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當年的螺栓

    三車間，衆人從震驚中恢復，報名繼續。

    隨後，就看到王主任和徐副廠長走來，兩人站在一旁觀看，卻是沒有說話。

    兩人來到路上就收到了消息，這次報名八級考覈，到現在爲止一共就三個人。

    除了楊小濤，還有一個七級鉗工，一個七級焊工。

    兩人都是按部就班的考覈，不像楊小濤這樣越級，還跨了三級。

    兩人到來，車間裏的都知道是爲了誰，不少人都偷瞄向楊小濤，想看看他的反應。

    卻不想，楊小濤根本就沒啥反應，靜靜的等待着。

    不一會兒，楊廠長和陳副廠長也有進來，後面還有劉書記跟考核組的郭亮。

    幾人湊到一起，小聲的說着。

    劉懷民有些拿不定主意。

    以前八級正常考覈的標準已經夠高了，這次越級考覈要再高，但這個高的程度可不好確定。

    不像六級七級那樣，那高難度的工件就行。

    但能夠成爲八級工件的，哪一個是容易的？

    幾人就楊小濤的考覈展開了討論。

    徐遠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楊小濤是他看好的後起之秀，卻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

    就是王國棟也皺着眉頭，一邊希望考覈不要太簡單，讓人說閒話。

    一邊又希望楊小濤過了考覈，這樣三車間就有兩名八級鉗工了！

    這在整個軋鋼廠絕對是蠍子拉屎頭一份啊！

    就在幾人討論的時候，九點整，考覈正式開始。

    一級考覈，二級考覈，不論是跨級的還是順位的，都走上工位開始考試。

    就在一級考覈進行時，三車間外來了不少人。

    易中海走到人前，又有幾個其他車間的八級鉗工走來，最後三車間的八級鉗工劉大明也趕來。

    幾個老師傅往那一站，就是幾個廠長也靠過來，互相交談着。

    最後，劉書記拍板敲定了楊小濤的考覈方案。

    隨即，楊小濤被叫了過去。

    楊小濤走到跟前，跟衆人打招呼。

    “廠長，書記，還有各位師傅！”

    楊佑寧點頭，徐遠山臉上露出笑容，陳宮也是如此。

    楊小濤掃過衆人，只在易中海臉上掠過，就沒再看他。

    易中海覺察出來，心氣不順，臉色不大好，也不想說話。

    “小夥子，有膽氣啊！”

    劉書記瞧一眼，就覺得這孩子精神，身上有股工人戰天鬥地的氣勢，想到先前徐遠山的介紹，對這工人烈士的後代更有好感。

    只是這種好感只是私人的，面對工作，他一向是公事公辦，絕不講私情。

    聽到算是誇獎的話語，楊小濤笑笑。

    “就是想試試！”

    不驕不躁，也沒必要去覥着臉低聲下氣。

    這是屬於時代工人的信心和驕傲。

    對此，不僅是劉懷民，就是身旁的廠長以及老鉗工俱是點頭。

    這才是工人該有的精神。

    “好小子，試試可不是隨便說的。”

    “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

    “沒有這份信心，可不敢試啊！”

    說話的是劉大明，老人家精神頭不錯，眼睛不大卻是炯炯有神，乾瘦的臉頰帶着幾道褶子，張嘴說話，聲音十分洪亮。

    “劉工！”

    楊小濤叫了聲，對這老人他是打心底裏尊敬。

    因爲這是有真本事的人。

    不是易中海可比的。

    “好了，咱們進入正題吧！”

    劉書記看了下現場，一級考覈快要結束了，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位，倒是不耽誤考覈。

    “楊小濤同志，鑑於你越級考覈，所以本次的考覈難度會適當增加一些！”

    劉懷民說完，周圍遠處的王法等人都是提着心，不清楚會怎麼增加法。

    “我知道！”

    楊小濤心裏有準備。

    他不怕。

    “嗯，本來八級鉗工的考覈只需要在一小時內完成一個八級工件，合格即可過關。”

    “考慮到你的情況，我們幾個商定。”

    “此次考覈，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按原計劃進行。”

    “另一部分，就由在場的老師傅，隨便出一道題，讓老師傅滿意，就是合格。”

