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章 衣錦還鄉

    在村口，嚴鑫就將車停了下來，讓馮曦下車。

    去年他踩着單車載着馮曦回家，也是在這個地方停下來，然後兩個人分開。

    這裏有一條路到馮曦家。

    這一次他開着車，也不是不可以把馮曦送到家然後再回自己家。

    只是他不想被馮曦父母誤會，也不想跟人解釋什麼，乾脆就在這裏下車。

    馮曦也沒有多說什麼，拿着那一盒巧克力就下了車。

    這個時候路上沒有人，也就不用擔心別人看到了說閒話。

    馮曦下車之後，嚴鑫還掏出手機給艾莉莉發了一條消息：“我現在已經到家了。”

    現在離家只有一里多路，發這條爆屏男的消息也沒啥問題了。

    發完這條消息之後，繼續開車。

    往前沒跑多遠，到了一小山邊，他那個組就在小山下面。

    到了劉跛子家開的小賣鋪那裏，有一條岔路，嚴鑫開上了那一條岔路，沒開多遠，爬了一個小坡，然後又轉了個彎，過去第二家就是他家。

    以前他家是村裏面最破的一家，現在卻成爲了最豪華的一家。

    小別墅旁邊搭了一個車棚，可以停放三臺車的樣子，這也是嚴鑫爲以後留的餘地。

    趁着現在還可以這樣蓋房子蓋起來，再過幾年土地政策收緊，那就沒有辦法擴展了。

    他直接將車開進了車棚。

    在倒車的時候，他爸正在山下的地裏幹活，看到動靜，就往這邊過來。

    嚴鑫前天就跟他打電話說了今天會到家，可他以爲是和去年一樣到中午的時候才能坐車回來，所以上午幹活去了。

    這個時候也才上午九點多，他計劃着十點回家準備飯菜，把飯菜做好，兒子差不多就回家了，時間正好。

    沒想到九點多就來了一輛車。

    雖然不知道兒子買了車，但是看着那輛車停進了車庫，不用多想，那肯定是兒子回來了。

    同組的那些人家，家庭狀況怎麼樣，都清楚得很，沒有哪一家有車，甚至連有車的親戚都沒發現過。

    而且車停到自家的車庫，肯定不會是外人。

    雖然他不知道他兒子哪來的錢買車，但是，兒子都能蓋得起這麼一棟樓，又弄一輛車過來，好像也不是特別奇怪的事情。

    心裏又是高興，又是擔心。

    能夠開着車回來，那當然是證明兒子出息了。

    只是，剛借錢蓋了樓，現在又要買車，這花錢也未免太厲害了一些。

    要是娶了媳婦倒還沒什麼要緊的，問題是還沒娶媳婦，這樣花起錢來，誰家的女孩子願意嫁過來呀？

    搞這一臺車，又不知道欠了多少錢。

    現在兒子能掙錢，好像啥都不用愁，可哪一天沒有了這一份工作，那些債務豈不是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當初家裏欠那一點錢，都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但至少可以靠着自己的辛勤勞動慢慢的償還。

    可是這蓋房子欠的錢，再加上這一輛車的錢，根本就不是他能夠靠着自己的勞動償還得了的。

    所以才會有着那樣的擔憂。

    不過，心裏雖然有着擔憂，兒子回家依然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開着車回家，依然是兒子有本事的表現。

    心中喜憂交雜，但總的來說還是喜大於憂。

    趕緊的往家裏跑。

    路上就有人羨慕地對他說：“老嚴，你兒子開車回家了！”

    那是真羨慕。

    去年還是村裏面最窮的一家，就這麼一個高三畢業的兒子，出去一年多的時間，蓋了一棟最好的樓，現在又開着小車回來了。

    雖然不認識那是啥車，但不管是啥車，能開着車回家，那都是能力的表現。

    哪怕開的是奇瑞QQ，也超過了村裏的絕大多數人。

    嚴爸很謹慎的說道：“還不知道是不是他回來了呢。”

