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蛇蠍心思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3223更新時間:24/06/29 19:28:37
    “都住手!”

    廝殺的人羣中,突然傳出鄧光一聲暴喝。

    只見他擡高手臂,率先示意親兵放下武器。

    他一喊停,兩方將士急速後退,從中間拉開了距離。

    鄧光望着牆上的人影,心情十分微妙。

    他爲美色所惑,只看到這妖女的美了,差點沒發現她的狠。

    也差一點點,他就入了這妖女的套!

    目前爲止,他指責馮蘊惑主、溫行溯是齊國細作,表面上維護的還是裴獗的利益,他甚至不敢公然說一聲背叛裴獗。

    馮蘊此舉必然會引來非議。

    動搖軍心。

    鄧光想要既得的利益,但他不想背上賣主求榮的名聲。

    要不然,以後他坐上大將軍位置,如何來統領這支軍隊,又如何令軍中將士信服?

    殺馮氏,或者受其煽動,一旦引來麾下將士的猜疑,得不到好處不說,反而會打亂他的整個計劃。

    橫豎在幷州城裏,她跑不掉。

    不如以退爲進,既照顧了濮陽九和郭忠友的情緒,又可以安撫住蠢蠢欲動的士兵。

    最主要的是,他不能長久耗在這裏。

    不如先困住她,等裴獗陣亡,還不是由他說了算?

    鄧光想通個中關節,十分後悔方纔魯莽,讓馮氏幾句話激怒,差點暴露底細,讓她將麾下將士割裂……

    “諸位。”鄧光目光陰陰地一閃,帶點冷笑。

    “本將忠於朝廷,忠於大將軍,從無反叛之心。但是——”

    他指着馮蘊和溫行溯,大聲道:

    “爲免將士們受其煽動蠱惑,對這兩個齊國細作,本將不會放過,但也不會再處置,一切等大將軍回城再說。若大將軍說本將有罪,本將自甘領罰!”

    他說得擲地有聲,可以說滴水不漏。

    原本有疑心的將士,聞言便歇了火氣。

    相比於馮蘊和溫行溯,他們跟鄧光的時間更長,當然更願意相信他,想到方纔的懷疑,有一些人甚至暗生悔意。

    等大將軍回來再說,是最好的辦法。

    人羣收刀收槍,有將士主動去安撫方纔打傷的對手,互相致歉。

    馮蘊看着鄧光,心情也微妙極了。

    她沒有料到這個看着五大三粗的武夫,腦子這麼奸猾,這麼快便識破了她的心思。

    也是,能坐到這個位置的人,有幾個是簡單的?

    鄧光回敬她一眼,揮了揮手。

    “給我看牢了,不許放人出入。”

    人羣如潮水般涌來,又如潮水般離開。

    鄧光撤走一部分人馬,留在行營別院的全是他的親兵心腹,將馮蘊和溫行溯等人困在裏面,封鎖嚴密。

    小滿扶着馮蘊進屋。

    溫行溯也帶人退回別院。

    目前暫時平安,就是最好的結果。他安排一部分人守夜,其他人全都圍着炭爐席地而臥,養精蓄銳。

    濮陽九也進來了,帶着他的僕奴侍衛和藥箱,爲院裏受傷的人處理傷口。

    馮蘊站在窗邊,鬢髮紛飛,不知在想什麼。

    大滿道:“不知將軍此時得信了沒有?”

    小滿無奈地嘆息,“我們出不去,將軍只怕也進不來,還有齊軍的圍攻,將軍的處境比我們還要兇險許多。”

    馮蘊看過來,兩個人就都不說話了。

    再是緊張害怕,說這些都無用。

    她們不敢再影響女郎的情緒,低下頭去默默守炭爐。

    轉眼夜便深了,外面鄧光的親兵仍然沒有撤去,虎視眈眈地盯着行營別院。

    老鼠都溜不出去一隻。

    溫行溯安頓好防務,匆匆趕來,一雙劍眉微微蹙起,一如平常淡雅清貴。

    “腰腰沒睡嗎?”

    馮蘊搖頭,“睡不着的。”

    溫行溯微微一笑,“有大兄在呢。”

    有他在,便不會叫人傷害她。

    馮蘊嘴角緩緩牽起,淡淡地笑着,請他過來坐下。

    四目相對。

    兩人的眼睛裏都有紅血絲。

    馮蘊溫聲道:“大兄無須擔心我。鄧光眼下不會要你我性命。我們只需全力守住這裏,等將軍歸來。”

    溫行溯看她如此淡定,心下稍安。

    “鄧光篤定大將軍無法回城,這才會暫時退讓。但他可以賭,我們卻不能完全將希望寄託於大將軍,腰腰可明白?”

    馮蘊當然明白。

    他們要做好,裴獗戰死的打算。

    萬一裴獗回不來呢?

    馮蘊安靜如水,不見情緒。

    “依大兄看,鄧光背後是何人?投靠蕭呈,還是另有其主?”

