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圖他圖他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姒錦字數:2876更新時間:24/06/29 19:28:37
    馮蘊對這個事情沒有印象。

    兩人兩世相處,很多畫面會重疊,有些話她無法立即分清楚到底是什麼時候說的。

    裴獗望着她的時候,她也常會與過去混淆。

    “不叫就不叫,往後都不許叫。”

    她眼尾微紅,嘴角是溼的,氣氛拿捏得剛剛好。聲音勾人的,帶着尾調。

    裴獗低頭,盯住她的眼睛,“那往後溫存,我如何喚你?”

    馮蘊也看着他。

    然後看看謝將軍的墳,確定了。

    這世的裴獗沒以前正經,裝得再剋制,骨子裏還是那個狗男人。齊軍叫裴狗是沒叫錯的。

    她道:“隨你。”

    裴獗:“溫存時再喚。”

    馮蘊看着男人板正冷肅的面孔,一時竟無言以對。看一眼寒風中的孤墳,她示意某人收斂,順便將話題往他身上引。

    “那日我聽張家兄弟說,太后對將軍情根深種,我馮蘊蒲柳之姿,何德何能,與太后爭暉?”

    說罷,抿了抿嘴,又接着說:“將軍可有想過,我一個齊女,在晉國如何孤立無援?無依螻蟻,太后殿下要掐死我,不費吹灰之力……”

    她不遺餘力地上眼藥。

    “攻城爲下,攻心爲上”,男女間也適用。

    裴獗果然動容。

    幽暗的眼,柔軟了幾分。

    但離馮蘊想要的還有很大的差距,他不提李桑若半句,漫不經心地輕撫她被風吹亂的頭髮,如在撫摸一隻貓。

    “你說,此生不入後宅,便是爲此?”

    馮蘊倒不完全是因爲這個,而是本來就不想。但裴大將軍自己拓寬了思路,將此事算到李桑若的頭上,她也不必反駁。

    “嗯。”她點頭,不委屈。

    而是強忍委屈的委屈。

    裴獗吃軟不吃硬,是好哄的。

    她把他摸透了。

    然而今日大將軍出奇的冷硬,好像早料到她會說什麼似的,掌心託着她的臉,微微擡起,拇指再次擦向她的脣,就好像上面沾染了什麼東西。

    “那蘊娘說,我當如何做?”

    他手上粗糙的繭子按得那幼嫩的肌膚略感不適,馮蘊張嘴咬他一下。

    “將軍在試探我?”

    她生出警覺的樣子,像她養的那只鰲崽伸出爪子。

    裴獗:“試探什麼?”

    寒風微拂,馮蘊讓他看得有點冷。

    她道:“將軍心意難測。萬一你就喜歡被太后蹂躪呢?若我中計,便成了離間你和太后的小人。”

    裴獗問:“你中計了嗎?”

    “中了。”馮蘊目光不穩,總感覺今日的自己在死亡的邊沿瘋狂試探。

    “要是將軍懷疑我別有用心,我就死定了。”

    上鉤了,那她是心向主上的謀士,爲他着想。不上鉤,那她此刻的樣子,真的就是一個勾引破壞的小人,沒有功,只有過。

    她見好就收。

    “將軍有將軍的打算,妾不該妄言。只是……”

    停下來,目光幽幽暗暗的,一副兩難的模樣。

    “自從親生父親拋棄我,我便看明白了。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將軍怎樣爲太后盡忠都好,不要輕易受人擺佈,自斷後路。誤了自己不說,誤了那些跟着你南征北戰的將士,那才是……”

    她的初衷是爲了誘導裴獗,可話說到這裏,情緒便真的上頭了。

    “將軍埋骨,尚有一坯黃土,有史書銘記。那些冤死的士兵呢?血濺三尺,客死他鄉,無人知其名。”

    裴獗表情變了變,手掌壓在她的後背,扣住她的身子,按在自己的懷裏。

    久久的,他道:

    “好,往後由蘊娘擺佈我。”

    馮蘊:……

    她後背有點冷。

    覺得裴獗看穿了她的心思。

    -

    左仲找到了一個木工坊,在幷州的城西,坊裏有馮蘊要求的木材。

    木匠是現成的,從北雍軍的工兵營裏調來了幾個,加上木工坊裏的原本的兩個木匠,當天夜裏便開工了。

    幸運的是,馮蘊帶了書來。

    不幸的是書裏只有一幅草圖外觀,剩下便是文字詳解,需要馮蘊從文字裏參悟,再拆解開來畫圖。

    畫圖是個精細活兒,馮蘊下午把自己關在房裏,花了兩個時辰才完成,然後再拿到木工坊去,花了一個時辰與工匠溝通、商量,再調整尺寸和比例。

    營裏的木匠平常做的是戰車,修理和維護,而這個被馮蘊稱爲“大喇叭”的木筒,不僅有木材有要求,內部構造也十分講究和精細,他們無法相信,這是一個女郎畫出來的。

    “此物當真可傳聲?”