    要是最後車裏下來的不是他兒子，是別的人，那就有點尷尬了。

    這一排房子都蓋在小山的山腰上，上了一個高度達到幾米的坡，然後就到了家。

    家門口一大片地方都做了硬化處理，但是沒有院子，這裏不興弄院子，屋門前的那一片地就是曬穀場，同時也是行人車輛通過的道路，那是沒有辦法弄出院子來的。

    左鄰右舍，也就他家家門口的那一片空地做了硬化處理。

    走上來的時候，嚴鑫已經停好了車，正從車上往下面拎東西，一件一件的，身邊都堆了一大堆。

    看到他爸過來，便叫了一聲“爸”，然後說道：“回來看着門鎖着，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嚴爸道：“我就在下面地裏幹活，不用打電話，喊一聲就能聽得到。”

    “今天都過小年了，還幹什麼活呀？”嚴鑫責怪了一聲，又說道，“爸你把門打開吧，我帶了些東西來，要放進去。”

    嚴爸一邊去開門，一邊道：“買那麼多東西幹嘛？太浪費了。”

    “都是老闆送的，”嚴鑫笑呵呵的說道，“過年別人給老闆送禮，老闆自己家裏都放不下了，就讓我帶了一些回來。”

    嚴爸哦了一聲，心裏才高興一些。

    門打開了，回頭就幫兒子拎東西，看着那車又問道：“你怎麼買車了？”

    嚴鑫知道他爸的性格，笑道：

    “今年才蓋了房子，都欠了一屁股的債，我哪裏來的錢買車？這車也是借的老闆的車，他有好幾輛車呢，聽說我要回來，買車票很難，就借了這一輛車給我開回來。”

    嚴爸聽到他這麼說，才終於放心下來——兒子還是知道輕重的，沒有不管不顧的亂花錢。

    只是蓋一棟房子欠的十幾萬，還債的壓力還沒有那麼大。

    ——並且按照嚴鑫的說法，現在工資都有一萬塊一個月了，十幾萬的欠債，一年多時間就可以還清。

    同時又感慨他老闆對他好。

    將車上的那些東西都拎到家裏，找地方放好，他們就開始準備中午的飯菜。

    今天是小年夜，當然要做得豐盛一些。

    家裏也沒有太昂貴的食材，就是燉了一隻雞，然後弄了一蒸排骨，煎了一條魚，煮了一包嚴鑫從羊城那裏帶過來的牛肉丸，此外還炒了兩盤蔬菜，一盤是紅菜薹，一盤是菠菜。

    嚴爸在燒火，掌勺的還是嚴鑫。

    沒辦法，嚴爸的廚藝太差了，爲了自己的口福着想，還是得來親自掌勺。

    嚴鑫也沒有什麼廚藝，但是這一段時間天天看着艾莉莉做飯，多少也學了一點東西，知道一些食材該怎樣處理味道才能變得更好。

    不到十點開始，土竈用上了，煤爐也用上了，煮飯還用的電飯煲，等於說幾口鍋一起使用，最後到了十二點半，這才將午飯給搞定。

    不過倒是也挺豐盛的。

    在做飯的時候，父子倆也在聊天。

    嚴鑫說了一些自己在網站的工作，還騙他爸，蓋房子的錢已經還上一部分了，現在就欠了七八萬，他工資一個月一萬左右，上班那裏又包吃包住，一個月花不了多少錢，一萬塊的工資可以存個七八千，再過十個月就可以將該房子欠的錢還清。

    七八萬塊錢的債務確實挺讓人發愁的，但是，明年就能夠還得清，卻讓嚴爸放心下來。

    他甚至開始盤算着還清債務之後的事情了。

    兒子一個月能夠掙到一萬塊錢，沒有了債務，一個月就能存七八千塊錢，一年都差不多可以存個十萬了。

    這麼算起來，到兒子二十二週歲的時候，存款都有十幾萬了。

    家裏房子也蓋好了，還是村裏最漂亮的房子，再加上十幾萬的存款，又有那麼一份好工作，到那個時候就可以結婚了。

    現在彩禮價格一年比一年高，但到目前爲止，普遍的彩禮價格也就是五六萬的樣子。

    雖然也有超過10萬的彩禮，但那屬於特殊情況，要不就是男方家裏特有錢，要不就是男方長得比較磕磣，或者有一些別的問題，必須要提高彩禮才能夠娶到媳婦。

    正常情況就是五六萬。

    嚴鑫去年帶了一個女孩子過來，人家說的是不在意那些，可是今年沒有帶過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

