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一查到底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3393更新時間:24/06/29 19:28:37
    李桑若的話,帶着魚死網破的忿怒。

    好像突然就捅破了這一層若有似無的窗戶紙。

    馮蘊隱隱興奮,察覺到裴獗身體緊繃,覺得自己簡直喪心病狂。

    逼他在老情人面前表態,比殺了他還難受吧?

    “臣無此意。”

    裴獗表情冷漠,高大的身軀凜然而立。

    “臣對朝廷忠心耿耿,沒有二心,更不曾辜負先帝託孤遺願,不知殿下何出此言?”

    “你……”

    這是裝不懂嗎?

    李桑若道:“既然忠心,爲何忤逆哀家?”

    裴獗道:“臣不是韋錚,更不是宋壽安。先帝託孤於臣,臣奉詔輔國,當忠於國事,而不是房事。”

    李桑若臉色一變。

    “你說什麼?”

    裴獗冷眼,“臣已娶妻,夫妻和睦。殿下若肯祝福,臣亦當謹記先帝遺願,爲大晉鎮守邊疆,爲陛下匡扶社稷,爲朝廷鞠躬盡瘁。若殿下不肯……”

    李桑若突然淚如雨下,“我不肯你要如何?”

    裴獗:“做不成良臣,那便做罪臣。”

    李桑若身體晃了晃,不可置信。

    她死死盯住裴獗漆黑的眼睛,怎麼也看不穿。

    “將軍想好了?不要福澤子孫,彪炳青史,寧爲一婦人淪爲反賊,行大逆不道之事?”

    裴獗盯住她,一字一頓。

    “不是造反,是勤王。”

    幾乎不帶感情的話,粗蠻無禮。

    宛若撕開了李桑若最後一層遮羞布,敞開在面前。

    她嘴脣微顫,“裴郎好狠的心。”

    裴獗:“臣言盡於此,何去何從,殿下定奪。”

    李桑若喉嚨發苦,撕裂一般乾澀到疼痛,彷彿要透過四肢百骸,想吐,卻吐不出來。

    此刻,她才算明白,父親是對的。

    一個手握重兵的大將軍,有卓絕的軍事才能,悍勇善戰,那就是一頭會吃人的雄獅。

    不能寄希望於對方的忠義。

    忠義是會變的。

    一旦他不能做她李桑若的裙下之臣,不能爲他們李家所用,就一定要想方設法除去。

    不然,終成大患。

    “去吧。”

    李桑若隨手將楠木手串丟在簍子裏,語氣乖戾冷漠,面上卻浮出一絲笑容。

    “看到將軍和夫人恩愛無間,哀家也爲將軍高興。無論如何,將軍也算是成家了,免了京裏那些流言蜚語,說哀家誤了將軍終身……”

    這話讓人不舒服,又挑不出什麼錯。

    同時也表明了她的態度,做出了選擇——

    祝福裴獗,讓他做良臣,而非罪臣。

    馮蘊覺得還是冷靜下來的李桑若像個對手。

    方纔那幾乎要哭出來跪在裴獗面前求恩寵的樣子,像什麼話?

    “臣謝殿下。”

    裴獗說話向來簡潔。

    不願再跟李桑若糾纏不清,更不願意讓馮蘊偷偷看熱鬧,徑直抱着馮蘊從李桑若身邊走過去,邁出門檻。

    不遠處,是三三兩兩的使臣和隨從。

    普遍的人心都愛瞧熱鬧,不管這些人臉上表現得多麼正經,嘴上說得有多麼好聽,其實都想看別人的笑話,想看看將軍夫人到底是不是跟韋錚有苟且……

    誰能料到,看到的是這一幕呢?

    太后失控發瘋,在房裏說了什麼,外面的人聽不真切。

    但那樣哀怨的聲音,早燃起了衆人的好奇心。

    一本正經地候着,等裴獗抱着馮蘊從房裏出來,紛紛上前關心慰問:

    “夫人無恙吧?”

    “有勞掛心,無事。”

    裴獗將馮蘊的臉藏在氅子下,從中間走過去。

    不料馮蘊根本不想消停,探出一張薄醉的小臉,當着衆臣的面,突然便指向那個廂房。

    “夫主……那個更衣的屋子……門裏有門,門裏有門……就跟那祕道迷宮似的……”

    她說得嬌憨。

    旁人只當她醉了識不清路,說得酒話。

    有人在低低地笑。

    馮蘊又道:“妾沒有亂跑,是園裏的僕女帶妾進去的。屋裏連着另外一間屋子,妾想原路出來,可房門緊鎖,出不去……妾只能往前走,屋子裏薰着香,薰得人腦袋昏沉,漸漸記不住事了,直到被夫主找到……”

    她亂七八糟的說着,看似醉話,提供的信息卻很多。

    園裏的僕女帶她去更衣間。

    她想離開,門被人反鎖。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衆人很好奇。

    這離奇的“失蹤案”到底是怎樣發生的?

    韋司主又去了何處?

    “蘊娘。”裴獗不想馮蘊在大庭廣衆下被人圍觀指點。無論是基於何種理由,他都不想讓她丟了臉面。

    “我們回去再說。”

    “夫主……”馮蘊本就是藉着三分酒鬧七分事,豈會在這時避讓?

