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內有隱憂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4415更新時間:24/06/29 19:28:37
    濮陽縱眼睛瞪得老大。

    阿母明明不是那麼說的……

    只是讓他來學習,歷煉,將來也好打理家業……

    濮陽漪絲毫不給他臉。

    “瞪我做什麼?阿母讓你來花溪村,就是讓你來當牛做馬的。成天跟着那些招貓逗狗的傢伙學壞了,沒個正經,好好反省反省吧……”

    濮陽縱氣得吹胡子瞪眼。

    “濮陽漪,你不要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又怎麼樣?”

    濮陽漪瞪了兄長一眼,扭頭看着馮蘊,又笑彎了眉眼。

    “蘊娘只要肯收留他,隨便怎麼使喚,隨便怎麼着都行……”

    濮陽縱那叫一個恨啊。

    可他無能爲力。

    阿母的心思,他都明白。

    大哥早年前夭折了,阿母就剩下他們兄妹兩個,濮陽漪又是個敗家玩意,只知道吃喝玩樂……

    他自己嘛……

    就還行。

    總之,阿母是找這個藉口,不讓他跟元鏗那羣人往來。

    濮陽縱滿臉寫着不情願。

    馮蘊也是。

    她方纔都來不及插話,濮陽漪就嘴巴蹦豆子,滔滔不絕,讓人應接不暇。

    等她等下,馮蘊才認真看面前這個衣着華麗,一臉嫌棄的丹陽郡王。

    濮陽縱生了一張娃娃臉,日子又過得養尊處優,看着嫩裏嫩氣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哪裏能想到,他其實是濮陽漪的二哥?

    “縣君且慢。”馮蘊看向濮陽縱,得了他一個白眼,慢慢笑出一聲,淡淡開口,“我無意留下郡王,我莊子裏更不缺牛馬,煩請二位自便。”

    她微微朝兄妹兩個施了一禮,轉身就走。

    那濮陽縱本來不樂意,一聽這話,火氣卻涌上心來。

    她憑什麼看不起自己?

    “王妃這話是何意?我還不配做你的牛馬是嗎?”

    馮蘊回頭看他,一言不發。

    濮陽漪瞪一眼不爭氣的二哥,小跑兩步,拖住馮蘊的手。

    “蘊娘別跟他生氣!”濮陽漪撒嬌般說着,不停朝馮蘊擠眉弄眼。

    “家母吩咐我,務必辦成此事,阿蘊就給我一個在母親面前表現的機會吧?容他在花溪村改過自新。”

    馮蘊眯起眼,上下打量濮陽漪。

    又慢慢將視線轉向濮陽縱的臉上。

    到花溪村求學的世家子弟確實不少,但最大的也才十三歲,這二十多歲的“大孩子”,要讓她如何收留?

    長公主這是什麼意思?

    慣兒如命的人,捨得兒子到花溪村吃苦?

    她淡淡一笑,沒有多客氣,也沒有多冷漠,音色淡淡:

    “縣君折殺我了,馮蘊受不起,花溪村也不是我的,郡王來去自由,不歸我管。”

    濮陽漪皺着眉頭,輕聲道:“阿母的意思,是讓我二哥到貴村講學,找點事做,磨鍊一下他的心性。”

    講學?

    馮蘊心頭一動。

    花溪的村學雖然名聲在外,但主要靠的是算學,要說其他方面,除了任汝德,其實沒有太多廣聞博學的先生。

    這個濮陽縱,紈絝是紈絝,卻有皇室家學底蘊,若他來當先生,倒是可以讓村裏的孩子長一長見識……

    濮陽漪生怕她不願意,不停地說:

    “我二哥雖然不務正業,但讀書是很好的,皇帝舅舅在時,還多次誇獎他功課呢。阿蘊若是不信,可以考考他……”

    馮蘊看她着急的模樣。

    慢悠悠的,吐出一口氣,強壓住撿了大便宜的欣喜,沉聲道:

    “留下是可以,但村學預算有限,請不起郡王這樣貴重的先生……”

    “哎喲,不要錢,我二哥不要錢的。”

    不要錢的先生,哪裏找?