    溫行溯搖頭:“不像蕭呈所爲。”

    馮蘊:“何以見得?”

    溫行溯道:“一來蕭呈是齊主,對降者會有戒心,他給鄧光的利益,不足以讓他背叛裴獗。二來……”

    他遲疑一下,從軍事策略來說,“鄧光若想呼應齊軍,何不找機會打開城門,放下吊橋,引齊軍大舉入侵?而要選在大將軍與齊軍開戰之際?”

    馮蘊微微一笑。

    “大兄所言極是,鄧光是想坐收漁利。他要權,要利,要人……最後,還想要一個好名聲。打得一手好算盤。”

    裴獗死了,是死在齊軍手上。

    他做了什麼呢,只是不開城門而已,也是爲大局考量。

    鄧光死守幷州城,說不得還能立下汗馬功勞。

    溫行溯點頭,“定是有人以利誘之……”

    只要利益夠大,就有人敢於冒險。

    馮蘊嘴角微勾,說出三個字,“李宗訓。”

    溫行溯點頭,臉上是馮蘊少見的冷肅。

    “我們陷入了晉國黨爭內鬥。”

    “這正是我想看到的。”馮蘊看着溫行溯,眼裏有微弱的火光跳過。

    她從不在溫行溯面前隱瞞任何,包括她的野心。

    “我信奉的從不是晉主,晉國內亂豈不正合我心意?”

    “腰腰……”一隻手伸過來,溫行溯握住了她。

    那纖細的手指,稍稍用力都可以折斷似的,可這樣的女郎,爲何身上有如此大的能量,又會生出那麼大的勇氣,敢爲男兒所不爲?

    馮蘊身上有太多溫行溯看不明白的東西。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

    他不認識眼前這個馮蘊。

    這不是他熟悉的那個需要被他保護的腰腰。

    “如今你堅強得……讓大兄心疼。”

    溫行溯喉頭有些哽咽。

    十七歲的腰腰,不該承受這些苦難。

    “不要怕,大兄拼着一死,也定會護你周全。”

    馮蘊回握住他,雙手交握,一股暖流便從掌心涌遍了全身。

    她望着大兄輕輕一笑,是十七歲的馮蘊該有的樣子,燦爛而輕柔。

    “我信大兄。”

    又道:“但我也不怕死。”

    溫行溯:“腰腰……”

    每次馮蘊把死字掛在嘴邊,用那種淡然而無謂的表情看着他時,溫行溯內心就會被狠狠衝擊,窒息一般的難受。

    他感覺得出來……

    腰腰經歷了很多。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遭受了很多磨難。

    最初他以爲是裴獗帶給她的苦痛,是因爲她在晉軍營地受盡了搓磨。

    可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他看到的全然不同。

    葉闖那羣人對她極是恭敬,大滿小滿也細心服侍。

    就算是裴獗……

    冷漠得不可一世的晉軍戰神,在馮蘊面前也耍不出什麼威風,說他欺負了腰腰,看上去也不像。

    那腰腰到底在哪裏遭受了那樣的苦難,才會時不時流露出那樣的仇恨,乃至厭世一般的灑脫,還養出與往昔大相徑庭的性子?

    他想不明白。

    馮蘊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心思。

    “大兄說,如果將軍戰死,我們當如何突圍活命?”

    溫行溯一怔。

    將軍戰死四個字,她用平敘的語氣說的,不見半點情感。

    這可是她幾個時辰前才拜堂成婚的夫主……

    溫行溯眉頭微蹙,不自覺便吸了口氣。

    “等到四更天。如果葉闖不歸,將軍仍無音訊,那我們不如早做打算……”

    頓了頓,他目光沉下,帶一點夜色的淒冷,淡淡地道:

    “四更天守衛疲憊鬆懈,我帶人引走他們,讓申屠炯和楊圻帶你和阿榕從後院離開,只要出了城便不怕了。”

    出城後,不論碰上的是齊軍還是北雍軍對馮蘊來說,都可保平安……

    只有鄧光這個變數,才是真正的威脅。

    “我不這麼想。”馮蘊道:“出城是搏命,守在這裏也是搏命。至少我們得選一個最容易被營救的方式。”

    裴獗回來會找她。

    一旦出去,會爲裴獗的營救增加難度。

    溫行溯張了張嘴,想說讓她不要對裴獗抱有太大的信心,可看她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好。你把門窗關好,無論聽到外面有什麼動靜,都不要出來觀望。”

    “大兄,我們爲何不主動出擊?”馮蘊盯着溫行溯。

    夜色下,她面如皎月,極是耀眼,目光裏陰涼涼的狠意,讓溫行溯又是一怔。

    “如何主動出擊?”

    馮蘊握着小几上的茶盞,猛地一下牢牢攥緊。

    “大兄,我們不如趁機把幷州城奪回來,接應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