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感動不敢動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武文弄沫字數:11058更新時間:24/07/03 19:27:28
    “爸~”

    閆解放臉上的淚水還在,站在屋裏,也沒管身後大敞四開的門正在往屋裏灌風,開口叫了一聲爸。

    這可給三大爺整愣住了,這孩子是怎麼了?

    平時他雖然不是嚴父的形象,但跟孩子們的關係也不是那麼的親近。

    畢竟這個時候還是很保守的,很多父母都不會跟孩子表達愛。

    當然了,這說的是孩子懂事兒了,稍微大一點兒了。

    像李學武對李姝那樣,在這個時候並不稀奇。

    但今天閆解放這麼在乎他爹的舉動,卻是讓三大爺感動了。

    感動是感動,但現在不敢動。

    因爲他還得裝病呢,還得等老大回來呢,不能漏了陷兒啊。

    所以這會兒閆富貴對着兒子問道:“老二!怎麼了!出啥事兒了!”

    他還以爲是老大出事了,或者是這次的“騙局”出問題了。

    閆解放用衣服袖子摸了一把臉,頓時弄了個滿臉花。

    剛纔摔的那一下,臉搶在地上了,鼻子流着血,眼裏流着淚,這會兒全都混在一塊兒了,像是臉譜一樣。

    三大媽見兒子這麼副模樣,便上前心疼地問道:“到底怎麼了!”

    閆解放嗚咽着聲音說道:“爸,您沒死啊!”

    “這叫什麼話!”

    聽見二兒子這麼說,三大爺剛纔的感動都煙消雲散,直想跳下牀給這個孽子一巴掌。

    這是看見自己沒死悲傷過度了?

    三大媽也是責備地說道:“早上那會兒不是跟你說好了嘛,怎麼還這麼說你爸?”

    “嗚嗚嗚”

    閆解放在他爹皺眉頭的注視下一下子哭了出來,倒不是心疼他爸沒死喜極而泣,而是心疼自己啊。

    這一跤兒摔的,都摔破了相了。

    三大媽聽着不僅僅是摔破了相,都摔破了聲兒了。

    這會兒閆解放哭都找不着調兒了,因爲臉上疼,手上也疼。

    “我走到門口,嗚嗚嗚,李學武說節哀!嗚嗚嗚~”

    “啥!”

    三大媽瞪着眼睛看着二兒子,嘴裏嚷道:“他混蛋他!我找他們家去!還是幹部呢!”

    說着話就把手裏的圍裙一扔,擡步就要出門去對門理論。

    可這邊還沒出去呢,就見一大爺從門外進來了,嘴裏還急聲問道:“老閆沒了?”

    一大爺這會兒正想着上班呢,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便趕了過來。

    “早上那會兒不還挺好的嘛~怎麼……”

    看着屋裏閆解放哭的那麼慘,一大爺的心裏咯噔一聲。

    完了,閆老師準沒了。

    三大媽被一大爺的話問的一愣,隨即回道:“沒……”。

    一大爺也沒等三大媽說完便進了屋,等看見閆富貴瞪着眼睛看他。

    “老……”

    這句稱呼還沒喊出來,一大爺就被嚇了一跳,隨即轉頭去看門口的三大媽。

    三大媽也是瞪着眼睛看着一大爺。

    “一大爺,您怎麼能這麼……”

    一大爺在院裏還是有威信的,三大媽倒是沒想着他會像是李學武咒自己老伴死。

    可現在進來就問老伴兒是不是沒了,怎麼回事兒?

    一大爺也納悶兒呢。

    “這不是好好的嘛,怎麼院裏有人傳老閆沒了?”

    “啥?”

    三大媽這才想到,剛纔李學武爲什麼跟自家老二說那句話,怕不是院裏人現在都這麼認爲的吧。

    三大爺想到這兒又躺了回去,繼續裝病。

    哼,現在這種情況正好,一定能蒙過老大。

    三大媽看了一眼裏屋,轉頭對着一大爺說道:“沒有啊,孩子他爸還是早上那樣兒,誰瞎傳話兒的?”

