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雪夜驚變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3059更新時間:24/06/29 19:28:37
    夜深風重,層層雪花如同捲起的白浪,呼嘯着、撕吼着,狂亂地將信州城籠罩其中。

    春酲院的燈火,映在女子白皙的臉頰上,夜色幽然朦朧。

    馮蘊坐在木案前,旁側的小暖爐炭火紅亮,溫着一壺熱酒,溫行溯坐在她的面前,中間堆放的全是賬本,墨跡未乾的黃紙上,凌亂地寫滿了數字,還有散落一地的銅錢、金銀和首飾。

    溫行溯看着有些發笑,輕嘆一聲。

    “大晚上的,你這是備年貨嗎?也未必太心急了。”

    “有備無患。”馮蘊拔拉一下算盤,擡眼看他,“往後還有年年月月呢,那麼多人吃喝,心裏早早有了章程,遇事才不驚慌。”

    溫行溯面色凝重起來,“裴獗要做什麼?你又要做什麼?”

    馮蘊不瞞他,笑眯眯地應。

    “能做什麼?他替天子放牧,我便放牧於他。”

    裴獗是半個時辰以前走的,換上侍衛的衣裳,只帶了左仲一個人,偷偷從角門離去,沒有驚動任何人。

    今天裴家來了以後,朝廷很快就會有下一步動作。

    在他們的預計裏,朝廷無論是妥協加九錫之命,還是用更強硬的手段,直接派將領接管北雍軍,褫奪裴獗兵權,暴風雨都將會來。

    他們要做好萬全準備,以變,應大變,應萬變。

    馮蘊當時笑着送裴獗出門,淡定而從容。

    他走了幾步,又回來,將一把修長的苗刀遞給馮蘊。

    那把刀適合馮蘊的體格。鋒利,但修長,比環首刀要輕便一些。

    裴獗說,刀長三尺八寸,入肉會更爲順滑。

    以前他是不喜歡馮蘊碰刀槍的,馮蘊常覺得他某些方面很大男人,就喜歡柔柔弱弱不盈一握的小娘子,方便他拿捏,滿足他的嗜好。

    馮蘊喜歡這把苗刀,比翦水威力大很多,配戴上它,就有點軍中女郎的感覺了。

    很颯。

    她爲這把苗刀,取名宮眉。

    眉兒一樣又細又長又美。

    她說,盼着宮眉見血那天。

    裴獗的眉眼便陰沉起來,從她手上拿過刀,深入鞘中。

    “最好一生不見血。”

    他聲音很涼,目光與她交會片刻,轉身離開,英武身姿越去越遠。

    馮蘊辨識不清他那一刻的情緒,但那目光裏的眷戀,如那把苗刀,鋒利又柔韌,直直插在心底。

    裴獗前腳一走,馮蘊後腳就關起門來盤賬。

    這些年裏,裴獗對自己的財務是全然不知的,有點錢全貼補給了麾下將士,又沒有積財之心,可以說這個大將軍做得真是兩袖清風,完全沒有一品大員該有的財力……

    不過,這些都不緊要。

    緊要的是地盤。

    佔地爲王,佔地爲王,佔有了地盤才能稱王,才能圖謀發展。安渡五城和信州,都是水土肥美之地,這些年烽火連天糟蹋了民生,但足夠北雍軍原地就食。

    扯虎皮,拉大旗,屯田種地,有個兩三年,就憑裴獗兩個字,也足夠跟南北抗衡。

    別看晉廷天天稱“兵強馬壯”,但強就強在北雍軍。

    在這個幾萬人馬就可以拉出來打一場國戰的時代,很多對外聲稱的兵馬數量,都是虛張聲勢,李桑若號稱的幾十萬禁軍,全是水份。虎賁、龍驥兩軍加在一起,抵得上北雍軍的人數,但戰鬥力相差很多。

    “大兄。”馮蘊問:“信州府庫有多少餘糧,人丁冊子和賬簿又在何處?”

    溫行溯當初是信州守將,對信州的事情,最清楚不過。

    他道:“冊子和賬簿當日便交給了大將軍,應在現在的防務官手上。”

    馮蘊問:“湊十萬石軍糧,沒有問題吧?”

    溫行溯嚇一跳,“你要做什麼?”

    馮蘊笑了笑,“總得做最壞的打算。萬一虎賁、龍驥異動,把我們被困死在信州呢?”

