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夫妻情深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3601更新時間:24/06/29 19:28:37
    鼻翼裏是濃重的藥味,瀰漫在室內,有些壓抑。

    被子裏塞了一個湯婆子,十分溫暖。火光搖曳間,馮蘊一時恍惚。

    她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

    前世種種如同歷劫,她一度以爲深陷夢魘,再也掙扎不出來……

    幸好!

    她還活着。

    隔着帳幔,一個隱隱約約的影子端坐在那裏,挺拔頎長,落在簾帳上,真實而親近,她踏實下來。

    “將軍……”

    嗓音全無往常的清靈,破鑼似的,開口便痛得她要命。

    當即咳嗽起來。

    帳幔被人一把掀開。

    裴獗看她一眼,喚錢三牛。

    “請姚大夫。”

    馮蘊虛弱地擡了擡眼,“我這是……怎麼了?”

    裴獗面色沉靜,慢慢坐下來,手背貼在她的額頭,冰冰涼涼的,停留片刻,鬆了鬆她的被子。

    “你在發熱。”

    他聲音低沉,聽不出什麼情緒。

    馮蘊不確定他知道多少,屏息看他,眼裏好似藏着星子。

    “可是我很冷。”

    裴獗低頭,把鬆開的被子掖回去,把她緊緊裹住。

    馮蘊趁他的胳膊伸過來,軟綿綿地拉住他。

    裴獗看過來,一言不發。

    她也抿脣不語,手指慢慢爬到他的脖子,將人拉低一些,貼着他的臉,“果然很燙。”

    外面有腳步,裴獗想起來,馮蘊不讓,拉扯住他便纏在脖子上,裴獗氣息微滯,身子陡然僵硬,呼吸變得急促。

    牀帳簌簌晃動,姚儒跟着左仲過來,看兩人在帳子裏糾纏,趕緊背轉身去。

    左仲輕咳一聲。

    “將軍,姚大夫到了。”

    裴獗黑眸凝視着那雙狡黠的眼,慢慢拉開她的手,起身而立。

    “進來吧。”

    姚儒低頭走近,請了脈,說法和濮陽九差不多,無非是身子虧損,要好生調養。

    裴獗讓人將熬好的湯藥端到馮蘊的面前。

    馮蘊不太想用,可裴獗冷臉站在那裏,臉色不是很好,她暗歎一聲,忍着苦咽下去大半。

    剛要放碗,就聽他道:“喝光。”

    餘這兩口都不行嗎?

    馮蘊曉得他眼下很是不快,遲疑着,將湯碗遞給他。

    有外人在側,裴獗沒有多說,一手將她圈住,一手拿起藥碗,使了個巧勁兒,便扼住她的下頜,迫着她把藥灌了下去。

    馮蘊:……

    骨碌骨碌喝光,看姚儒和左仲在旁忍着笑,她嘴苦心更苦,一時無言,唯有喘氣瞪眼。

    姚儒笑着拱手道:“夫人吃些東西,再睡一覺。多睡,好得快。”

    馮蘊僵硬的臉稍稍和緩,謝過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姚儒行個禮出去了。

    房裏一片寂靜。

    光影投在裴獗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唯有冰冷的神情不變。

    馮蘊不知幾時了,更不知眼下是個什麼情況,但對裴獗的性子多少知道一些。

    她要是不主動開口,裴獗大概可以站個一生一世。

    “將軍在生我的氣?”

    裴獗沉默着,看過來。

    馮蘊被他的目光逼得呼吸有些吃緊,才聽他道:

    “我不是將軍了。”

    馮蘊微怔,心口怦怦急跳。

    再出口的聲音,恍惚得有些失真。

    “發生什麼事了?”

    裴獗道:“不是全在蘊娘料想之中?”

    馮蘊看着他眼底鋒芒,再是掩飾,也難免流露出一絲侷促。

    四目相對。

    那雙黑眸裏是捉摸不透的深沉,馮蘊不知該如何回答。

    從李桑若的房裏被裴獗抱出來的時候,她是有意識的,無法裝着什麼都不知道,也無法當面對他撒謊。

    “將軍都知道了?”

    “我可以裝着不知。”裴獗目光灼灼,慢慢彎下腰,扣住她的肩膀,“躺下休息。”

    與他相觸的肌膚,火一樣燙。

    馮蘊心裏窒息一般發緊,倔強地硬挺着,迎着那冷漠的眼睛,仰頭回視,“你心裏有氣,就說出來,不用藏着掖着。如果你也認爲,我活該被別人陷害,一旦反擊,就是大逆不道,那我無話可說。”

    裴獗低頭凝視她,“你沒錯嗎?”

    “沒有。”馮蘊直視着他。

    裴獗黑眸深深,眸底似有一股悲涼的情緒,壓得馮蘊喘不過氣。

    片刻,他鬆開手,將她放回去。

    然後起身離開。

    “裴獗你站住!”

    馮蘊連名帶姓地叫他。

    裴獗回頭看過來。

    雙眼幽黑如同古井,波瀾不興,卻格外冷戾。

    馮蘊不像上輩子那樣怕他,可當他這樣冷肅無情地站在面前,一言不發地看着自己,還是難免心悸。

    “你說話。”

    裴獗:“你叫我站住,不是你要說?”

    馮蘊嘴脣動了動,也不知爲什麼,突然覺得這情形有點好笑。

    兩個人就像鬥氣鬧矛盾的小夫妻,誰也不肯低頭,不肯認錯,都想讓對方先開口。

    想到他踹開房門衝進來的樣子,想着那聲略帶驚亂的“蘊娘”,馮蘊心裏莫名一軟,苦撐的堅強和豎起的尖刺,慢慢坍塌。

    她低低一哼。

    “哪個女子被這樣豐神俊朗的郎君盯着,還說得出話呀,你不是爲難我嗎?”

