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天上龍肉，地上驢肉

    三人一邊喝着熱茶，一邊吹着來自西北的呼呼秋風，遠看着太陽漸漸開始西移，斜陽將遠方的雲朵染成璀璨的黃色，一副美景看起來別有情致。

    最先上來的一道菜是冷熱拼盤，五香醬牛肉。

    將生驢肉切成大塊狀放入鍋中加入足量的清水，直至淹過驢肉，用手將驢肉浸洗一番，去除驢肉中的血水，降低驢肉裏面的腥味異味。

    直到蒸鍋水都變得血紅之後撈出驢肉倒掉血水，驢肉重新放入鍋中加入清水進行浸泡，中間依據清水的變色程度換水，等到驢肉裏面的血水被清水完全浸出來，清水在驢肉中不會嚴重變色爲止。

    完全去除血水的驢肉可以開始醃製了：加入大蔥、生薑、花椒、鹽、生抽、黃酒，用手抓拌均勻，過程中可以用手在驢肉上面揉搓擠壓，讓驢肉更加入味，醃製的過程起碼要三個小時。

    醃製完畢之後將驢肉撈出，撿起蔥姜將剩下的血水倒掉，鍋中放上蒸屜，將驢肉擺在上邊加入涼水沒過肉塊，大火煮開之後撇去上面的浮沫，加入醃製驢肉時的蔥姜，以及適量生抽老抽、冰糖、鹽和黃豆醬和甜麪醬，還有一份用各類香料組合而成的五香滷肉包，讓驢肉保持水沸的狀態小火燉一個小時，然後關火燜三個小時，撈出驢肉撕成合適的大小即可擺盤端上桌了。

    至於冷盤，則是晾涼之後切成薄片擺盤。

    一份臉盤子大的餐盤上面呈圓環形擺滿了驢肉，尤其是熱乎的那一部分，四溢的肉香伴隨着涼風涌入幾人的鼻頭，熱乎的香氣騰騰上升，暖融融的。

    整道盤子除了中間的綠葉菜點綴，其餘全是滿滿當當的驢肉。

    “來，趁熱的！”劉陌拿起筷子的下一秒想起了李瀟一開始說的話，頓住了動作，隨即催促着李瀟。

    “那咱現在就開始吧！”李瀟拿起筷子分別夾了幾塊熱的和涼的醬驢肉放到自己的餐盤上，招呼着兩人用餐，才將注意力放回到自己面前的驢肉上。

    “鏡頭下邊看着可能不夠真切，我來形容一下這個熱驢肉的狀態吧。”

    因爲是新鮮出鍋的驢肉不太可能被切得足夠小塊，所以上來的時候還給幾人都備好了一次性手套能夠抓着吃。

    李瀟戴好了手套，將一塊驢肉拿起來在鏡頭底下開始撕。

    肥碩的驢肉在李瀟的動作下肌理被層層扯裂，被燉煮進去的湯汁和肥油隨之被擠壓出來，滴滴答答地往餐盤上面流。

    “這驢肉裏面幾乎都是醬湯，隨手一抓都是滿滿的肉香。”

    李瀟控制自己儘量別去做出舔舐手套的動作，將撕下的驢肉放到自己的嘴裏。

    “入口的一瞬間就是底料炸裂般的香氣，然後是流着鮮香醬湯的驢肉。”

    “兩分筋道的皮，八分軟爛入味的驢肉，口感同時富有鮮嫩而又帶着飽滿彈性的特點。”

    因爲撕扯得比較隨性，又因爲驢肉的味道實在是讓人吃着欲罷不能，李瀟竟是兩三口就解決完了餐盤裏面大半的熱驢肉。

    他放下手套，爲了不讓冷盤和熱盤的驢肉相互影響，決定緩緩再吃。

    李瀟拿起自己的茶杯，小口喝着甘美的茶水。

    “哥們你怎麼不繼續吃了？不合胃口嗎？”劉陌一邊吃得滿嘴流油一邊看着李瀟停住的動作大爲不解，“就算你吃得少，咱們待會還是會平分餐費的噢。”

    “我這是因爲驢肉太過好吃被驚到了。”李瀟半開玩笑地放下茶杯，回味着茶水的清香。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薄薄的冷盤醬驢肉。