    反正還是要做好那樣的計劃。

    在之前，嚴爸認爲嚴鑫一個月就三四千塊錢的時候，心裏愁的是蓋房子欠下的錢什麼時候還，計算着再怎麼省吃儉用，也得兩三年的時間才能將欠款還完。

    他累死累活一年也就能掙個幾千塊錢，已經幫不上多少了，所以馮晨的父母借錢借到他這裏的時候，他才會借出來，爲的就是那一年兩千多塊錢的利息。

    還想着兩三年後兒子將蓋房子欠的錢還完了，自己這邊大概能夠存個兩萬多塊錢，再借上兩三萬塊錢，那就可以給兒子說個媳婦了。

    欠下的錢，也可以慢慢的還。

    愁是有點愁，但也不是特別的愁。

    只是要生孩子的話，那又有比較大的壓力。

    兒子不能結婚生子，他就覺得自己這個父親的事情沒有完，就算是死了，也沒有辦法面對亡妻。

    可是，結婚就要欠下兩三萬塊錢，再生養一個孩子，那需要花的錢就更多了。

    想着就頭大。

    也正是因爲這樣的擔心，現在條件好了很多，他依然還是省吃儉用。

    哪怕自己給不了多大的幫助，但能夠提供一點幫助，兒子就會更輕鬆一些。

    他是一個被生活壓彎了腰的人，前幾年的時間，生活把他折磨的未老先衰，四十多歲的人就跟五六十歲的人一樣。

    他不希望這樣的壓力又壓到兒子的身上。

    看到兒子開着車回來，心裏的擔憂可想而知。

    現在聽到說明年就可以還錢蓋房子的錢，算一下等到兒子可以結婚的時候，還能夠存下結婚的錢，心裏的擔憂不翼而飛，就只剩下高興了。

    這麼年輕的兒子，這麼好的工作，還有着十幾萬的存款，家裏又蓋了這麼漂亮的房子，就算去年的那個女孩子不願意嫁過來了，總是能夠找到一個優秀的女孩子的。

    想到這裏，忍不住又問起嚴鑫來：

    “去年你帶過來的那個對象呢？現在還在談嗎？”

    嚴鑫道：“她在讀大學，我們不在一個地方，但還聯繫着呢，這一次回來，她還約我見面。”

    也沒有說還在談，只是說還在聯繫着，也強調了他們不在一個地方。

    以後要是變人了，他爸也能夠理解。

    要是啥理由都沒有，突然就將艾莉莉給帶過來，說是自己現在的女朋友，他怕他這個比較保守的父親會認爲他辜負了人家肖詩語。

    嚴爸聽到還在聯繫，也放心了一些。

    他覺得那個女孩子挺不錯的，脾氣好，長得漂亮，還不嫌棄兒子家裏窮，又會做飯。

    真能說上那麼一個兒媳婦，那真的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問：“你準備什麼時候去跟她見面？要不要把她再帶回來看看？”

    今年已經蓋了房子了，他當然希望這一位未來的兒媳婦能夠看一下，這樣心裏會更有底一點。

    嚴鑫笑了笑，道：“還沒有確定，那要看她的時間。”

    嚴鑫不想過多的談這件事情，於是主動出擊，問他爸：“那個媒婆跟你說要給你介紹對象的，後面怎麼樣了？”

    嚴爸很尷尬：“她是來談過，一次還把那個賣豆腐的帶過來了，但是我沒有同意。”

    “可以考慮一下，”嚴鑫道，“你也才四十多歲，未來還長着呢，我又在羊城上班，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陪伴你，有個伴會更好一些。”