    裴獗眼角微抽,站立片刻,一聲不吭地走回來,用金鉤將帳子掛起,彎腰扶住她,掌心在她後背摸了摸,察覺到一抹汗意,又拿乾淨的巾子來替她擦拭。

    馮蘊知道他不生氣了。

    這輩子的裴狗,太好哄了一點。

    “這是做什麼?”

    她軟綿綿地嘆氣,“兩句軟話都聽不得,耳根子這麼淺,往後我不在了,你得被婦人騙成什麼樣子?”

    裴獗低頭,冷冷瞪她一眼,手指又繞過她的頭髮,笨拙地將那一頭青絲挽起,用簪子固定好。

    “生着病,就少說廢話。”

    馮蘊懶懶地靠上去。

    “好,我不說,由你做。”

    裴獗斜來一眼,拿個軟枕放在她後背。

    馮蘊輕笑,“我很正經的,沒有邪念。”

    要是不補上這一句,就真的正經了。

    裴獗不理會她,“坐好。我讓人傳膳。”

    馮蘊看他要轉身,雙手抱過去,將他勁腰摟住,臉貼在他的背上。

    “你陪我吃。”

    裴獗低頭看那一截柔軟的細腕,半晌才用力解開,喚來飯菜,等馮蘊細嚼慢咽地吃下半碗,皺眉說不用了,這才沉默坐下。

    “爲何不告訴我實情,讓我來做決定?”

    彆扭了這麼久,總算願意交心了?

    馮蘊道:“一不知魚兒會不會上鉤。二不知將軍會做何選擇,如何告知?”

    她發燒後,小臉紅潤異常,雙眼顯得格外黑亮,如浸春水,漣漪一片,明明很嚴肅,卻好似藏了萬種深情。

    “若是將軍事先知情,那就是我的共犯。不是在逼將軍決策嗎?”

    “現在又有何不同?”

    “不同。”馮蘊輕聲道:“我做的事情,將軍一概不知,尚有機會與我劃清界限。只需一紙休書,旁人便說不着你……”

    “是嗎?”

    裴獗一動不動,看着她平靜的面容。

    “蘊娘挖好了坑,爲夫怎能不跳?”

    馮蘊眉頭微微一蹙,想解釋點什麼,可細想一下,在她撒開大網的時候,裴獗和他們一樣,能不能捕捉不一定,但確實都是獵物之一。

    沉吟片刻,她聲音啞澀地道:

    “我沒有信心去賭夫妻情深,患難與共,更不敢期待將軍會自投羅網……”

    裴獗冷冷看她,“我若不來,你如何脫困?”

    馮蘊沉默。

    她確實有賭的成分。

    但她的判斷是裴獗會來。

    現在想來,這一招確實很險,敢這麼做,她也確實很瘋。

    裴獗彎腰靠近,眼裏銳利的光芒,落在她臉上。

    “我不來,你希望來的是蕭呈,還是淳于焰?”

    馮蘊的身形有片刻的凝滯。

    又輕笑一聲,認真回視。

    “只有你會來。”

    裴獗面無表情。

    馮蘊道:“蕭呈對我有幾分心思,可他不會爲了我,在訂立盟約的次日,就跟大晉翻臉,再將齊國拉入戰爭的旋渦。淳于焰老謀深算,唯圖一個利字。他一早就知道瞭望臺的設計,卻閉口不談,一直等到事態嚴重才出來做好人,左右逢源,哪個都不得罪。這樣的人,又怎會爲我,闖入李桑若的房裏來找人?”

    裴獗問:“那我是什麼人?”

    馮蘊雙脣微抿,看着他微微發紅的眼,額頭抵在他的下巴上,輕輕抱住他。

    “我的狗男人。”

    裴獗黑下臉來。

    人就那麼靠在身前,黏黏膩膩,沒長骨頭似的,一貫用這招拿捏他,稍不留神就被她勾着走。

    氣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氣恨到頭,到底也捨不得。

    “別纏我。”裴獗低頭,“生着病呢,一會做點什麼,又罵我禽獸。”

    馮蘊擡眼看他,仍舊是冷冷淡淡的男人,但禽獸甦醒,是可以招惹的樣子,她便無賴地偎過去,低低失笑。

    “不做什麼,你就不是禽獸嗎?”

    兩人對視着,千百種情緒在彼此的眼睛裏跳躍,呼吸都熨熱了。

    “是。”裴獗掌心撫過她汗涔涔的後背,慢慢將人摟過來,欺身過去,逼視着她。

    “從今日起,裴獗便是野心勃勃的竊國之賊,無恥宵小,與禽獸何異?”

    馮蘊心下微微一惻。

    她從未見過裴獗這樣說話。

    一時間心潮起伏,說不出是愧疚還是什麼,眼裏含着笑,執拗地跟他對視。

    “那我從此便是賊婦了。”

    大雪瀰漫天地,信州城白茫茫一片,好像被封印在雪白的世界裏。

    天色漸亮,唐少恭佇立在風雪裏,風氅凍得都僵硬了,終於等來春酲館的大門啓開。

    左仲捧着一個托盤走出來。

    上面給晉太后的奏摺和解下的官印。

    他看一眼唐少恭,走近行了一禮。

    “先生請回,將軍已解官印,從此不是大晉之臣,不敢再受先生大禮。”

    馮蘊:選擇裴獗,主要是因爲他好哄……

    敖七:我更好哄。

    淳于焰:我也好哄。

    蕭呈:我不用哄。

    裴獗:我就沒有別的長處了?

    馮蘊:啊這……長處嘛……嗯……有那麼一點點。

    衆:????長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