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羣衆眼裏的死腦筋

    2002年，渝州下轄的巴南縣雖和主城只有一江之隔，但收入低不少，二百五十塊頂得上普通人人家半月收入。

    不過就古董買賣來說，真跟買廢品沒區別。

    因此攤主一聲吼，吸引來不少圍觀者。

    有個瘦弱淘客手指楚燁離開的方向，道：“我看那小孩進古古軒邊上窄巷。”

    此言一出，攤主、墨鏡壯男猶如跑道上聽到發令槍的運動員，原地蹦起衝向巷子。

    圍觀者紛紛跟上。

    此時巷子裏。

    楚燁感嘆着老天對自己不薄，把物件重新用紅紙包裹起來小心翼翼放進麻袋往肩上一扛，打算出去趁運氣好多逛逛。

    來到巷口時，眼前兩道人影撲來，把他嚇了一大跳，穩住身形定睛一看，見其中一個是攤主，心裏也就有底了，暗暗修改對老天的感激，也快速思考如何應對。

    自古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本是理所當然，吃虧也只能肚子裏吞。

    然而，總有人不甘心吃虧想反悔，古董的利益又那麼大，所以比其他行業更容易發生，何況楚燁還是個高中生。

    這時，其他人趕來環巷口圍着，蔡八斗也在其中。

    楚燁趁着攤主開口期間，掃視了墨鏡壯男，判斷職業是保鏢之類的，跟攤主沒有關係，可能是看出六面鏤空銅燈罩，才引發當前情況。

    “娃，那燈罩是你買走的吧。”墨鏡壯男先一步開口。

    攤主就在跟前，裝傻是沒必要的，楚燁點頭。

    “我兩倍收購。”墨鏡壯男提出條件。

    楚燁心裏冷笑着，真當我是高中生？賣給你，我就是雙倍二百五，表面老實臉搖頭道：“燈罩是給我師傅新家落成的賀禮。”

    “七百五。”墨鏡男加碼道，“這基本相當於你一個月收入，可以在市場裏隨便挑精品作賀禮。”

    楚燁搖頭不接受。

    圍觀人羣有人見過楚燁跟攤主交鋒的一部分過程，於是熱心給大家轉述。

    墨鏡男耳聽八方，捕捉到極爲關鍵信息，楚燁就是個窮人家的娃，小小年紀被送去做木工活，於是伸出一根手指頭，道：“一千二百五十。”

    周圍人很是嫉妒，小娃運氣真好，轉手就能賺到一千塊。

    攤主一臉悔恨原地跺腳。

    可是，讓人意想不到，楚燁還是拒絕了。

    “這娃莫不是傻了？市場多少人做夢想撿漏，忙活一整月能賺個三五百都能高興好久，不到半小時轉手就賺一千塊，他還拒絕。”

    “農村人就死腦筋，這先生可是大名鼎鼎泰德先生身邊人，燈罩轉手博個好感，在市場上還不橫着走。”

    “泰德先生是那位你們巴南古玩市場重建的倡議人？”

    “是的，就是咱們市場最大的股東，身家好幾千萬的大佬。”

    “那不得了！娃，還是賣了吧。”

    “……”

    周圍人議論紛紛。

    人羣中擠不進來的蔡八斗一臉嫉妒。

    楚燁不聽不理會衆人，仰頭望着人高馬大的墨鏡壯男，臉上帶淳樸和怯弱表情，道：“燈罩賣給哥哥，就能得到師傅二十個月給的生活費那麼多，但我只有半天休息時間，沒時間再多逛，得趕緊回洪瀨鎮了。”