    何況她根本不在乎臉面。

    不要臉,才能抓爛李桑若的臉。

    “你不信我?”她咬着下脣,在周遭的喧鬧聲和寒涼的夜風中,輕攬住男人的脖子,說得委屈至極。

    “夫主,有人要害妾……是真的……”

    “妾好難受的……要不是夫主及時找到我,還不知會發生什麼……”

    裴獗喉結滾動。

    他不願壞她名節。

    可馮蘊眼裏有微爍的光。

    她要。

    裴獗手臂收緊,冷冷淡淡地掃一眼人羣。

    “你等着,爲夫給你做主。”

    裴獗讓小滿打開隔壁的廂房,將馮蘊抱到裏間躺下,讓她和大滿照料着,這才出去,冷臉看向寒風裏的人羣,又朝李桑若揖了一禮。

    “在臣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人試圖禍害臣妻。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爲愛妻伸張正義,裴獗枉自爲人,請殿下恩准,讓臣徹查翠嶼!”

    聲音未落,他不等李桑若回答,又朝衆臣拱了拱手。

    “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以前,還請諸公小坐,不得離開。”

    衆臣面面相覷,當即變了臉色。

    裴獗這是要無差別查他們每一個人?

    豈有此理!

    也太狂妄了吧?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尚書僕射阮溥最受不得氣。

    他拱了拱手,厲色問:“大將軍這是何意?夫人有恙,懷疑我等都有歹心不成?”

    裴獗不跟他說話。

    看着一言不發的李桑若。

    “殿下行宮出現這等污穢之事,決不可姑息。請殿下準臣徹查翠嶼,還臣妻清白。”

    李桑若看着他,指甲擠壓着掌心,幾乎要掐到肉裏去。

    他在逼她。

    爲一個婦人兩三句話,便要將她臨朝太后的臉面踩在腳下,讓使臣都在這裏看她的笑話……

    “將軍何苦大動干戈?”李桑若勉強一笑,“事情鬧大了,對夫人名聲有礙。旁人可不管真相,謠言一傳,難堪的還是將軍……”

    裴獗道:“臣無懼。”

    僵持不下。

    這時,龐貴從不遠處跑了過來。

    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呼哧呼哧地像在扯風箱。

    “報……報……”

    “韋司主掉到池塘裏去了,僕等剛打撈上來,不省人事。小人懇請殿下,找個太醫問診,救一救司主性命……”

    掉池塘了?

    將軍夫人在園子裏“失蹤”。

    韋司主落入池塘,差點淹死。

    園子裏一陣嗡嗡聲,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李桑若嘗到了嘴裏的澀味,喉頭一股腥甜直衝顱內。

    “請太醫。”

    濮陽九和父親濮陽禮一起過來的。

    園子裏的緊張氣氛,因爲太醫的到來再次被推入高潮。

    濮陽禮看過韋錚的情況後,告訴衆人。

    “韋司主身中淫毒,老臣施針後已然甦醒……”

    李桑若心驚肉跳,“荒唐!哀家的園子裏怎會有這等骯髒之物?”

    濮陽禮垂着頭,一言不發。

    濮陽家世代行醫,素以醫道聞名。

    這個太醫令人品貴重,就貴在他的品行。

    不解釋就是最好的解釋。

    衆臣看濮陽禮的表情,就相信韋錚是真的中了淫毒。

    更令李桑若難堪的是,濮陽九從更衣房出來,手上拿着半包殘香,交到他爹的手上。

    濮陽禮以手扇風,輕嗅片刻,面色大變。

    “殿下,這香也被人動了手腳,只怕將軍夫人不是醉酒,而是中毒啊……”

    濮陽九又道:“勞煩將軍差人把夫人和韋司主所飲用的酒壺,拿來我父查驗,說不定酒中也有毒。”

    裴獗面無表情,“左仲。”

    很快,酒和杯盞都被帶過來了。

    濮陽禮驗酒的方式,簡單粗暴。

    他直接將殘酒倒出半杯,觀色澤,辨氣味,再用舌尖品嚐。

    “你嚐嚐?”

    他對濮陽九說。

    濮陽九依言照做,然後面色微變,看着他父親,點頭。

    濮陽禮嘆氣,在李桑若面前拜下。

    “殿下,將軍夫人和韋司主的酒裏,確有淫毒。”

    園子裏一陣譁然。

    方纔只是看熱鬧的諸臣,一個個脊背發麻。

    可以逼得將軍夫人不要臉面地哼哼唧唧,逼得韋錚跳入池塘以保清白,這是何等奇淫之物?

    要是有人想害他們呢?

    他們未必有韋錚的定力。

    沒有人不害怕躲在暗處的黑手。

    尚書僕射阮溥又是第一個站了出來,長揖一禮道:

    “殿下,大將軍爲國征戰,出生入死。倘若真有此等奸佞小人禍害將軍夫人而不受法辦,只恐寒了全體將士的心啊。”

    衆臣紛紛點頭。

    “請太后下旨,徹查翠嶼!”

    事到如今,李桑若不想查,也不行了。

    她看一眼裴獗,冷笑。

    “查,給哀家一查到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