    溫行溯道:“太后和使臣,也在信州。”

    馮蘊道:“眼下他們倒是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一旦還朝……”

    二人對視一眼,溫行溯溫聲說道:“大將軍想必早有主張,該怎麼做,你也無須太操心。”

    “我懂。”馮蘊與溫行溯親厚,行事上從來不會避諱,遑論言語。

    二人對視一眼,她道:“算是我逼他至此,如今有進無退,只可成功……”

    溫行溯豈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嘴上無情,出手狠戾,那也只是表象罷了。

    一個人心地的柔軟,不會改變。

    她認爲是她逼裴獗就範,生怕裴獗行此一步,萬劫不復。

    今日裴衝和敖政過來,事情牽連就更廣了,不僅是裴獗一人,或者他們二人,還有整個裴家和敖家……

    溫行溯知道馮蘊的內心壓力極大。

    說不定,大過裴獗自己。

    溫行溯微微一笑,眼神柔和。

    “要是無情無義,腰腰或能坦然些?”

    馮蘊沉默望他,兩兩對視,她莞爾。

    “他有情有義,我也坦然。”

    重生伊始,她把溫行溯當成唯一的親人,其他人的生死,她不看重,對裴獗是利用,和其他人也沒有什麼不同,但裴獗如今行事,對她的維護,已然超出了她的預料範圍……

    她仍然嘴硬。

    但也就可以騙一騙自己。

    她沒辦法對他人的付出完全無視。

    何況夫妻一體。當她在幷州穿上嫁衣走向裴獗的那一刻起,她和裴獗的命運就已經緊緊相連,很難再切割開了。

    “你啊,也就剩一張嘴。”溫行溯淡淡開口,擡袖將杯盞中的水酒,一飲而盡。

    喉頭灼熱。

    酣暢的痛快中,竟是拔不開的酸楚和無邊的空寂。

    溫行溯坐到凌晨時分才離開。

    他知道馮蘊心緒不寧,有心相陪,馮蘊也知道他的擔心,假裝困鈍要睡,等他離開,又披衣起牀,看着窗外的大雪出神。

    小滿披衣起來,打着呵欠走近。

    “夫人,我再給你灌一個湯婆子吧。”

    “不用。”馮蘊道。

    小滿探頭看一眼,“這雪也不知何時會停。將軍今夜回來嗎?”

    馮蘊沉默。

    裴獗是戰場上的王者,十分明白先發制人的道理。離開前,他只說去大營走一趟,還有一些事情急着辦,沒有細說,何時可以回來。

    但馮蘊知道,他要辦的事很難。

    在這個夜晚的風雪裏,他要撬動的,或許是大晉國的柱石,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所以才會用那樣的目光看她,叮囑她萬事小心。

    “你去睡。”馮蘊吩咐小滿,“把廊前的夜燈留起便是。”

    有夜燈,裴獗回來便不怕看不見路。

    小滿應一聲,卻沒有去睡,而是執拗地打着哈欠陪馮蘊。

    夜燈幽幽,大雪迷離。

    兩個人許久不說話,馮蘊情不自禁地望向西北方的夜空,不知在想什麼,小滿也順着她的視線往外看。

    白雪在夜燈下泛着幽黃的色彩,不知是被什麼感染,她眼睛突然便紅了起來。

    “不知我阿姐現今如何了……”

    馮蘊察覺到她語氣的低落,回頭看一眼。

    “你怨我嗎?”

    小滿搖頭,“這是阿姐的選擇,我如何能怪夫人……”

    她垂下眼眸,眼眶溼溼的。

    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她對大滿的性子最是瞭解不過。

    “阿姐要強、好高,心也大,這次是得償所願吧。”

    馮蘊微微一笑,伸手掖了掖小滿的領子。

    “你呢?”

    “我?”小滿愣住,耳根突然羞紅,“我又沒有什麼,只要可以陪着夫人,就很好了。”

    馮蘊問:“是陪着夫人好呢,還是陪在夫人身邊可以常常看到左大哥好呢?”

    小滿羞得小臉都漲紅起來,眼皮不停眨動,緊張到了極致,“才沒有,夫人不要亂說,讓左大哥知道……羞都羞死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麼可羞的?”

    馮蘊低下頭,一本正經盯着她的眼睛。

    “還是說,你不喜歡左大哥,喜歡紀大哥?”

    小滿這下更顯慌亂起來,眼神都不知該往哪裏擺放了,伸手捂住耳朵,嗔道:

    “夫人就知道羞僕,僕女無心,從無那些心思……”

    馮蘊輕笑。

    “左仲和紀佑都是不錯的兒郎,你喜歡哪個都成,改明兒我幫你探探口風去,家裏可有婚配,心裏可有意中人……”

    小滿聽不下去,雙手抱住她,想去捂她的嘴。

    “夫人……”

    兩個人笑鬧一團,這是大滿離開後,主僕倆第一次這般縱情地玩笑。

    在這個暴風雪的夜裏,就好似沒有頭頂烏雲的籠罩,也不會有即將到來的驚變。

    二更可能會晚,因爲還沒有寫完(捂臉),然後家人可能要拉我練習一下國焠麻將技能……

    我在努力拒絕中……

    最後,愛你們,二錦在此祝姐妹們除舊迎新,從此風調雨順,幸福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