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何堪點破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3208更新時間:24/06/29 19:28:37
    “將軍爲何在此?”

    李桑若心口突突直跳,下意識反問。

    裴獗只比她早一步離席而已。

    率先找到馮蘊不奇怪,奇怪的是韋錚去了哪裏?

    裴獗一身青灰氅子,立在夜燈氤氳的光影裏,神色肅冷,幽暗的目光微微看來,彷彿藏着濃重的殺氣。

    “內人不勝酒力,走錯了房間,臣方纔找到。”

    他將馮蘊整個裹在氅子裏。

    “殿下又因何在此?因何撞門而入?”

    李桑若嘴脣囁嚅,遲疑道:“得聞將軍夫人失蹤,哀家心急,出來幫着找找看……”

    她心如刀絞,不知聲音是怎麼從嘴裏逸出來的。

    “夫人沒事吧?”

    裴獗沒有說話,一張臉冷得如同臘月的寒冰,而他懷裏的馮蘊,彷彿醉得很了,渾然分不清東南西北人在何方,整個人貼在裴獗的懷裏,敏感地弓身,呼吸都急促起來。

    “夫主……”

    她倒是知道自己摟着的人是誰。

    裴獗安撫般輕捏她的後頸,像在安撫小動物。

    馮蘊眼睫毛撲簌簌幾下,從他的氅子裏鑽出頭來,醉眼惺鬆地打量李桑若,滿是被人打擾的委屈。

    “爲什麼有外人在……夫主……讓她走……”

    她說得小聲,雙手卻霸佔般摟住裴獗的腰,又嬌又媚,活脫脫就是李桑若最厭惡的狐狸精模樣,可裴獗似乎不這麼認爲,他手臂一收,將不肯安分的妻子禁錮在懷裏,明明是斥責,卻聽不出半點生氣。

    “不可胡鬧,這不是在家裏。”

    “那我們……回家。夫主,我們回家吧。”

    “嗯。”

    裴獗應聲,幾乎是託着她的臀,才能讓懷裏站立不穩的馮蘊不至於摔倒下去。馮蘊卻不肯老實,吸盤般緊密貼着他,身體不耐地微微扭動,滑得像條泥鰍,失控而忘我,根本不管周遭有什麼人。

    “夫主,抱着,你抱着我呀……”

    裴獗緊繃着身子,高度緊張中連呼吸都有些沉重,額頭和背心,讓她折騰出一身的汗。

    李桑若快瘋魔了。

    他們竟然當着她的面親熱……

    將她這個臨朝太后,置於何地?

    沸騰的怒火凝成了眼裏的冰,如同淬了毒似的,她盯着馮蘊……

    恨不得……

    恨不得將他從裴獗懷裏拉出來。

    恨不得將他二人生生分開……

    可她什麼也做不了。

    眼睜睜看馮十二娘在裴獗懷裏耍酒瘋,哼哼唧唧像個妖精,眼睜睜看着裴獗更緊更深地摟住她,慣着她,哄着她,不僅沒有半點不耐,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柔……

    這些全然不是李桑若能接受的。

    她想到她的死鬼丈夫是如何對待酒後的自己……

    那樣厭煩,多看一眼都沒有耐心,轉身就去了別的嬪妃屋裏。

    她心如刀絞。

    十幾歲便戀上的男人,在她面前冷漠自負,孤傲得不近人情……

    怎麼能這樣對別的女子?爲何那雙黑眸裏可以盛放出那樣濃稠的情意?

    不是爲她。

    不是爲了她!

    “殿下見諒……”

    裴獗讓馮蘊折騰得有些氣喘。

    “臣要帶內人回家,先行一步。”

    李桑若的惱怒浮在臉上,雙眼散發着幽光。

    “宴席未散,不如讓夫人在翠嶼小憩片刻,醒醒酒再走?”

    裴獗視線與她的撞上,飛快地挪開,低頭看向懷裏的馮蘊。

    “不了。內人嬌氣,認牀。”

    李桑若很沒出息的紅了眼睛,眼淚都快下來了。

    便是十幾歲入宮,讓皇帝欺負,便是孤兒寡母面對朝臣刁難,便是被親爹指着鼻子數落,她都從來沒有掉過眼淚。

    可這一刻,她很想哭。

    很想不管不顧地衝上去抱住裴妄之,痛哭一場。

    房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裴獗沒有注意李桑若什麼表情,他小心翼翼地整理好馮蘊的衣裳,將她攔腰託抱起來。

    李桑若就堵在門口,見他過來也不讓路,通紅的眼睛微眯着,就那樣直勾勾盯住裴獗。

    “將軍,可否聽我說兩句……”

    裴獗停下腳步,“殿下請講。”

    兩人就那樣面對面。

    李桑若雙眼滾燙,而裴獗懷裏抱着馮蘊,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需要分神去照顧馮蘊的情緒,還得僵硬着身體,管束馮蘊不聽話的手。

    不然他很怕她會當衆去抓他。

    甚至當衆弄給李桑若看。

    她幹得出來,這瘋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裴獗有點頭痛,對李桑若就更不耐煩。

    “殿下有何要事,煩請直言。臣急着處理家事。”

    “沒有要事,瑣事而已。”

    李桑若看着這樣的裴獗,喉頭發腥,緊攥的指尖不停地顫。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很多很多很多……

    全堵在心裏,不得機會,也沒有立場。即使壓抑的情感已如狂浪般涌出,可她仍然需要極大的勇氣,反覆地自我撕裂和掙扎,才能喊出那聲。

    “裴郎……”

    “你真的都忘記了嗎?”

