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腹

    見小姐如此說，冬語也只好起身。

    “冬語，今日我出門時，你順手拿了披肩，做得好；方纔你撿起被張姨娘扔掉的契紙，也做得好；在該笑的時候笑，該嚴肅的時候嚴肅，依舊做得好。”沈明珠說：“當然，你也會說，放在任何一個丫鬟都可以做到這些事。”

    冬語疑惑的思考着，卻依然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裏做得好了。

    沈明珠拉起她的手，將那錠碎銀放進手心，說：“但只有你，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才能讓我感到開心。”

    冬語看着手中碎銀，更想不通了。

    “冬語，就從這些小事做起，一步一步成長起來吧。”沈明珠笑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下去吧。”

    聽到這，冬語還是有些懵懂，但還是依着沈明珠的指示退下了。

    或許小姐是看好自己，想把自己培養成心腹？

    想到這時，冬語有些情不自禁。

    自己這種小丫鬟，能跟着主子一世，盡心盡力照顧，就已是萬分幸運得了，哪裏還敢肖像其他。

    “看夠了就出來吧。”見冬語走遠，沈明珠擡眸看向屋檐，翻了個極大的白眼。

    “哎呀，沈大小姐，如今內力見長，竟能聽出我的聲響了！”屋檐上的人一閃，就來到了沈明珠面前。

    “你一個大活人蹲在屋檐上，但凡眼神好點的人都能看到吧？這還需要用內力？”

    沈明珠不想跟他過多的交流，一個轉身走進了裏屋，“我勸這位鳳凰少爺自重，女子閨閣可不是你想沾染就能沾染的。”

    吃了閉門羹的葉淮也不惱，仍舊笑嘻嘻的說：“那是那是，我一個正人君子怎可無故玷污姑娘清白，你大可放心，我是不會踏入你的閨閣半步的，我呢，就在這門口守着，幫姑娘懲兇除惡，姑娘意下如何？”

    聽着此人輕佻的語氣，沈明珠竟生不起厭惡之情。

    “是嗎？那我可得好好謝謝鳳凰少爺了！”她鼓起掌來：“我請鳳凰少爺你看了這麼多出好戲，難不成你就單單用這招來報答我嗎？”

    “哈哈，姑娘說笑了，那還需要用什麼來報答呢？”葉淮問。

    “需要……”這時，沈明珠側身來到屏風處，露出半截身子，眼神犀利的看着門口的葉淮，“另一只七七四十九天的夏蟲。”

    葉淮輕挑眉尾，未曾言語。

    看來眼前的女人比他想象的更加聰明，實在是有趣。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沈明珠終是打破了這寂靜。

    “所以，你要用它來報答我嗎？”

    葉淮笑笑，開口道：“等以後你帶我看過更大更好玩的戲，我再用它來報答你吧。”

    說完沒等沈明珠反應，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門口空無一物，好似剛纔的一切都是幻覺般，沈明珠把手抵在下巴處，垂眸思考起來。

    看他這般無牽無掛，來無影去無蹤，還暗地裏給人下蠱，結果只是想看一場更有意思的戲嗎？

    真是難以捉摸的鳳凰男。

    天色微亮，老夫人那邊的丫鬟便急匆匆的過來，讓沈明珠去一趟。

    沈明珠疑惑，問丫鬟緣由，可那丫鬟也搖搖頭，表示並不清楚，只是老夫人讓叫人過去。

    她便也不再多說，叫上冬語便跟着去了。

    剛進堂內，就看到老夫人坐在上頭，品着淡茶。

    見沈明珠進來，老夫人笑着，讓她趕忙來坐。

    沈明珠聽話的坐了下來，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熱茶後問道：“祖母，發生什麼了，這麼急着把明珠叫來。”

    沈老夫人聽後嘆了口氣，拉起沈明珠的手輕輕撫摸着，隨後讓身旁的丫鬟遞來幾封信。

    “明珠丫頭啊，你看這些，全是三皇子顧隨給你的信。”沈老夫人蹙眉說道：“我這身老骨頭啊，也算是經歷過許多事，但仍看不清三皇子這人，先前沒來得及告訴你，今天又來一封，我這才想着都拿來給你看看，你讀一下，再看看回不回？”

    上一世顧隨也是寫信約見她。

    顧隨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他明明喜歡的是沈環兒，但爲了得到她外祖父的支持和母親背後的勢力，便假意約見，灌輸甜言蜜語。

    她便這麼被顧隨哄騙，還以爲他是個溫潤如玉、重情重義的好王爺，不顧老夫人勸阻，執意嫁給他，沒想到卻成了沈環兒的手下魂。

    想到這，沈明珠放在身前的手握成了拳頭，臉上卻還掛着溫和的笑意。

    “祖母，明珠也覺得他並非良人，不想看信中內容，便銷燬了吧。”沈明珠說。

    “哎，萬萬不可。”沈老夫人蹙眉搖搖頭，嚴肅的說：“怎麼說他也是當朝皇子，不能如此決絕，你把信看了，再寄封回絕的信才是穩妥。”

    祖母的話確實很有道理。

    現如今什麼都沒有發生，若一直帶着上一世的仇恨來審視並解決問題，或許並不全是益處，反而會招惹來某些不確定的禍處。

    信中內容她前世早已熟讀於心，但看着老夫人的目光，也只好再次觀摩。

    這幾封信的文筆皆屬上等，對於沈明珠的愛慕之情寫的不露骨，卻字字真情，像是斟酌了每一個字句，甚至精細到斷句。

    文中盡顯下筆人的溫潤和禮節。

    這也是上一世爲何會被顧隨吸引到的一點。

    可現在再看，竟只覺得矯揉造作。

    良久，沈明珠放下信紙，拿起一旁丫鬟遞來的新紙筆，一字一句寫了起來。

    剛下筆那一瞬，她甚至連“三皇子，親啓”都無法寫下。

    那種被拋棄的鈍痛感，猶如一股又一股海浪，不斷地腐蝕心中的砂石。

    寫完後，沈明珠頭上已滿是細汗。

    沈老夫人擔憂的看着她，拿起自己的絹子輕輕幫沈明珠擦拭起來，“怎的寫個信都能這般痛苦？”

    沈明珠笑笑，慘然地搖搖頭說：“許是早上來的匆忙，吹到冷風了吧。”

    說着，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告別沈老夫人後，堅強的挺到自己屋內，便一頭栽下去，暈倒了。

    可惡的鳳凰男，可惡的安心蠱，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這是沈明珠暈倒前最後的想法。

    遠處的葉淮無故地打了個噴嚏，疑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