    嚴爸嘆息了一聲，說道：“懶得折騰了。遇上一個賢惠的還好，沒什麼扯皮的，遇上一個喜歡鬧的，以後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呢。我怕到時候你這房子都被人給奪了去。”

    四十多歲的人了，這輩子沒有出過太遠的門，基本上都在這個村子裏面，沒有見過什麼大的世面。

    但這麼些年，也見過了很多家庭的爭吵扯皮，夫妻不和的，父子不和的，兄弟不和的，見得太多了。

    只要有人，就會有爭執。

    基本上他所知道的每一個家庭，細說起來都有一本怎麼扯都扯不清的賬。

    他可不希望到了這個年齡再找一個伴，結果弄得家裏烏煙瘴氣的。

    找一個伴是爲了讓日子過得更好，而不是讓日子過得更差。

    現在這個樣子他已經挺滿足的了，能夠維持這個樣子就可以了，他不想生出新的變故來。

    這些年的經驗，讓他明白到命運有什麼轉折，不一定是往好的方面轉折，很多時候是往差的方面轉折。

    當你以爲過得很悲慘的時候，還會引來更悲慘的事情。

    他是真的怕找一個伴，結果找上一身的麻煩，讓生活變得越來越差。

    拒絕媒婆的介紹，主要原因就是這個，並不是說顧慮嚴鑫的看法——以前確實是顧慮，但是嚴鑫表示可以接受他找個伴之後，就沒有了那樣的顧慮。

    他也認真的思考過要不要找一個伴，但是思考了很長的時間，最後還是覺得就這樣挺好的，最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生活已經變得好了，就沒必要再橫生枝節，平添許多麻煩。

    嚴鑫聽到他這麼說，細想也有道理，便沒有再勸了，只是說道：“要是遇上一個適合的人，也可以找一個，這樣有個照應，我在外面也會安心一些。”

    這一頓飯父子兩人一起吃，是蓋了新房子之後父子倆第一次在一起吃飯。

    ——之前房子蓋好的時候嚴鑫回來了一趟，但是那房子剛剛蓋好，還沒有辦法住人，也就沒有在家裏吃飯。

    他們的廚房是一個獨立出來的房子，面積也不小，吃飯也就在廚房裏面吃的。

    小別墅旁邊弄這麼一個廚房，實際上是有點影響美觀的，但是沒辦法，因爲廚房裏面還燒着柴，煙有點大，要是在別墅裏面，勢必會將裏面的房子都燻黑，那就白瞎了裏面的裝修。

    所以才單獨的蓋一個廚房。

    這廚房開火也才一兩個月的時間，但有些地方就已經被煙給燻黑了。

    嚴鑫的計劃，到適當的時候還是得把這個房子給拆掉，廚房就弄到主體建築之內。

    只不過得有一個前提，不能燒柴。

    要不就用電做飯，要不就用煤氣做飯。

    以他爸的性格，做到這一點有點難度。

    燒柴的話，勤快一點，上山砍去就是了，一分錢都不用花，只是出點力氣。

    用電或者用煤氣，那可是要花錢的，他爸肯定會捨不得。

    哪怕是當着他的面不燒柴了，等他一不在家，恐怕還是會繼續燒柴。

    就算是把這個廚房拉掉了，靠着牆角搭個竈繼續燒柴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農村裏很多老人家都是這樣的。

    要改變這樣的消費觀念，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一次的飯菜嚴鑫還是比較滿意的，雖然和艾莉莉的差距很大，也比不上樑薇、馮曦這樣的，不過已經是他做飯生涯裏面做得最好吃的一頓了。

    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沒有做出比這更好的飯菜來。

    比他爸的水平更是高到不知哪裏去。

    年夜飯不用說了，還是得他來主廚。

    還拿定了主意，在家的這段時間，每一頓飯都得他自己來做。

    順便也教一下他爸，怎樣才能將菜做得更好吃一些。

    他爸菜做得很難吃，主要還是不知道怎樣才能做得好吃，只是將飯菜都給做熟，吃不壞人就可以了。

    又不會自己上網學習這些東西，廚藝自然就沒辦法提高。

    他爸人又不笨，教一些基本的東西，相信以後做菜的水平就能夠提升起來。

    嚴鑫有這樣的想法倒不是說要通過提高他爸的廚藝來改善自己的伙食，父子倆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以每天都來做飯。

