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藥不能停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3019更新時間:24/06/29 19:28:37
    馮蘊和濮陽九緊趕慢趕,在萬寧城外碰上了幾個北雍軍兵卒。

    他們告訴馮蘊,溫行溯派了申屠炯過來接應,大約一個時辰路過萬寧,此刻應當已經接到雍懷王。

    他們還說,申屠炯隨行帶了醫士和一千兵卒,準備一舉剿滅秀峯山的土匪。

    馮蘊讓兩個兵卒帶路,橫穿萬寧城,剛上官道不久,就聽到遠處有馬蹄嘚嘚的聲音。

    濮陽九道:“萬寧山匪猖獗,嫂子要不要避一避?”

    馮蘊待要說話,就聽到前方戰馬嘶鳴,那馬背上的人,吼聲如同洪鐘一般。

    “軍務緊急,行人避讓!”

    這條官道不太寬敞,是通往萬寧唯一的道路,馮蘊一駕馬車行至其間,幾乎擋了大半的道路。

    但她沒有避讓,而是露出一絲驚喜。

    “是申屠大哥!”

    申屠炯和楊圻是溫行溯的好友,馮蘊從小就認識他們,他們隨溫行溯降晉,眼下在軍中很得重用。

    此次溫行溯讓申屠炯領兵接人,順帶剿匪,也是爲了託舉好友。

    馮蘊撐了傘下車,在烈日下等候。

    片刻,前方煙塵滾滾,申屠炯帶着約莫二十來人,駕着一輛馬車,飛快地駛來,速度快得車輪子彷彿要在地上磨出火星來……

    “馭!”申屠炯看到馮蘊,長長鬆一口氣。

    “見過王妃。濮陽醫官可有同行?”

    馮蘊點了點頭,看一眼那輛安靜的馬車,大熱的天,臉色竟是微微發白。

    “大王如何?”

    申屠炯表情很嚴肅,搖搖頭。

    “尚未甦醒。”

    他聲音未落,車簾子從裏面打開,露出左仲的臉。

    虛弱、蒼白,一看便知他也傷得不輕。

    “王妃,大王重傷!”

    馮蘊嗯一聲,招呼兩側的侍衛。

    “把人擡到我車上。”

    去接人的時候,幾個侍衛在城裏卸了兩扇門板,做了一個簡陋的木架,馬車也是從萬寧郡守府上臨時拿的。

    這麼大熱的天,車廂裏氣溫很高,酷熱難耐。

    所以,馮蘊在途經安渡的時候,特地繞去玉堂春帶了窖藏的冰盆。

    此刻冰盆沒有融化,她的馬車裏要涼爽很多。

    平常馮蘊拿着大蒲扇呼哧呼哧地扇風,也捨不得用,今兒可算是奢侈了一回。

    幾個冰盆擺放整齊,用褥子包裹着。

    簾子一撩,便是沁心的涼氣。

    從馬車上轉移傷患的時候,左仲和紀佑還好說,人是清醒的,行動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可以撐着自己上車。

    裴獗則是不同。

    人高馬大,大手大腳大長腿,兩扇木板架並排,要擡過來須得好幾個人。

    馮蘊生怕他磕着碰着,很是小心地用手護着,熱得渾身是汗。

    準備妥當,申屠炯在車外拱手道:“既有王妃和濮陽醫官在此,末將就不同行了。”

    左仲聞聲,虛虛地問:“申屠將軍可是要去秀峯山?”

    申屠炯道:“是,我即刻趕回秀峯山,勢必將山匪一網打盡。”

    左仲道:“大王遇險時,山匪人數衆多,早早準備了絆馬繩,還有弩機等重器,申屠將軍務必要謹慎行事。”

    申屠炯感激地拱一拱手。

    “多謝左侍衛提點。”

    能重傷裴獗的人,申屠炯豈會掉以輕心?

    他一一行禮,拜別。

    馮蘊道:“申屠大哥,你替我問清楚,是哪個害大王重傷。勞煩把他的胳膊卸了,給我帶回來。”

    四周寂靜了一下。

    衆人看着這個目光如炬,說得雲淡風輕的女子,久久說不出話。

    馮蘊微微抿脣,“去吧。”

    申屠炯回過神來,用力吸氣,“告辭!”

    申屠炯帶着幾個隨從,絕塵而去。

    剩下的人,一路護送馮蘊一行人,返回萬寧。

    車廂裏十分安靜。

    左仲、紀佑看着眼前眉頭緊鎖的女子,屏氣凝神,一言不發。

    濮陽九跪伏在車廂裏,正爲裴獗檢查傷勢。

    申屠炯帶去的醫官已經爲他們做過傷口處理,此刻,裴獗的身上包扎着白布,除了衣裳上濺的血跡,看不出傷情。

    她沉默片刻,問左仲。

    “大王是如何傷的?”

