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2 規矩與理想

    東北，常春。城市中，高樓林立，工廠遍佈。比起後世來，這時的常春在國內的地位明顯更重。

    不論是在經濟上還是在重工業上，甚至在軍事上，都佔據舉足輕重的地位。

    一場雪下來，讓這裏的冬天溫度低的人不敢出門。好在這兩天沒有風，不然待在家裏都難過。

    嘎吱嘎吱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積雪上，中年人不時咳嗽兩聲，隨後擡起頭看看前方辦公樓的方向，緊了緊身上有些單薄的棉衣，繼續往前。

    身後，是一串長長的腳印。

    “劉組長！早啊！”就在中年人終於踏入大門的時候，一旁傳來弱弱的問候聲。

    劉向東側頭看去，一個女生包裹的跟個大白糉子似的，嘴上也捂的嚴實，一看就是怕冷的人。

    “寧寧，早啊！”咳咳咳剛開口，呼吸道被冷氣刺激，中年人再次咳嗽起來。

    江寧寧見了連忙連忙上前拍打着後背。過了好一會兒，劉向東才平復心情。

    “您這樣就別來了，這不還有我們嗎？好好在家養着。”江寧寧開口說着，劉向東卻是平復心情，目光看向遠處的辦公樓。

    “好不容易輪到這天，我要是再不來，這研究就停了大半月了，接不上頭怎麼工作？”幾句話的功夫，劉向東卻是大喘着氣。

    江寧寧只能在一旁幫着拍着。這一會兒的功夫，旁邊又來了幾人，都是工廠的人。

    看到了兩人，有人冷漠的走過，有人上前問候。江寧寧也不感意外。這種事情，見得多了！

    好一會兒，劉向東才平復心情，看了一眼江寧寧。

    “寧寧，其實你不用回來的。”聞言，江寧寧低下頭，神情有些暗淡。離開四九城前，家裏人也是這樣跟她說的。

    只是她覺得工作要有始有終，不能半途而廢，而且這項研究她也付出了心血。

    所以毅然的回來。見江寧寧不說話。劉向東也沒有多說，只是深深的嘆氣。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繼續往辦公處走着。等來到研究室，推開門就看到三五人正在等候。

    屋子裏很冷，幾人都是圍在一起搓着手。

    “劉組長來了！”

    “劉組好。”

    “組長，你身體沒事情吧？”幾人見了立馬上前關心着，劉向東卻是微笑着擺擺手。

    “沒關係。好着呢！”

    “好的差不多了！”只有江寧寧清楚。劉組長身體的情況，遠比現在看到的要嚴重。

    “大家準備好了嗎？”劉向東不想讓大家過多的關心自己，而是將注意力放到工作上。

    衆人見此，立馬點頭。

    “組長，我們趁着晚上休息的時候，將譜圖做了分類…”

    “好，好樣的，咱們進度到哪了？”劉向東欣喜的說着，眼神也變得柔和。

    這些人，對他來說，既是同事又是孩子。看着孩子爭氣，做家長的哪有不開心的？

    江寧寧負責進度，就要上前開口，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三個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領頭的人身材挺拔，身上穿着藍色工裝，後面披着黃色大衣，戴着棉帽子上面一顆紅星，一臉的嚴肅。

    “李主任！”靠近門口的幾人紛紛開口，只是臉上有些畏懼。李主任見了也不說話，只是輕輕點頭。

    “劉向東，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李主任走進來打量一圈，看着準備啓動的機器設備，最後目光放在劉向東身上，臉色並不好看。

    劉向東皺眉，隨即回道，

    “這不是輪換時間到了，我們準備開始研究！”

    “研究？在這搞研究？”

    “劉向東，別裝了，要去四九城就快去，在這裝什麼好人啊。”不等李主任開口，身後走出一人，個頭不好，若不是開口說話，還真沒人看得到。

    此刻陰陽怪氣的說着，讓周圍幾人臉色詫異。劉向東聽到對方如此說，又看到學生們的表情，不由的眉頭皺起，表情嚴肅，

    “王銘，沒有的事，不要亂說。”

    “我什麼時候說要去四九城了？”咳咳劉向東神情激動，說話時又咳嗽起來。

    王銘冷哼一聲，

    “這還用說？大家誰不知道啊，裝的真像！”說完繼續站在李主任身旁，一副得意模樣。

    “你…”

    “王銘，不要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就在劉向東氣不打一處來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衝到跟前，正是一旁看着的江寧寧。

    “劉組長被人家四九城看中了，那是組長的本事。去不去的，都是組長樂意，用得着你在這拿腔作調，陰陽怪氣了？”

    “你說誰陰陽怪氣了？”王銘被指着鼻子罵，立馬跳出來，大聲嚷嚷着，

    “老子怎麼陰陽怪氣了？”

    “哈，沒本事嫉妒別人就是陰陽怪氣！”

    “有本事自己也讓四九城的人請你啊？”

    “你！”就在王銘開口反駁的時候，李主任伸出手打斷，然後看着江寧寧，對於江寧寧的身份他瞭解過，也清楚有些人不能動。

    動了，他承受不起後果。但不能動，不代表不能做事。

    “江寧寧同志，難道沒有被四九城邀請，就是沒本事了？”

    “就不能爲革命做貢獻了？”陰冷的聲音傳來，江寧寧面色一僵，隨即紅彤彤的，心裏焦急。

    “這就是你對待革命同志的態度？”