    主要是讓他爸能夠吃得更好一些。

    吃飯的時候，也跟他爸說，都過年了，不用去地裏幹活了，該休息的就休息。

    地裏也沒有那麼多活可以幹，有些活不幹並不是那麼的要緊，最多收成少一些。

    現在也沒有別的活可幹，就是地裏栽種的油菜除草施肥啥的。

    少除一次草，少施一次肥，會讓收成少一點，但是也少不了太多。

    對於他這番話，他爸當然是跟以前一樣，很痛快的就答應了。

    至於會不會照着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不過現在嚴鑫回家了，可以督促他不幹活。

    這一頓飯吃得挺飽的，吃完飯後，嚴鑫拿上幾個月前買的數碼相機，便開始卡卡的拍照。

    在別墅裏面拍了十幾張照片，客廳臥室啥的都拍了，甚至連廁所的抽水馬桶也拍了。

    以前都是旱廁，坦白說有點噁心人，農村出生的孩子還好一點，要是城裏的孩子來，恐怕沒那麼容易接受。

    現在村裏還沒有裝自來水，這個要到14年年底才會裝，算起來還有七年多的時間。

    衝廁所要用的水，得在樓上弄一個水塔，先用電水泵把水抽進去，然後再放出來衝，相對自來水要麻煩一些。

    不過爲了有一個更乾淨的居住環境，麻煩一點也要搞出來。

    把裏面的都拍了一個遍，又退到外面，將整棟樓給拍下來。

    然後就去田間地裏轉悠。

    反正回來了也沒有別的事情，又剛吃完飯，走動一下消消食還是可以的。

    遇上可拍的東西，就用數碼相機拍下來。

    該錄視頻的時候也會錄視頻。

    拍這些主要是爲了給艾莉莉來看。

    一路過去，將自己家菜園子、魚塘什麼的都給拍了進去。

    路上也遇見同組的人，打個招呼之後，對方就問他：“聽說你買車了，開着小車回家的，是不是啊？”

    嚴鑫連忙笑着解釋：“我哪裏有買車的錢？是老闆的車，借給我開回來，主要是讓我回去的時候多給他帶一些土特產。”

    這個解釋是必須要做的。

    他開車回來不是爲了顯擺，只是單純的爲了方便一些。

    回家還是得低調一點。

    馮晨想開着麪包車回家顯擺，主要是年輕氣盛，有着一顆強烈的裝逼之心。

    而且馮家在村裏還是有着一些親戚的，不像他家一樣勢單力薄。

    人家有那個底氣裝逼，他就沒有，擔心過於高調會給他爸帶來麻煩。

    所以蓋一棟小別墅，也得對外宣稱是借錢蓋的。

    買車這件事情當然不能承認。

    承認了固然能收穫到一些人羨慕的目光，但也會被一些人給惦記上。

    嚴鑫記憶中，08年次貸危機後，這一片地方有一些出去打工的人失業回家，專做偷雞摸狗的事情，弄得地方不寧，那一年冬天，一個多月的時間村裏就有幾十戶人家房門被撬開，錢被偷走。

    要是覺得他家裏有錢，不一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就不說這種極端的情況，光是一個過來借錢的，都讓人難以應付了。