    裴獗懷裏的女子安靜下來。

    她在認真的聽,裴獗耳朵有點燒。

    “殿下慎言。”

    李桑若忍不住欺身一步,雙眼如同垂涎般盯着那張男人味十足的俊顏。

    “那年冬至要是我不隨阿父去皇家獵場,沒有遇見先帝,我們是不是已經做成夫妻?有了我們的兒女?”

    越是在乎,越是自輕自賤。

    她恨不得卑微到塵埃裏,裴獗卻無比平靜。

    “請殿下自重。”

    李桑若眼睛紅得兔子似的,有種豁出去的意味,“這麼多年了,我沒有一天不後悔……”

    “殿下。”裴獗打斷她,眼風下意識望馮蘊,肉眼可見的不想提及舊事。

    “臣告退了。”

    “夫主……”馮蘊擡頭盯住她,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你還沒有回答?”

    裴獗皺眉。

    那只掐在腰上的小手,快要把他肉都捻下來了。

    這些烏七八糟的舊事,他早忘乾淨了。

    李桑若不提,他根本想不起什麼冬至狩獵。

    “不會。”裴獗與其說是在回答李桑若,不如說是在應對馮蘊的折騰。

    “我那時年少,並不想娶妻。”

    “裴郎……”

    李桑若震驚地看着他。

    他居然當面否認,曾經想過要娶她?

    是因爲懷裏那個賤人在,害怕她聽了吃味嗎?

    李桑若本不想鬧得太難看,可嫉妒和不甘心佔據了上風。

    “裴郎喜歡我的不是嗎?”

    “沒有。”裴獗冷漠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你我殊途,我已娶妻。殿下的話不合時宜。”

    “你喜歡過的。爲何不肯承認?”李桑若突然拔高了聲音。

    她太渴望裴獗,渴望到極致,就成瘋魔。

    當世上所有的物質和權力慾望都無法再滿足她,那她所有的快樂,都只會來自於眼前這個男人。

    得到,佔有,逾越規矩,忘掉彼此的身份……

    她一步步逼近裴獗,踩着禁忌,挑戰倫理,刺激感讓她渾身發顫,她緊緊逼視着抱着女人的男人,情愫在內心瘋狂滋生……

    “這個楠木手串,難道不是出自你手?”

    李桑若白皙的手腕上是一個楠木手串,看上去並不怎麼精巧,楠木珠子只說得上勻稱,打磨看着也粗糙,配不上臨朝太后的身份,但她從不離身。

    “當年,你我兩家說親,中人便是拿這條楠木手串來,說是裴郎親手做的,給李家女郎的心意。”

    李桑若珍之重之,帶在身邊很多年。

    裴獗卻道:“不是。”

    看她神色激動,裴獗不想有什麼誤會,又補充道:

    “臣一介武夫,不愛附庸風雅,怎會親刻手串?”

    “手串……什麼手串?”馮蘊微微睜眼,好不容易被安撫的情緒再次復甦,掙扎扭動着轉過頭來,盯着李桑若的手。

    手串珠子都快摸得包漿了,色澤還怪好看的。

    就是李太後的臉色,白慘慘的,恰似秋月落無崖,悽色哀惋,有些嚇人。

    “我也要……”

    馮蘊借酒裝瘋很有一套,生怕李桑若聽不見似的,攬住裴獗的脖子,明眸顧盼。

    “夫主,你也給妾做一個……”

    裴獗:“我不會……”

    馮蘊:“你試試嘛,不試怎麼知道不會?”

    楠木手串,樂正子筆,平復帖,她就愛些東西。

    “好。”裴獗看着她燈火下曖昧不清的眼神,“我學。”

    馮蘊這才滿意了,全然不管李桑若就在近旁,貼上去在他下巴蹭了蹭,軟脣輕吻。

    “夫主待妾真好。”

    她身上的劣根越長越瘋,不停試探他的底線。

    裴獗看在眼裏,也不點破。

    摟着懷裏的嬌軟誘人,神色平靜。

    “內人酒品不好,讓殿下看笑話了。煩請殿下容臣出去。”

    李桑若還堵在門口。

    可沒有看到他們的笑話。

    只看到了自己的笑話。

    “將軍三思。”

    有那麼一個瞬間,李桑若有點心灰意冷。

    “真要爲一女子,與哀家決裂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