但……末將愚見,三姓家奴,實不可信。今日他可以背叛李宗訓,來日,就可以背叛大王。”

    這幾位全是裴獗的心腹,是可以暢所欲言的人,所以,赫連騫說話毫無顧慮。

    “不過,北雍軍得以輕鬆奪城,唐少恭要居首功。大王素來賞罰分明,也不好破例。故而,封賞皆可,重用不得。”

    裴獗點點頭。

    旁人不知道唐少恭的底細,可裴獗心裏有數——唐少恭是爲數極少的幾個,很早就知道他和謝家軍有關係的人。

    裴獗也沒有忘記,當初唐少恭說過的那一句:“僕早年曾在謝獻將軍麾下,任諮議參軍”。

    他沉默片刻。

    “唐少恭何在?”

    石隱道:“跪在宣德門外。”

    赫連騫沒有說錯。

    他還真的是識時務……

    不僅不邀功,反而先請罪。

    不過,裴獗並沒有像所有人料想的那樣,即刻召見唐少恭,而是擺擺手。

    “你們先下去吧。”

    “喏。”

    衆將陸續退下。

    裴獗緊鎖的眉頭微微鬆開,喟嘆一聲,回頭。

    “蘊娘,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