    普通的鄰居倒不至於無緣無故的過來借錢，人家借了也要還的。

    怕的就是一些親戚，借了錢不一定還，不借就會絮絮叨叨的罵着沒良心，見死不救啥的。

    這樣的麻煩，嚴鑫也不想惹。

    要是能夠讓別人認爲他家還欠了一屁股債，那倒要好一點。

    解釋了一通，對方恍然大悟。

    顯然這樣的解釋更加合理，更容易讓人接受。

    要不然出去打工一年多，不只是蓋了一棟小別墅，還買了一輛車，這有點太誇張了。

    在他們的認知中，就算是博士，出來打工一年多，也掙不了那麼多錢吧？

    嚴鑫還在外面拍着照片，他把老闆的車開回家過年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組。

    有人還特意跑到嚴家來看這一輛小車，並且求證嚴爸，嚴爸也給出了同樣的解釋。

    這也讓一些本來對嚴鑫羨慕到嫉妒的人心情好了一些。

    雖然還是挺羨慕的，但更多的是羨慕嚴鑫遇到了一個好說話的老闆，而不是羨慕他賺了很多錢。

    因爲看上去嚴鑫賺到的錢並不是特別的多。

    比他們賺到的錢要多一點，但是多得有限。

    雖然蓋了一棟很漂亮的房子，但也欠下了十幾萬的債務。

    這樣算下來，還未必有自己家裏有錢。

    於是就沒有那麼羨慕了。

    就是覺得這傢伙走了狗屎運，遇上那麼一個康慨大方的老闆，給了他一份好的工作，還借錢給他蓋房子，過年的時候還能借車給他開回來。

    自己跟嚴鑫比起來，也就是差了那麼一個貴人。

    嚴鑫也不知道這些事情，就在田間地頭逛着，時不時的拍上兩張照片。

    走着走着，竟然走上了河堤，走到了河堤那一邊。

    現在是冬天，河裏面的水很淺，大片的沙灘都顯現出來。

    這河裏面的是細細的河沙，踩上去軟軟的，就像踩在毛毯上一樣。

    這一條河有很長一段時間污染很嚴重，上游造紙廠的廢水直接排進河道，一到枯水季節，河水就跟醬油的顏色一樣，還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時候河裏面的魚都沒人敢吃。

    在河邊走的時間長了，都會感覺到頭暈。

    也就是兩三年前搞環境保護，整治排污企業，關了上游的兩家造紙廠，河水污染問題才得到治理。

    現在河裏面的水看上去挺清的，拍到照片裏面，那就是碧水悠悠。

    嚴鑫走在沙灘上，拍了十幾張照片，還錄製了一段小視頻。

    正忙乎着，突然聽到堤上有人叫着他的名字，聲音還有一些熟悉。

    轉頭望過去，看到河堤上一個穿着紅色衣服的人朝着他這邊跑來，一邊跑一邊還叫着：

    “嚴鑫，嚴鑫。”

    隔得比較遠，看不清人長得什麼樣子，但是看着那一身紅色的羽絨服，正是馮曦今天穿的羽絨服，顯然來的就是馮曦。

    嚴鑫愣了一下，心裏想着：“我是不是不該來這裏的？”

    沒想到在這裏竟然還能遇上馮曦。

    人家都已經發現了他，並且向着這個方向跑來，躲藏也來不及了，就只能站在這裏。

    待跑得近了，才問馮曦：“你來這裏做什麼的？”

    馮曦一頓跑跑得氣喘吁吁，小臉都變得紅撲撲的了，離他還有十幾米，就停在了那裏，彎着腰在那喘氣，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嚴鑫只能往她那邊走過去，很無奈的說道：

    “又沒有多緊要的事情，你跑這麼快乾嘛？”

    馮曦喘了一會兒氣，一口氣這才順過來，有一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說道：“從讀了高三，就好長時間沒鍛鍊了，我以爲我身體還行呢，沒想到虛成這個鬼樣子了，這點路都撐不住。”

    讀高三學習任務太重了，鍛鍊身體的時間很少，大多數時候都埋在書山題海之中，對身體確實不好。

    嚴鑫道：“那你還是得注意一下身體，高考很重要，但是身體更重要，可不能爲了學習把自己的身體給整垮了。要是身體垮了，你考得再高的分數也沒意義。”

    說着說着，就想到了上輩子自己檢測出肝癌的事情來，突然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

    “這人啊，有啥都不能有病。身體健康，就算過得再差，未來也還有希望。可是一旦病了，那真的是什麼都完了。”