    “當然。”馮蘊雙眼都熬紅了,但目光很是專注,在木匠選的木材上認真挑選。

    那是橡木和胡桃木。

    按書上所言,密度較大,可行。

    “這個東西,如何傳聲呢?”

    “傳聲,便是擴大聲音。一來說話不費嗓子,二來可以威懾敵軍。”

    “世上竟然有些神物,女郎從何處得來?”

    馮蘊從他們眼睛裏看到了懷疑。

    “照做吧。齊軍在外唾罵一天了。”

    在戰爭面前,個人的想法無足重輕。

    幾個木匠看出她的不耐煩,交換個眼神,認真端詳圖紙,不敢再對眼神的女郎存半分輕視。

    大喇叭有沒有用不一定。

    單說能畫出這麼精細的圖紙,女郎就不僅僅只是將軍房裏暖牀的姬妾,而是個能人。

    這個世道,能人,有才之士都是受人尊敬的。

    木匠也要有匠人的精神。

    測量,彈墨,鋸木,雕刻,定型、拼接,打磨,刷油……整個工序很費工夫。而馮蘊爲了效果,讓他們按圖紙的十倍大小來製作,一次要求做五個以上,另外順便做幾個小喇叭,用於日常。

    整個木工坊裏都忙碌起來。

    馮蘊也不想讓人白忙活,認真道:

    “大喇叭做出來,我便幫你們給大將軍請功討賞。你們放心,大將軍不賴賬。”

    木匠們笑呵呵的。

    “賞不賞的不緊要,活着走出幷州就好。”

    幷州圍城,在城裏的人誰又有點緊張?

    “家中尚有妻兒老母,不知今歲可否回家團年。”

    “是啊,唉……”

    “國君死社稷,士死制。我等奈何。”

    這才是普通人最真實的想法。

    社稷江山不如妻兒熱炕上的一碗湯。

    馮蘊聽着,不多說什麼,轉頭讓小滿記下使用的木材價格,讓木工坊掌櫃回頭到營裏去找覃大金結算。

    掌櫃很是驚喜。

    “好說好說,多謝女郎。”

    起初他們以爲北雍軍找上門來是倒黴事,出錢出力都是小事,只怕做不好性命不保。不料,北雍軍自己帶了人來幹活,他們出的木匠算工食,木材也給錢。

    不佔百姓便宜,幹起活來也賣力。

    到天亮時,喇叭已初具模型,匠人們看小娘子熬了一宿,很是過意不去。

    “女郎回去歇吧,有模樣了,我們再差人來叫。”

    到了這一步,剩下便是榫嵌和打磨一類的活兒了,圖紙都在那裏,她不在場也不影響什麼,於是頷首謝過,帶着兩個僕女出了木工坊。

    今日齊軍仍未攻城。

    但城頭上很熱鬧,罵陣不止。

    馮蘊站在下方聽了片刻,沒什麼新鮮的,轉身便走,大滿和小滿卻氣得不輕。

    “女郎就不生氣嗎?”

    馮蘊看她們臉都急紅了,搖搖頭。

    “要人人都像你們,就正好中計了?”

    “就是很令人生氣嘛。”小滿很是憤憤,“分明是府君貪生怕死,把女郎獻給將軍的,還有蕭三公子,他要是心裏有女郎,早該來娶,又何須等到安渡城破?哼,無人說府君的不是,更無人說蕭三公子停妻另娶……”

    “好了。”馮蘊不想聽蕭呈的名字。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你看將軍生氣了嗎?”

    主僕三人邊走邊說,剛到門口就看到濮陽九的身影。

    他手上沒有拎藥箱,拉着臉好像在生氣。

    馮蘊停下腳步,攏了攏披氅,讓到旁邊,等他過來時,微微欠身行禮。

    濮陽九這才看到她。

    女郎黑沉沉的眼,佈滿了血紅,看得出疲倦,但直直看來時,很有力。

    馮蘊不回答,看他片刻突揚纖眉,反問道:“濮陽醫官好似有話對我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