    比起剛纔“肥的流油”的熱盤，這一片冷盤可以說是幾乎樣樣都沒有比得過剛纔那些肉的地方。

    要說香味，熱乎的醬驢肉從上來的那一刻就瞬間俘獲了幾人的鼻子，這冷盤的味道只能說是弱化版的熱驢肉，不仔細聞的話便很容易讓熱盤給蓋過去。

    要說外觀，這涼颼颼沒什麼彈性的肉片讓人看着就有種吃零食的錯覺。

    “我們再來試試冷盤吧。”李瀟鼻子湊近這塊肉，可能是因爲熱盤太過搶味導致他又吸了幾口氣還是沒怎麼聞到特別突出的地方。

    將筷子上的醬驢肉送入自己口中，同樣是鹹香的香料，不同的是這塊肉的筋道完全和熱乎的驢肉天差地別。

    不能說是彈牙筋道，李瀟只能說自己幾乎在吃一個“彈簧”。

    一樣的部位，幾乎完全不同的風味。

    “非常有嚼勁的一道冷盤。”李瀟一邊咀嚼一邊點評，臉上的表情都開始“用力”起來：“不知道是採用了什麼樣的處理方式，可以說是有種嚼不爛的錯覺。”

    “而且在表皮的部分，甚至還有一種類似於被油炸過後的那種脆脆的感覺。”

    “很難相信，明明都是醬驢肉，但是卻因爲溫度的不同造成了兩種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熱乎的醬驢肉吃起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熱情好客的美女，豐腴柔韌的四肢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滿滿誘惑的美感。”

    “而作爲冷盤上來的醬驢肉，吃起來則像是一個冰美人，對你愛答不理卻有種該死的魅力，越是品味越是上頭，讓人欲罷不能。”

    “驢肉選用的是筋道十足的驢腱子部位，吃起來的口感幾乎可以說是完全吊打之前吃過的任何一種肉類。”

    “之前在甘州稍微對驢肉的鮮美有所嘗試和品味，但是今天這一頓，可以說是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的美味。”

    “如果說之前的那份醬驢肉是入門級別的，那麼今天吃到的這一份可以說是噩夢甚至地獄級別的。”

    “指美味的程度。”

    “這道冷熱盤，要是一前一後上來的話，可能味道的遞進和層次會更加鮮明一些，但是這樣同時端上來還是非常有創意而且個性十足，我可以給到95分！”

    直播間：

    “那個流油的程度是認真的嗎？”

    “我只光顧着看主播跟冷盤打架一樣費勁的牙齒了！看起來真是太滑稽了吧！”

    “你們有沒有發現作爲背景板的兩個兄弟的吃相，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啊！”

    “我現在不懷疑主播是收店家的錢了，我懷疑那兩個兄弟收了店家的錢做廣告的（doge）”

    “樓上你沒聽到剛纔人家說的不輕易接單嘛。”

    “雖然這家店的廚師比較高傲的樣子，但是看上去還是值得有高傲的資本嘛。”

    “感覺從外貌和氣質上面來看就像是一個固執的小老頭！”

    “樓上對老人有點不太尊重哎！”

    “希望樓上那位收回那句話，畢竟別的不說，年紀大的老人家還是要多多尊重一些的。”

    ······

    餐桌上面沒有專人添飯，倒是在旁邊一張放置東西的桌上有一個冒着熱氣的電飯煲，旁邊還放了個牌子告知人們可以自行盛飯。

    “說起來，按照這菜單上面的名字，待會還會上一道驢肉春捲，不知道什麼滋味。”將桌上的醬驢肉給吃得差不多了，劉家兄弟有個開口的功夫，一邊摘着手套一邊開始唸叨，“醬驢肉用來下酒下飯都是極好的，就這麼幹吃也很有味道，該說真不愧是在高級酒店退休下來的大廚。”

    劉旻點頭，一副依然意猶未盡的模樣。

    幾人吃得開了胃，對着接下來的驢肉黃面更加期待起來。

    沒過多久，另外一道東西被呈了上來。

    服務員端着一個大餐盤，上面擺上了三個大碗，將它們一人一個分到了幾人的面前。

    李瀟低頭一看，如他臉一般大的碗裏是拌上了香菇和碎驢肉的臊子麪條。

    橙黃色的麪條粗中帶細，伴隨着香菇和驢肉香味溢出來的，還有濃濃的鹼味。

    “看着這麪條好像沒啥特別的。”

    不僅是沒啥特別的，甚至還有些單調。

    在吃完了純純的醬驢肉之後送上來這麼一碗面，不得不說讓人有種吃完了山珍海味之後突然送上清淡小菜的那種落差感。

    “還沒上完吧。”劉旻手上沒動，看着服務員。

    “是的，驢肉黃面的東西比較多所以要分兩次上來。”服務員回答道。

    他的話音剛落下，另一個服務員小哥就端着個更大的餐盤來到了餐桌上。

    先是在三人面前都各自放上了一碗鮮紅的辣椒醋水，再擺上三疊紅褐色的驢肉，放下這些才點頭對着幾人致意：“先生們，這就是驢肉黃面，有什麼需要的口味還可以另外提出來。”