    上輩子他日子過得挺苦的，感受到了很沉重的壓力。

    可即便那樣，也還是在努力的活着，也還是對未來有着一個規劃，在努力的往那個方向前進着。

    但是檢測出肝癌之後，就像被打斷了嵴樑一般，所有的動力一下子就消失了，開始懷疑自己那般辛苦有何意義。

    整個人就頹廢了起來。

    想到那些事情，由不得不感慨。

    還是這輩子好，沒有那麼大的壓力，而且目前還有着一個健康的身體。

    就算是這樣，他在幾個月前也對自己的身體做了一次全面的檢查，確定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放心。

    他也決定以後每年都要做一次全面的健康檢查，發現問題就及時的解決問題，沒有問題也能圖一個安心。

    那樣的絕望，他可不想再體驗一次。

    說完這話，再一看馮曦，發現她臉上的笑容都不見了。

    愣了一下，笑着問道：“你又怎麼啦？怎麼看上去不大高興的樣子？”

    馮曦眨了眨眼睛，道：“沒有啊，我沒有不高興。”

    “剛剛我還看見你臉上帶着笑容呢，現在是一絲笑容都沒有了。”嚴鑫道。

    “我剛剛那是跑得太累了好不好。”馮曦嗡聲嗡氣的爭辨了一句。

    然後又擡手揉了揉眼睛，說道：“真討厭，有沙子吹進我眼睛裏了。”

    揉了幾下，眼睛就紅了，還有眼淚掉出來。

    嚴鑫忍不住笑了：“你這是多少沙子吹進眼睛裏去了？”

    馮曦瞪了他一眼：“你這人好討厭！我眼睛裏進了沙子，你還取笑我。”

    她這麼一說，嚴鑫也不好再笑了。

    看着她在那裏揉着眼睛，雖然知道是有沙子被吹進眼睛裏去了，可那個樣子就像在擦眼淚，心裏莫名的就有一些心疼的感覺，好像面前這個少女真的在哭一樣。

    有那麼一種衝動，想要給這個女孩子一個擁抱。

    但是他不敢。

    也只能站在一邊看着。

    馮曦低頭揉着眼睛，過了一會兒，才放下手來，問嚴鑫：

    “你都沒有住在河邊，怎麼來這裏的？”

    “難得回家一次，拍一下家鄉的山水。”嚴鑫晃了一下手中的數碼相機，對她說道。

    本意是想要拍這些照片給艾莉莉看，可是當着馮曦的面，不好說出來。

    馮曦哦了一聲，將手伸向他：“讓我看一看，都拍了些什麼。”

    嚴鑫回想了一下這臺數碼相機曾經拍過的照片，看有沒有兒童不宜的內容在。

    以前確實是拿着這一臺相機對着艾莉莉拍了一些不是那麼正經的內容，但不在現在的內存卡上。

    回憶了一遍，確定現在相機裏面的內存卡是一張之前沒有用過的新卡，這才將相機交給馮曦：“就是一些鄉間的風光。”

    馮曦對數碼相機並不陌生，她開的店裏就有數碼相機，還有單反相機，那是給服裝模特拍產品目錄用的，清晰度比這數碼相機還要高。

    她自己也拍過一些照片，知道怎麼用。

    接過相機，一張一張的往回翻看，確實都是一些田園的風光。

    一邊看一邊還對他說道：“現在大冬天的，田間地頭大多都荒蕪了，沒什麼好看的。要拍還是得春夏季節拍來好看一些，更有生機。”

    嚴鑫道：“冬天也有冬天的韻味，這一片肅殺也不錯啊。”

    馮曦嘖了一聲：“你審美很奇怪。”

    說話間，翻到了嚴鑫最開始拍的家裏的那些照片，哇了一聲：“不錯啊！你家裏裝修的那麼漂亮了。”

    嚴鑫有一些得意，又說道：“你也不是沒錢，覺得好的話，也可以拿錢蓋這麼一棟小別墅來。”

    馮曦搖頭：“我才不幹呢。”

    “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說不定再過幾年，國家的土地政策有變化，想蓋都蓋不了了。”嚴鑫認真的說道。