    馮蘊嗯一聲,勉爲其難地點頭。

    “那就留下吧。”

    濮陽漪完全是一副自家兄長不值錢的嫌棄模樣,又道:

    “只是我的莊子尚未建成,二哥怕是要在貴莊借宿一陣子了。實在不行,讓他住在村學裏,也是可以的……”

    馮蘊瞥濮陽縱一眼。

    “既是長公主的吩咐,馮蘊莫敢不從。”

    濮陽漪這才長長地舒一口氣。

    “那可太好了。多謝蘊娘……”

    她聲音未落,像是生怕馮蘊拒絕似的,鬆開胳膊就笑着跑向了遠處的馬車,不停地朝馮蘊揮手。

    “阿蘊,我二哥的傷已經大好了,別怕阿母怪罪,你儘管使喚他就是……”

    濮陽縱沒有帶僕從,一個小廝都沒有。

    濮陽漪一路小跑上了馬車,接着又駛過來,從裏頭丟出一個包袱。

    “蘊娘,再會。二哥,你好好改造,我和阿母在府裏等你的好消息……”

    濮陽縱站在熱辣辣的陽光下,看着那個沾滿了泥土的包袱,欲哭無淚,渾身好像被刀子切割似的。

    他從小錦衣玉食,被人前擁後簇,何時這般落魄過?

    馮蘊掃他一眼,看向地上的包袱。

    “郡王今日好生休息,明日再行授課。”

    說罷,她叫來阿樓。

    “帶郡王去村學,找一間好點的屋子安置。”

    阿樓爲難地看着她。

    “娘子,村學的屋子都住滿了……”

    馮蘊皺眉,“我記得趙先生是單獨一間?不如,讓郡王跟趙先生擠擠。”

    阿樓怔了怔,說不出話。

    濮陽縱的臉都快要氣綠了。

    阿母讓他住到莊子來,交到這個女人的手上,是誠心要扒下他一層皮啊。沒有僕從跟來侍候就罷了,還讓他跟什麼破落戶住一個屋子?

    那和坐牢有什麼區別?

    “不勞王妃施捨。”

    濮陽縱氣哼哼地冷笑一聲,彎腰撈起那個包袱,挎在手臂上就朝來時的路上走去,頭也不回。

    阿樓:“這……娘子,怎麼辦?”

    馮蘊挑了挑眉,“由他去。”

    不消片刻,大路上就看不到濮陽縱的身影了。

    馮蘊也沒有在意,轉身帶着小滿去地上摘了幾把野莧菜回家,讓廚娘洗淨,準備親自蒸包子給元尚乙。

    小家夥明日要跟他去村學,說好了今夜要來吃飯,她得準備一點他沒有吃過的。

    哄孩子高興。

    她自己也很高興。

    馮蘊很樂意親自動手。

    天漸漸黑了,包子剛下鍋,外頭就傳來阿樓火急火燎的聲音。

    “娘子,娘子,那個丹陽郡王,丹陽郡王他……”

    馮蘊回頭看一眼他滿額頭的汗。

    “有事慢慢說,急什麼?”

    阿樓道:“他又回來了,就坐在莊子門口。”

    馮蘊抿了抿嘴巴,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讓廚娘看着鍋裏的包子,淡淡道:

    “我去看看。”

    這個丹陽郡王也不知經歷了什麼,整個人灰頭土臉,衣裳破了,鞋子髒了,頭髮凌亂,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裏,失了魂兒似的。

    馮蘊上前施禮,“不知郡王駕到,有失遠迎……”

    “還駕到什麼?我是來乞討的。”

    濮陽縱雙眼無光,冷冷看着她。

    “無家可歸,王妃留下我吧。”

    馮蘊看他一眼,沉默片刻,側頭看阿樓。

    “帶郡王去洗漱,好好安置。”

    阿樓拱手,“喏。”

    -

    入黑時,濮陽漪得到二哥已經被馮蘊請入了莊子的消息,心裏那叫一個美啊。

    “我去向母親覆命。”

    今日的事情,全是她攛掇長公主促成的。

    濮陽縱本就懶散,不思進取,再跟着元鏗那幫子王八蛋混,只怕真的要廢了。

    長公主是溺愛孩子,可她也不想孩子真的變成個廢人啊。

    有濮陽漪整天在耳邊洗腦,她再三思量,覺得女兒雖然天真,但此計倒也可行。

    只要把濮陽縱留在安渡,他就免不了跟元鏗那羣人混,而眼下她與雍懷王關系緊張,正是因爲小界丘調戲一事……

    何不借這個機會,讓兒子跟元鏗那些人劃清界限?

    她是這樣想的。

    濮陽漪當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阿母,我家隔壁是溫將軍的宅地,我聽阿蘊說,看好日子就要動工了,我把工匠推薦給了她,價格要算得便宜一些……”

    長公主也是女人,怎會看不明白女兒的心思?

    “胳膊肘兒往外拐的東西!”

    她低笑一聲,“你把你二哥塞到花溪村去,也是爲了跟那個溫將軍套近乎?”