    “還是說，你對革命就是這種挑三揀四的態度？”李主任開口，周圍一片寂靜。

    江寧寧只覺得頭上沉甸甸的，彷彿一頂厚厚的棉帽蓋住，有些喘不動氣來。

    “李主任！”劉向東卻是站出來，將江寧寧護在身後，

    “能不能爲革命做貢獻，取決於做不做事，做不做正確的事！”

    “不是誰，喊兩句口號就能站在革命道路上的。”既然李主任擺明態度是來找茬的，劉向東也不是啥都不懂。

    先前只不過是委曲求全，想要完成任務，實現自己的理想。但現在，他不得不站出來，一來爲了研究，二者，也爲了江寧寧。

    聞言李主任卻是盯着劉向東，面色冷峻。

    “劉組長，我記得當初的規定，去車間憶苦思甜三天，才能輪換一天吧！”李主任岔開話題，沒有繼續追究江寧寧說錯話。

    反而說起面前的事來。這讓屋子裏研究小組的人紛紛皺眉。自從李主任來到研究所後，便搞出一系列行動。

    尤其是打着憶苦思甜，體力勞動最光榮的口號，決定每週所有人都要去工廠車間勞動三天，然後再才能回到本職崗位上工作。

    這也是爲何研究一推再推，一直沒有進展的緣故。劉向東聽了點頭，

    “對，規定是這樣的。”

    “所以，這不是三天過去了嗎？”李主任聽了卻是冷笑起來。

    “三天？明明只有一天吧，你在家裏躺了兩天，這周的任務還沒完成呢！”咳咳劉向東猛地咳嗽起來。

    “這，這樣，我們今天先做完，這周剩下三天，我再補上可以吧。”劉向東也清楚，定下的規矩自然要遵守，只是今天大家都做好準備了，他要是不在場掌控全局，很可能造成實驗失敗。

    所以才提出折中的辦法。

    “呵呵…”

    “革命建設還能補上？”李主任搖頭拒絕，

    “劉組長，你想要研究可以，先把三天的份額做完。”

    “不然，別說我這關過不了，就是廣大工人同志也看不下去吧！”劉向東呼吸急促，不由自主的咳嗽起來，

    “李主任，這次研究很重要，若是成功了對國家意義重大，所以…”

    “沒有所以！”李主任粗暴的打斷劉向東的解釋，

    “不要以爲只有你才能爲國家做貢獻，在場的哪一個不是爲革命兢兢業業，披肝瀝膽？”

    “哪一個做的貢獻對國家沒有意義？”劉向東氣急，咳嗽不斷。江寧寧在一旁拍打着後背，看向李主任都是厭惡。

    “還有，你們研究了多久？研究所一半的資金都耗在你們身上，可結果呢？你們拿出成果了嗎？沒有！”

    “一直說馬上，快了，可現在，年底了還在研究研究！”

    “大家都想過個好年。你們能不折騰嗎？”李主任說完，屋裏的研究員不少人都低下了頭。

    劉向東喘口氣，也不想再反駁了，既然要去車間，那就去好了，兩天而已，他能堅持。

    “好，我去車間！”言語中更多了一份不甘！他要證明，自己做的沒錯。

    咳咳咳劉向東認真的說着，一旁的江寧寧忙攔住，

    “組長，可你的身體，怎麼去車間啊！”呵…王銘突然撇嘴冷笑着，

    “咋，身體又不好了？”

    “能做研究，就不能去車間了？”

    “可真是時候啊！”

    “王銘，你不要胡說！”

    “劉組長不是那樣的人。”江寧寧看不下去，今天她說的比往常要多，這也讓周圍人很是奇怪。

    平常小透明的存在，大家眼中的乖乖女，今天是怎麼了？

    “呵呵，是不是那樣的人，現在不就看出來了嗎？”王銘不鹹不淡的說着，刺激着劉向東。

    “你，你...”

    “王銘，你不要覺得我們不知道，你每次去車間幹活，名義上是勞動，可你都幹些什麼？”

    “不是偷懶坐在一旁，還美其名曰監督大家幹活，你是去幹活的，誰用你監督。”

    “還有，明明都是女工的活，你非要去幹，難不成你是個娘們？”

    “還是說，你對女同志有不軌的想法？”江寧寧身上陡然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強硬，就彷彿這是骨子裏原本就有的，屬於江家的那份‘正義’。

    王銘被說的臉色漲紅，卻是啞口無言。李主任見此，回頭看了眼，王銘立馬縮縮腦袋往後躲着，眼神中對江寧寧恨得要死。

    一旁的劉向東也看到王銘眼中的兇光，眼神同樣變得冰冷。

    “寧寧，別說了。”劉向東忍着胸膛裏的不適，聲音壓低，不容反駁。江寧寧面色糾結，站在身後。

    劉向東卻是迎着李主任的目光，這次毫不避讓。

    “廠長那裏，我會去親自說明，至於研究的重要性，這件事，李主任不懂，我不怪你。”李主任聽了臉色一寒，卻聽到劉向東繼續開口，

    “但誰要敢破壞這些儀器，威脅我的人。”

    “我，劉向東，絕不放過他。”李主任深深呼吸，看向劉向東那堅定的臉龐，心中生出一股畏懼。

    “只要你遵守規矩，就沒人會破壞規矩。”劉向東深吸氣，

    “最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