    攤主在前，楚燁維持老實巴交人設，搬出巴南最北邊，交通最不便的山溝溝做拒絕藉口。

    衆人這才明白，楚燁說趕着幾十裏山路來給師傅挑賀禮，不敢進去捱罵事小，被開除可能一家老小都要餓肚子，不是一兩次撿漏能比得上。

    隨即議論聲弱了不少。

    “一千五。”墨鏡壯男做出咬咬牙的樣子。

    呼呼~

    圍觀人羣見價格再次提高，對楚燁的理解同情瞬間消失，恨不得上手搶。

    楚燁心裏想的是，燈罩最低價五千塊，遇到手裏有燈座的，談一談還能多個二三千，如果墨鏡壯男不吃準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哪怕只出價四千塊，他就勉強把泰德先生‘好感’加上去轉讓。

    他抓緊肩上麻袋口，擡腳道：“對不起哥哥，太陽下山前我得趕回家。”

    “瓜娃子，差不多得了！那東西也不是什麼高檔貨，放在我這裏很久沒人看得上，泰德先生正好有需要，額外給你七倍價，還不滿意。”

    攤主怕泰德先生拿不到燈罩遷怒自己，他以後沒法在這裏做生意，壓着因損失吐血的衝動呵斥。

    一看到原物件主人都開口了，圍觀者紛紛譴責楚燁，來討好泰德先生。

    楚燁不生氣，畢竟欺軟怕硬，人性使然。

    上輩子見多了。

    等大夥奉承聲音弱了點，環境沒那麼噪雜，他才開口：“不賣。”

    他這是在演老實人被惹生氣的樣子。

    “不賣也得賣，不然別想走出去。”

    “哼，寶批龍一個，真當這裏是菜市場，想來就來先就走。”

    “也就泰德先生大方，否則直接讓這位哥們動手拿，大家也不會說什麼。”

    “就是說，賺到七倍還不滿意。”

    “……”

    爲討好泰德先生，衆人立場全站在墨鏡壯男這邊。

    墨鏡男見狀，微微揚起下巴，顯示內心自信和驕傲。

    楚燁知道不把這股氣勢壓下去，萬一出個真二百五跳出來動手，自己就將近面臨羣毆，那時候財物保不住還得受重傷。

    於是，他環顧一圈，語氣三分委屈七分憤怒道：“城裏人都這麼不講道理嗎？別人不賣非得逼着賣。”

    衆人是想獻媚泰德先生得到好處，不是真不要臉，所以一時間場面噪雜聲減弱。

    墨鏡壯男心生不好，拿不到燈罩回去可不好過，腦袋一轉俯身跟楚燁，語氣儘量溫柔，道：“弟弟別着急，今日我全權代表泰德先生，絕不強買強賣，你且把燈罩拿出來，我當着幾十位同行面前鑑定，絕不會讓你吃虧。”

    “不愧是泰德先生的助手，實力強品德高尚，就算是農村來的小屁孩，都以禮相待。”人羣中蔡八斗雙手越過腦袋鼓掌。

    啪啪~

    人們默契地跟着鼓掌。

    情況瞬間倒轉，壓力又給楚燁了。

    好好，是我看走眼了。

    楚燁心中承認自己輕視世人了。

    墨鏡壯男能瞬間把控現場節奏，就不是只會打架的保鏢，而是個在古董圈混跡多年的老手，興許也察覺出來，他並非是個一無所知的普通農村娃。

    很明顯，就當前一面倒的情勢，墨鏡男把燈罩定性只值五百塊，衆人不會覺得有任何問題，那麼一千五都不賣的自己，將陷入貪得無厭小人嘴臉，最終只能吃下啞巴虧。

    該怎麼做好呢？

    楚燁心裏舉棋不定。

    爲了給爸爸籌集手術費和媽媽的營養費，定下賺分期五十萬。

    首期目標，十天內賺三十萬。

    由於前世父母先後去世，妹妹和他斷交，導致他遠走他鄉，終生再也沒踏入巴南乃至渝州市，對當地古玩市場不熟悉，所以哪怕重生後一身本事在手，想短時間賺到三十萬，難度也非常大。

    至於以上原因，五千塊不少了，現在縮減十倍，他無法接受，可不同意的話，對方不會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