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身不由己這四個字被具象化了

    沒有人能告訴我答案。

    這是最痛苦的。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有主見的人。

    我過慣了逆來順受的生活。

    我早已習慣了跟隨別人的腳步。

    在家裏，我以我爸爸爲天，在學校，我以老師爲天，當這兩個天都塌了之後，我就活不下去了。

    當我要去死的時候，斌哥出現了，他拯救了我。

    他就成了我的天。

    但是現在，這個天，也在罪惡的圍剿之下，要塌了。

    現在，需要我做決定該不該去。

    我不知道答案是否正確。

    但，這一次的選擇題尤爲的恐怖，因爲選錯了，就會死。

    三條腿掛在雨夜裏冷冰冰的屍體，在我的腦海裏時不時地閃現着。

    我知道，我們最終都會成爲第二個他。

    命運，真的讓人絕望。

    車，在我恍恍惚惚之間，開到了礦一中，我立即把車停下來。

    斌哥的車靠近我，與我並排。

    我緊張地哆嗦着，嘴脣都在打顫。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看着我，所有人的命運，似乎都壓在了我身上。

    我立即推開車門，說道：“曼麗，你走，帶着錢走，先去學校，躲起來……”

    王曼麗驚恐地問我：“那，你呢？”

    我立即說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但是，你先躲起來，你得活着，你馬上就能出國了，你有足夠的錢了，你得走，你不能跟我們一起死，不能……”

    王曼麗伸出手，撫摸着我的臉，極爲恐懼的說道：“我害怕……”

    我抓着她的手，我想說一些安慰她的話，但是我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讓她安心的話，都是騙她的。

    我們都清楚，我們走到了窮途末路了。

    “下車，快……”我命令道。

    王曼麗沒有辦法，只能咬着牙，揹着包，從車裏下去。

    我立即看向王曼麗，懇求說道：“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離開這裏，我這輩子沒做成一件有意義的事，你是我唯一的成就。

    一定要活下去，並且離開這骯髒的世界，讓我的人生，留下一些有意義的事，算我求你了。”

    聽到我的話，王曼麗快速地跑過來，擁着我，親吻我，我很貪戀與她的歡愛。

    我恨不得再跟她來一場轟轟烈烈的貪歡。

    但是我狠心地推開她：“快，躲起來，快……天一亮就去火車站，離開這裏……”

    她聽到我的話，隨後四處張望，似乎，也沒有任何方向，但是很快，她就毫不猶豫地朝着教師職工大樓逃了過去。

    不一會，就像是一隻耗子一樣，消失在了雨夜裏。

    我們都活成了耗子，我們本來都是耗子，可憐的耗子。

    “草他媽的，早知道先送這個女人走了，這樣，策子至少也能達成一件心願。”肥豬嘟囔着。

    語氣裏充滿了懊惱與可惜。

    兄弟們都看着我，每個人的眼神裏，都寫滿了死灰。

    從之前的興奮，到現在的窮途末路，我們只用了不到兩個小時，我擡頭看着天空，依舊黑暗。

    雷雨的天氣，讓黎明都來得格外的遲。

    我咬着牙說道：“斌哥，萬龍讓我去找他，他說，去找他，我們能活，我不知道該做決定。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做決定，我不知道做了決定是對是錯，斌哥，你說怎麼辦？我聽你的。”

    所有人都看下個斌哥。

    但是斌哥卻看向我，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說：“阿策，你記得我教過你的話嗎？我遲早會離開你，你的人生，遲早要自己做主。

    以前，你就是不敢給自己做主，所以，你活得憋屈，現在，你終於有機會自己做主了，給自己的人生，做一次主吧。”

    每個人聽後，都看向我，眼神裏並沒有任何厭棄，只有萬分的嚴肅與尊重。

    我很痛苦，我真的討厭做主，因爲我選錯了，兄弟們都會死的。

    但是我知道，朱老八馬上要追上來了，我沒時間了，我也必須要做主了。

    我立即說道：“斌哥，我一個人去，你們在後面跟着我，如果出事了，你們就跑……”

    斌哥立即點頭，說道：“好，我們都聽你的……”

    突然，斌哥擡起頭就朝着我腹部重重一擊，我頓時喘不過來氣，我感覺到腹部傳來一陣劇痛，疼得我渾身發軟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了。

    我看着斌哥把我抱住。

    他在我耳畔咬着牙說道：“兄弟，決定是好決定，但是，不能你去，我是你大哥，送死的活得由我來啊，天塌了，得由我先頂着啊。”

    說着，他就把我推到了車裏，我渾身無力的看着斌哥，我不知道爲什麼，他只是磕了我一下，爲什麼我渾身上下都提不起來力氣。

    我痛恨地咬着牙，我想要掙扎起來，但是卻徒勞無功……

    斌哥摸着我的臉，咬着牙說道：“對不起兄弟，我錯了，我不該帶你做賊的，我高估我自己了，我他媽的什麼狗屁的三爺？

    我他媽就是個賊啊，一個過街老鼠，我憑什麼帶你闖江湖呢？賊王？去你媽的賊王，真可笑…….

    白天見不得光，晚上見不到光的賊啊，可憐的賊……”

    我看着斌哥滿臉悲哀的表情，他的信仰崩坍了。

    我急得渾身冒汗。

    我覺得斌哥就是賊王，他就是我的天。

    我們只是被人陰了，被人騙了而已……

    斌哥喘息了一聲，隨後把我交給了黑啤，說道：“跟着我們保持一裏路的距離，如果萬龍對我們不利，帶着阿策掉頭就走，往鄉下開，一定要帶着策子活下去……”

    黑啤重重地點頭。

    斌哥立即就走，所有的兄弟們都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不捨，我看着他們，我也極爲不捨……

    “斌哥……”

    我拼完所有的力氣，對着斌哥發出最後的呼喚。

    斌哥沒有理會我，果決地上了車。

    肥豬，竹竿，老四老五……老七老八都跟着斌哥上了車。

    我看着他們的身影，一個個的消失在我面前，我就極爲的痛恨。

    很快，斌哥就發動了車子，隨後義無反顧地朝着龍潭虎穴開過去。

    我咬着牙，想要抓着方向盤追上他，但是黑啤一把將我拉開，然後將後座的兩根安全帶綁在我身上，打了個死結。

    她咬着牙說道：“阿策，我懂你，別怕，如果真的到了窮途末路，大家都得死的話，我一定成全你的，我懂你的，我懂你……”

    黑啤說着，就發動了車子，緊緊地跟着斌哥。

    對於黑啤說的話，我是一個字都不會信的，他不會讓我跟斌哥一起死的，她不會的。

    我閉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我希望我能儘快地恢復力氣。

    身不由己這四個字，此刻在我的人生裏得到了具象化。

    此刻的我才明白，命運握在自己的手裏，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

    如果命運不在自己手裏。

    你連求死，都做不到。

    這比死了本身，要可悲一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