    “那有油辣子不？”李瀟問。

    “有。”服務員應着就回去拿了。

    “咱們先吃，先吃。”劉陌拿起了筷子，一臉迫不及待，“雖然這驢肉黃面看起來沒剛纔的純肉驚豔，但是主食可不能給辜負了！”

    招呼完了，劉陌直接開吃。

    李瀟不緊不慢，先是將攝像頭往黃面上面一放，讓觀衆們欣賞足了這份驢肉黃面，才開始點評。

    “黃面給人一種濃濃的手工制麪條的那種鹼味感，驢肉應該和之前是不一樣的部位了，有可能是爲了區別口感吧。”

    驢肉黃面的做法比起一般的麪條，主要的區別其實在於裏面的臊子。

    將特製的醬驢肉首先拿出一部分切成片狀留着以便之後蘸着汁水吃，再留出一些切成碎末，然後準備好豆腐末與香菇末。

    熱鍋下油，放入香菇爆炒出香味，然後加入驢肉拌炒，再添上清水和豆腐，加入鹽、耗油、老抽進行調味，轉中火燉煮十分鐘，直到臊子顏色變成深色即可。

    有經驗的廚師能夠將臊子做出咖喱的形態，但是大部分人做出濃稠狀的臊子其實多需要借用添加澱粉這一方法，這個方法說好不好，其中一個缺點便是容易將臊子的本身味道給蓋住，導致失去了本身的鮮美。

    借用澱粉的一個好處便是容易變濃稠，而且還不用過於擔心臊子煮太過火而導致出現焦味。但不管怎麼說，能在不借用澱粉的情況下憑藉自己對火候的掌控來做出一份香味醇厚濃稠的臊子，其技藝可以說是登峯造極了。

    做好了臊子，將手工拉出來的麪條放入清水鍋中加上少許鹽煮熟便能撈出，裝盤時加上做好的臊子，拌一半留一半即可。

    至於辣椒醋水，則是將剁碎的辣椒加以醋，再放入蔥蒜末調製而成。

    “先來試試這單獨的黃面臊子吃起來味道怎麼樣。”李瀟用筷子在碗裏夾起幾根來，長長的麪條讓他提拉了好一陣子還沒到底，只好乾脆地用筷子夾斷了。

    因爲與香菇臊子進行過充分的攪拌，所以僅僅是這平平無奇的黃面，也帶着驢肉和香菇雙重疊加的濃香。

    “麪條吃起來的口感比較筋道，而且食用鹼的含量恰到好處，吃着不會有那種悶悶的感覺。”李瀟嗦着嘴裏的麪條，在嘴角的位置被臊子醬汁給留了一道痕跡。

    他舔掉了嘴角的醬汁，滿意地點了點頭。

    “再添上醬驢肉試試。”

    把筷子的目標對準了放在他碗旁邊的小蝶上，雖然叫小蝶，其實也是因爲被大碗對比之下才顯得“小”了，實際也有李瀟一個巴掌那般大。

    上邊的醬驢肉是溫熱的，用筷子夾起之後很明顯能看到它非常富有彈性地抖動了兩下。

    “據說比較正宗的口味是蘸着這辣椒醋水吃，我們就入鄉隨俗試試看。”

    醬驢肉一下入辣椒醋水裏，就瞬間從原本的肉色帶上了橙紅，上面還沾染了豐富的姜蒜末，用料十足。

    浸了辣椒醋水之後的醬驢肉讓李瀟聞着有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幾乎是完全變了味道。

    他試探性地先舔了一口上面的辣椒醋水，才一口咬下去。

    屬於陳醋那種勁道的酸味配合着幹辣椒碎的辣，再甫一新鮮的生姜蒜的那種辛辣和特有的清新香氣，與醬驢肉融合之後，在李瀟的口腔中炸裂開。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這種震撼……”李瀟的舌尖因着這味道變得有些發麻，“非常生猛的味道。”

    “那種酸和辣都是極度的，兩種味道在嘴裏不分上下地開始爭搶，但是又不會掩蓋掉屬於驢肉的那種嫩滑的肉香。”

    “該說真不愧是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啊。”

    “就算是這麼重口味的蘸汁，也能在其中保持屬於自己的風味。”

    “這蘸汁不是一般的東西可以隨便搭配的，要是食材不夠新鮮或者處理方式差些火候，都不能爭得過這麼霸道的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