    濮陽漪瞪大眼睛:“哪裏有的,我這不是爲了我二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嗎?”

    長公主哼聲,手戳到她的腦門上。

    “我還不知道你?”

    濮陽漪摸了摸額頭,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原本溫將軍待我還算和氣,可因爲二哥的事,他都不理我了,我還有什麼套近乎的機會?”

    長公主凝視着她落寞的面容,許久才嘆息一聲。

    “但願你二哥,不要怨我。”

    濮陽漪想到二哥灰頭土臉的回府,被阿母狠心拒絕,門都不讓進就趕出去了的可憐樣子,知道阿母是鐵了心的,當即又出聲寬慰他。

    “不會的不會的,二哥會想明白的,阿母是爲了他好……”

    “世上哪個當娘的,不是爲孩子籌謀……”

    長公主噓嘆。

    皇室式微,世家逐漸衰落是看得到的結果。

    那裴獗不是朝中新貴,而是一手遮天的貴中之貴。

    有她活着一天,尚可庇佑一雙兒女。

    可她要哪天雙腿一蹬,走了呢?

    人走茶涼,何人還肯給長公主府的臉面?

    爲了兒子的前程,她不得不狠下心來。

    可是,想到兒子獨自一人拎着包袱怏怏離開的背影,她又心疼難耐……

    “明日你去花溪村,看看情況。”

    濮陽漪一聽,眉頭皺起來。

    “使不得。二哥但凡看到一點機會,只怕又要反悔。阿母,你不做已經做了,何不再忍忍?”

    “可是……”長公主仍在猶豫。

    “沒有可是。”濮陽漪握住母親的手,雙眼定定地看着她,“阿母放心,蘊娘不是那種不知分寸的人,二哥在花溪村,最多是死不悔改,絕不會變得更壞……”

    長公主苦嘆,“罷了。”

    濮陽漪鬆開母親的手,目光突然凝住。

    她這時才發現,素來精心保養的母親,方纔四十許,已生白髮。

    “娘……”

    她突然撲入長公主的懷裏。

    長公主摟住她,“怎麼了?”

    濮陽漪心裏十分難過,來不及說話,眼眶已然溼透,喉頭也哽咽了。

    “我跟二哥……都不是娘的好孩子。從小到大,正經事不做,只會讓母親操心……”

    這是長公主頭一次聽到女兒如此動情地說話,一顆心脹脹的,酸酸的,笑容卻浮上了臉。

    “我是你們的娘,不替你們操心,替誰操心?”

    她慢慢擡起濮陽漪的頭,盯着她道:

    “你跟馮蘊結交,是對的。今後,阿母但凡有個三長兩短,你記住,你要替阿母看好你二哥……”

    “娘……”濮陽漪淚目,“好端端的,你怎麼說這種話?”

    長公主搖了搖頭,微微闔眼。

    許多事情,濮陽漪不明白,她卻看得很清楚。

    這兩天秀峯山剿匪如火如荼,裴獗帶傷上陣,震驚世人。

    民間議論紛紛。

    茶寮酒肆,每天都有人在談雍懷王的神勇。

    但民間不知道的是,裴獗的重心,其實不在秀峯山,而是在鄴城。

    大晉尚未分裂前,鄴城很多物資都需從外地購買,商販來往頻繁。眼下一分爲二,明面上的生意少了,但私下從未斷絕,官府也沒有認真作爲。

    這次裴獗動了真格。

    不僅下令商販不得和鄴城做買賣,更是派了大量的人馬,清查私下買賣的商販。

    一旦查到,便以通敵罪論處。

    今日繳獲的一批物資,顯示背後的東家是元鏗之父,滎陽惠王元滔。

    頂風作案,膽大妄爲。

    滎陽王和宣平侯這夥人,如果跟鄴城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肯定是要被裴獗清算的。

    那她……

    只怕也會被當成他們的靠山,記上一筆。

    皇權傾軋最是不堪,等裴獗騰出手來,會不會再掀風雨,猶未可知。

    長公主輕撫着濮陽漪的後背,內心波浪洶涌……

    這種時候,她還能做點什麼?

    濮陽漪:娘,我求你什麼都別做了,做得多錯得多,不如躺平……

    馮蘊:我覺得你女兒說得對。

    裴獗:……剿幾天匪,莊子裏怎麼又多了一個男人?

    淳于焰:喪氣東西!來人,給我把腿打斷……

    敖七:再無人記得小敖七了,傷心。

    溫行溯:腰腰要給我起新宅,你們不要太羨慕哦?

    衆人: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