    馮曦搖頭：“那我也不幹，我只是一個做女兒的，爲什麼要我出錢來蓋房子呢？以後房子又分不到我頭上來。真要蓋的話，那也得是我哥來做這件事情。”

    嚴鑫笑道：“你哥剛在羊城買了房子，都欠下了一屁股的債，公司業績雖然不錯，但賺到的錢還要拿來發展，想讓他拿錢出來蓋房子，可沒那麼容易。”

    “容不容易都是他的事情，反正這個輪不到我來做。”馮曦堅持說道。

    在這農村裏，確實很少見到哪家女兒出錢來蓋房子的。

    除非那一家沒有兒子，不然怎麼都輪不到做女兒的來做這樣的事情。

    馮曦和嚴鑫就這件事情說了幾句，說話間將相機裏面的照片都看完了，將手機還給了嚴鑫，說道：“你家房子看起來挺漂亮的。”

    嚴鑫點頭：“是啊，我也覺得挺漂亮的。”

    馮曦看着他，猶豫了一下，又說道：

    “照片裏看着就挺漂亮的，不知道真實的樣子得有多漂亮。”

    嚴鑫想了一下：“比照片上要漂亮一些。”

    馮曦看着他，嘴巴都鼓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想去看一看，你那房子到底有多漂亮。”

    嚴鑫有一些頭疼。

    從馮曦之前的話裏面，他就能感受到這個女孩子想去參觀一下他的房子。

    如果是別人，他會邀請去他家做客。

    可是，面前這個少女偏偏是他上輩子的妻子，是他這輩子不想招惹的人。

    真不想跟她有太深的牽扯。

    所以他只能裝作沒有看出馮曦的意思來。

    可現在人家都直截了當的說了，裝傻也裝不了了。

    心中很無奈，只能笑着說道：“行啊，歡迎你有空的時候去我家做客。”

    馮曦終於笑了起來，說道：“真的嗎？”

    嚴鑫道：“當然是真的。”

    馮曦又道：“去了有飯吃嗎？”

    嚴鑫瞪了她一眼：“我家還沒窮到一頓飯都請不起的地步吧？”

    馮曦高興的說道：“那好，我現在就有空。”

    “額？”嚴鑫愣了一下，“今天過小年，你不用陪着你父母吃飯嗎？”

    馮曦頓時鬱悶了起來。

    過小年去別人家吃飯，確實有那麼一點不大像話。

    可是，她也只是在這裏待一天，明天又得去縣城，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要到臘月二十九才會回來。

    可到那個時候，她哥也會回來，上門拜訪，就是跟她哥一起來了。

    想了一會兒，說道：“那就不吃飯唄，反正看一下你家房子長什麼樣也不需要多長時間。”

    嚴鑫道：“其實就長照片那樣。”

    馮曦看着他，沒說話。

    嚴鑫無奈，道：“走吧，走吧，去我家還有點距離，晚了你都趕不上你家的晚飯了。”

    馮曦臉上這才露出笑容，道：“那我們走快一點。”

    嚴鑫看了一下時間，也才下午兩點多，道：“也不用那麼着急，別跑着又喘不過氣來了。”

    兩個人向着河堤上走去。

    嚴鑫問她：“你來這邊做什麼的？”

    馮曦道：“跟你一樣，吃完飯了瞎逛唄，難得回家一次，就到處走走。沒想到在這裏都能碰到你，還真的是緣分啊。”

    說到“緣分”這兩個字的時候，看着嚴鑫，眼睛裏滿是笑意。

    嚴鑫打了一個寒顫，心裏想着：“可千萬不要什麼緣分。”

    往河堤上走，走了幾步，馮曦就向他伸出了手，叫苦：“嚴鑫，我走不動了，你拉我一下。”

    嚴鑫搖了搖頭，拉住了她的手，無奈的說道：“你真的太虛弱了，以後要加強鍛煉。”

    “嗯！”馮曦用力點頭。

    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

    嚴鑫能感覺到，馮曦的手握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