    左仲也受了傷,手捂着傷口,表情還算平靜。

    “天氣炎熱,大王想早日返回安渡,就帶着我倆抄近路,進了秀峯山。沒有料到,中了別人的埋伏……”

    左仲遲疑一下,又道:“那些山匪訓練有素,依我看,似是當初萬寧守將關平的舊部。萬寧城破後,這些散兵遊勇便上了山,落了草。”

    萬寧守將關平當初作戰勇猛,跟北雍軍血戰數日,兵敗後不肯投降,自刎身亡,全了氣節。

    馮蘊還記得,萬寧城破那天,安渡城也是四野悲歌,馮敬廷回府時,拖着雙腿,腳步虛軟得差點栽倒在地。

    馮蘊道:“關太守英雄氣概,我曾有幸得見一次。他部下幾員虎將也是個個悍勇血性,沒有料到,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竟是落草爲寇了。”

    關平在齊軍裏,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員猛將。

    只可惜,生不逢時,遇到了裴獗。

    裴獗多次讚揚過關平,左仲聞聲也頻頻點頭。

    “萬寧城破時,關平手下的一員偏將,叫侯準,帶了二三千人突圍。大將軍派青龍軍胡宜去追,後來胡宜回稟,說殘部悉數剿滅,他親自將侯準斬於刀下,剩餘一些散兵遊勇,全被衝散,成不了氣候,大將軍就沒有再趕盡殺絕。”

    後來,便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了。

    韓緒、楚長陣前倒戈,胡宜率兵謀反,試圖圍困裴獗於幷州。

    馮蘊琢磨一下,冷冷抿嘴。

    “如此說來,這次刺殺與南邊有關?”

    左仲沉默。

    紀佑在旁大罵。

    他傷的比左仲更狠,整個腦袋都被白布包了起來,只露出一張臉,有兩道淺淺的劃傷,看着狼狽。

    但他說話的時候,中氣比左仲更足。

    “狗日的蕭呈,一定是他幹的。嘴上說兩國結盟,又是修橋又是鋪路,向大晉示好,背地裏只怕沒少謀算我們大王……”

    馮蘊回頭看一眼濮陽九,又問:“將軍傷在何處?”

    紀佑:“腰上。”

    左仲:“肩膀。”

    兩個人異口同聲,馮蘊掃視一眼尚未醒轉的裴獗,看着他二人。

    “你二人當時離大王遠嗎?”

    兩個貼身侍衛,傷得不如裴獗嚴重,竟讓大王重傷昏迷。如此兇險,三人其後又是如何脫險的?

    馮蘊滿是疑竇。

    紀佑想說點什麼,牽動傷口,嘶的一聲,齜牙咧嘴的含混過去了。

    左仲道:“是屬下無能。”

    馮蘊沒再多說什麼,等濮陽九看完傷勢,回頭對馮蘊道:

    “傷可見骨,還須好生休養才是。”

    馮蘊嗯聲,“有勞濮陽醫官。”

    濮陽九無奈地嘆息一聲,“如此客氣作甚,我幫老裴看傷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傢伙,剛入營那會,三天兩頭受傷,小擦小刮的不斷,我都習慣了。”

    馮蘊目光落在裴獗那張蒼白的臉龐上,聽濮陽九說着那些她沒有參與過的事情,想象着年少入營的裴獗是什麼樣子……

    “如此說來,這人要全須全尾的長大,也真是不易。”

    濮陽九說:“可不是不易麼。”

    他臉帶笑容,表情看上去也太輕鬆了一些。

    馮蘊再次沉默,一路無言。

    一直到馬車駛入長門,她差人將裴獗擡入內室,又叫了水來,親手幫他擦洗一下身上的髒污,把僕從等屏退下去,這才板着臉,在榻邊坐下。

    “還不醒,是要等我請人來跳大神嗎?”

    室內靜悄悄的。

    馮蘊垂眸,“我數到三,你再不醒,我就懶得管你了。一,二……”

    她數得極快。

    榻上的人好似生怕她嘴裏喊出“三”來,噌地睜開眼睛,看着她,吃痛地呼一聲。

    “蘊娘?”

    馮蘊盯着他,突然用力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裴獗嘶聲握住她的手。

    馮蘊用力縮回來,怒視回去。

    “我用了四盆冰,你賠。”

    裴獗眉頭擰起,不聲不響地看着她。

    馮蘊收回手,親自檢查他的傷。

    盯着他的眼睛,用手指一點一點到處戳。

    左仲和紀佑都沒有說謊,確實兩處都有傷,但傷勢不重,最嚴重的是肩膀那處,也就是她在馬車上看到濮陽九細心包紮的那裏。

    裴獗見她停手,慢慢將手捉住,深深看入她的眼底。

    “賠你便是。下手這麼狠,真不怕我疼啊。”

    馮蘊沉默看他,慢慢擡手,一把將他外袍鬆開,扯開腰帶。

    “怎麼回安渡也不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