    劉懷民說完，周圍鴉雀無聲。

    第一個還算是正常，這點往常年都有見過。

    但第二個就難說了。

    出題人是誰？出什麼題？怎麼算是滿意，這裏面不確定性太多了。

    要是……

    人羣中，聽到消息的人都看向廠裏的幾個老師傅。

    劉海中一眼就看到了易中海。

    心裏想到什麼，眼睛裏都是戲謔。

    許大茂在易中海和楊小濤身上來回掃視，心裏盤算着回到四合院怎麼點把火。

    楊小濤聽到後，突然看向人羣裏的易中海。

    此時，易中海也想到什麼，擡頭看向楊小濤，露出一抹笑容。

    這笑容在楊小濤看來有些殘忍，卻是那麼的肯定。

    就在易中海準備自告奮勇，就在劉海中在人羣裏露出同樣笑容的時候，人羣前方，劉大明突然笑起來。

    “好，好，這種方式有意思啊！”

    “不僅被考覈的要有本事，考覈的也得有分量啊！”

    “不然出一道自己都做不出來的題，那不是打自己的臉嘛！”

    劉大明說着，身後幾個老師傅都笑起來。

    易中海笑的尤其牽強。

    這渾水，他不趟了！

    劉大明說完，回頭看看幾個老兄弟，“我啊，就不見外了！”

    “你們也別說我庇護這小子，雖然是一個車間的，但老頭子爲人你們都清楚。”

    “這考覈交給我，咋樣？”

    劉大明說完，身後幾人立刻不樂意了。

    “老劉，你還能拿穩銼刀。別丟了老臉哦！”

    “可不是嚒，讓我來試試這小子的份量！”

    幾個老師傅打笑着，渾然沒將車間裏的緊張氛圍放在心裏。

    就是一旁的楊廠長幾人也晾在一旁，說到這工作上，他們最有發言權。

    “一邊去，一邊去。我老劉既然敢接下這活，肯定有兩把刷子，你們鬧什麼鬧？”

    劉一銼脾氣耿直，也不給幾人面子，惹得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好，那就交給劉工了！”

    不說身份，劉懷民在劉一銼面前還是晚輩，哪會拒絕？

    況且，這位可是上面掛了號的國手。

    劉大明見此，對楊小濤笑笑。

    “小子，你做好準備了？”

    “您老請！”

    “哈哈，好！咱們也不用等了！瞧着，我去給你出題！”

    劉大明說着，擡腿往車間走去。

    一路上，參加考覈的人低頭苦幹，不敢分心。

    身後的人也儘量放緩腳步，不去打擾。

    衆人隨着劉大明來到後排，那裏一臺被歷史打上印記的軋鋼機靜靜躺着，這會兒沒有人操作，顯得很安靜。

    不少人看到這臺軋鋼機都陷入回憶。

    楊小濤也記起，這臺老機器可是軋鋼廠最早一批機器，還是解放前從德意志買來的。

    不得不說，人家的技術真的沒的說，那嚴謹的作風，做出來的機器都是嚴絲合縫，一點不差。

    過了這麼多年，這臺軋鋼機一直爲祖國建設事業做着貢獻，而且相比起毛熊老大哥‘支援’來的，故障率幾乎爲零。

    劉大明看着這臺機器，往事一幕幕浮現，似追憶，似感傷。

    衆人在身後靜靜等着，沒人去打擾。

    “人啊，老了，就老想以前的事。”

    劉大明說着，走到機器的一旁，灰黃的手掌摩挲着機器，仿若戀人。

    “這臺機器來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我們檢查的時候，才發現少了一個螺栓。”

    “那時候，大家夥都急着開工幹活，前方還在打仗，後面的支援不能斷。”

    “老廠長頂着壓力開工，結果。”

    “這機器跟頭牛似的，缺一個螺栓就不跑。沒辦法，只能搞了！”

    劉大明講解着往事，衆人才清楚當初的事情。

    吧嗒

    劉大明用手將一個黝黑的螺栓扣出來，“當時，車間主任帶頭按照圖紙做，全廠的高級工都上了，可是，就是缺那麼一點點！”

    劉大明用工裝將螺栓擦乾淨，露出上面的紋牙。

    “後來，我做出來了！”

    “大徑，15.05。”

    “中經，14.82。”

    劉大明舉起那顆螺母，陽光下，上面不少紋牙已經磨平。

    “唉！”

    “畢竟不是原配的，咱們手挫的還是差點。”

    “當初測圖上是咋寫的來？”

    劉大明回頭，站在一旁的劉書記神情一凜。

    “大徑，15.056！中徑，14.823。”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五位數，沒聽錯，圖紙上要求的是五位數。

    限於當時國內的測量儀器，他們無法精確到最後一位，所以只能做到倒數第二位。

    就像數學裏的修約，越是想要精準，就要獲得更靠後的數字。

    當然，不能連續修約，所以最後的數字就極爲關鍵。

    劉大明拿着螺栓，遞給楊小濤。

    “接下來，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