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飆演技買東西

    “你這瓜娃子，眼力不行啊。”

    攤主在竹躺椅搖扇子哼道：“我這老墨斗，鬥架是明代宣德魯班術大成者專爲茅山師雕琢，乃是千年老槐木製作而成，專用來鎮邪壓鬼。而鬥線、鬥輪考究起來不遑多讓，三千讓你拿走，已是看在你娃有誠意照顧了。”

    楚燁聞言暗暗發笑。

    老墨斗年代確實沒問題，但跟千年老槐木、鎮邪之類沒有任何關係。

    最主要的是幾個老物件拼裝手法粗糙，破壞年代該有的基本價值，攤主分明是看他年紀小瞎忽悠。

    不過不重要了。

    現在他測出來了，攤主沒看出來他真正的目標，那麼可以進行下一步。

    隨即，他放下老墨斗，語氣遺憾道：“我跟老吳學木匠活，最近他新家落成，想着他平日喜歡老物件，來市場挑個當賀禮，可三千塊實在太貴了。”

    攤主聞言停下搖扇，撇頭道：“難怪我攤子那麼多寶貝，你就盯着老墨斗挑，原來是學木工的。”

    “是呢。”楚燁假意尷尬撓頭，心想一堆垃圾，虧你臉厚‘寶貝’把寶貝掛嘴裏。

    “太貴你就挑個別的，老話不都說禮輕情意重。”攤主順勢建議。

    這正中楚燁心思，很老實求助：“我也不是很懂，老闆能給個建議嗎？”

    “你面前那個扇子，乃乾隆下江南如果老陳家用過，後來被當地知府收藏，只是淋雨紙面壞了，只剩下骨架，被人重新修復過，看你對師傅一片誠心，本來最低五千，一千五拿走。”攤主用蒲扇指着說道。

    楚燁爲了不被看出破綻，拿起扇子打開查看，一時間在心裏把攤主問候個遍。

    扇子連‘古’都談不上，就是個現代流水線生產，一塊錢一把的摺扇，被人粗暴作假，白送他都不要的垃圾貨。

    “還是有點貴。”他把扇子折起來苦澀道。

    攤主見狀起身彎腰，用蒲扇指一枚銅鏡問道：“曹雪芹認識吧？”

    “紅夢房、夢紅樓還是……啊呀，忘記那電視劇名字，那個姐姐演的叫什麼玉的……”楚燁急得抓耳撈腮。

    “你說的是87版紅樓夢電視劇，陳曉旭演林黛玉。”攤主熱心幫忙解釋。

    楚燁恍然拍手道：“對對，就是林黛玉。她好漂亮，以後我娶媳婦也要娶這樣的。”

    “那要多努力了。”

    攤主假意鼓勵楚燁，而後蒲扇指着銅鏡分析道：“這枚銅鏡也是損毀修復過，但卻是紅樓夢作者曹雪芹家使用過，有收藏價值，老吳肯定很喜歡，一千塊給你吧。”

    楚燁無語。

    攤主是真膽子大，把一個個物件硬扯上明宣德魯班大師、乾隆、曹雪芹，都是來頭大容易察底的人。

    無語歸無語，他從攤主說出的價格越來愈低，不禁猜想，對方是在試探他能接受的價格，再一舉定乾坤賣貨。

    他不點破，搖頭表示無法接受一千塊價格。

    接下來，攤主果然指其他物件，榜上的名人和年代，越來越小和距離當代近。

    楚燁就一一否決。

    當一幅竹海卷畫只要三百塊，都被他苦笑着拒絕了，攤主有點不耐煩，道：“你送老吳賀禮，指不定他一高興把不傳之祕教給你，所以別省那點錢了。”

    “我只是個學徒，本來沒有工資，但吳師傅見我家裏困難，每個月給五十塊生活費，我給家裏三十塊，二十塊存起來，存了……”楚燁自卑低頭小聲道。

    “行行，你就直接說預算多少。”攤主‘看’出來楚燁是老實巴交小孩，懶得再耗費時間試探。

    楚燁耐心還多着，擡頭小心翼翼求問：“什麼是預算？”

    “你……你這瓜娃子，要不是看你老實，大爺我直接趕走。”攤主生氣揮蒲扇。

    楚燁縮脖子避開視線。

    “你身上帶着多少錢，能接受賀禮多少價？”攤主依舊不忘把楚燁口袋榨乾的初衷。

    楚燁弱弱回道：“二，二百五十塊，是我一年生活費加上撿水瓶存下來的。”

    “二百五！”

    攤主一語雙關，強調錢也嘲諷楚燁窮鬼一個。

    不過有道是蚊子腿也是肉，攤主指着楚燁由腳邊前疊起來的幾張碗，道：“清光緒五年汾窯燒製白底粉彩雙鳳碗，雖算不得精品，但勝在年份超百，五個一起拿走，算你二百五。”

    古董圈中有一句話，只要年份一過百，爛木頭也是古董。

    是古董，就有價格。

    然而楚燁在心中吐槽，攤主比自己還能演，心大大的黑，破爛當寶賣，挖光他兜裏的錢。

    眼前幾個破碗，有五年歷史都費勁。

    表面上楚燁裝傻，抓起六面銅燈罩，道：“汾窯燒製，年份過百，想來老吳會喜歡。”

    攤主心裏直罵楚燁就是鄉下來的傻子，五隻碗雖是不是古董，買回去好歹能當飯碗吃，那破燈罩啥也不能幹，嘴上直呼楚燁好眼力，燈罩是曹雪芹家使用過云云的。

    “謝謝叔叔推薦。”楚燁交完錢要了一張紅紙包起來。

    “好好學木工活，等出師有工資了，再補送老吳個好的。”攤主不忘爲下次生意熱心提醒。

    楚燁表現老實樣子感謝着離開。

    走過幾十米，楚燁拐入小巷子，拆開紅紙仔細鑑別。

    燈罩六個鏤空面的紋理、雕刻，猶如激光雕刻那麼精益，會讓人看錯，實際上是工匠手工磨出來的。

    楚燁把每一面辨認過，倒翻觀察內部。

    燈罩內被燭火燒黑，頂部有凹刻紋理，他蹲下從麻袋拿出手電筒打光。

    凹刻是楷書，內容是‘離越賀致齋先生’。

    “陳興德，號離越，生於乾隆十三年夏，即公元1748年，十八歲執掌陳家紡織，勵精圖治二十年，陳家坐擁江南紡織業前五大戶，而致齋是和珅的字，二者確實通過當時巡撫有過交集……”

    楚燁邊打手電筒觀察物件內外，便挖掘背後信息深入分析。確定燈罩是‘十蓮上座’銅燈重要部件，市場價五千塊。

    “看來老天爺對我還是不薄，一下就給二十倍利潤。”

    楚燁感慨中想着，那位貪心演技十足的攤主，若是知道真相，不知該作何感想。

    稍早。

    楚燁剛離開攤位，有一位帶着墨鏡壯男過來，指名要六面銅燈罩。

    “剛被個小娃二百五買走了。”攤主躺在竹椅上搖着蒲扇慵懶道。

    “二百五！”墨鏡壯男喝道。

    周圍人們紛紛駐足觀察。

    “罵誰呢？”攤主不滿道。

    “清乾隆三十三年，江南紡織業前五大戶陳興德贈與和珅的十蓮上座銅燈部件，你就當廢品賣了！”墨鏡壯男語氣不可置信道。

    “什麼？！”

    攤主彷彿會武功，聞言‘唰’地從竹椅上蹦起幾米，落地後看向楚燁離開方向，黑臉大吼道：“那二百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