    一大爺皺了皺眉頭,他當然不會說出是誰告訴他的這個消息。

    “早點兒給老閆找醫生,總這麼下去也不行啊”

    “是是”

    三大媽又看了裏屋一眼,點頭應了。

    這事兒不是她能做主的,得看被窩兒裏躺着的那位自導自演的老伴兒。

    一大爺叮囑了一句,見閆富貴也不言語,便出門上班兒去了。

    其實一大爺也看出一些不對來了,但沒有拆穿。

    他是個有心人,不知道這邊在搞什麼,當然不會說些什麼。

    但這會兒院兒裏人傳的沸沸揚揚的,也不是什麼好事兒,便提了一嘴,點了裏屋的閆富貴一句。

    這裝病也得有個度,別到最後把自己裝沒了。

    送走了一大爺,三大媽也不說去對面兒理論的事兒了。

    怎麼理論,院裏人都說老伴兒沒了,就不允許李學武說了?

    現在她也找不到是誰先開始說的了,只能悻悻地關上了屋門,轉回身去打了溫水。

    “剛纔還想問你呢,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嘴裏問着兒子,三大媽又拿了毛巾站在洗臉架一邊指着臉盆說道:“過來洗臉”。

    閆解放看了看衣服袖子上的血,苦着臉走了過去把手伸進了水裏。

    “嘶~啊!”

    他忘了他手上還有傷呢,剛纔已經結痂了,這會兒沾了熱水,傷口又開了。

    尤其是沾到了溫水,更是撕心的疼。

    看見兒子的模樣,三大媽也是心疼了,拉過兒子的手唏噓着說道:“演、演、演,也不知道老大能不能回來,老二倒是傷成了這樣”。

    聽見母親的話,閆解放的眼淚又下來了。

    他太難了,爲了那座房子,爲了大哥拿走的錢,牀上那位沒有走,他都要走了。

    這會兒三大媽也顧不上兒子臉上的血會不會污了毛巾了,放在水盆裏溼了,擰了一下幫着兒子擦起了臉。

    “疼、疼、疼”

    閆解放一直嚷着疼,齜牙咧嘴地躲着母親的毛巾。

    “忍着點兒!”

    三大媽拉住了兒子的手,用毛巾輕輕地擦拭着。

    娘倆你一步,我一步地挪着,屋裏不斷地傳來嘶呵聲,看得三大爺直皺眉頭。

    剛纔閆解放說的意思他聽明白了,知道這是兒子在傷心他要沒了,所以這會兒見着兒子的醜態也沒有開口說什麼。

    倒是想到剛纔老伴兒問的那句話,便再次問了一遍。

    “老二,剛纔你媽問你,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嘶~我幹等我大哥也不回來,這不是想進來問問怎麼辦嘛!”

    閆解放躲了一下母親,嘴裏回了父親的話。

    三大爺仰起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間,心裏琢磨了一下,道:“早上六點多打的電話吧?”

    “是,我記着點兒呢”

    閆解放實在受不了了,搶了母親手裏的毛巾自己擦了起來。

    “我出門的時候是六點半,趕到電話局的時候求了應急口,當時是六點五十五分”

    三大媽站在一邊給兒子點着臉上髒了的位置,嘴裏說道:“你大哥說了幾點回嗎?”

    “沒”

    閆解放邊嘶呵着擦着傷口邊說道:“我剛說完他就把電話放下了”。

    “老大還是孝心的”

    三大媽聽了這句話轉頭對着裏屋說了這麼一句,隨後接了兒子手裏的毛巾又去投了一遍。

    “哼!”

    三大爺不以爲然地從鼻孔裏哼了一聲,隨後滴咕道:“要是有孝心,也不至於騙我的錢”。

    “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

    三大媽見兒子臉上已經擦乾淨了,便將毛巾遞給閆解放,示意他再擦第二遍。

    嘴裏說道:“等老大回來好好問問,說不定有什麼誤會呢~”

    “扯吧”

    三大爺現在說啥都不會相信兒子了,包括正在外屋嘶呵的這個。

    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錢收回來還是放在自己的手裏把握一些。

    “誤會怎麼可能一個月了不着家兒?誤會怎麼我見他那次不跟我說明白?誤會爲什麼房場的名字是於麗的?”

    “你說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這房場怎麼能是於麗的名字呢?”

    三大媽問完這句話,對着二兒子說道:“去屋裏把衣服換一件兒,看髒成什麼樣兒了”。

    “我願意的嗎?”

    閆解放這會兒心裏還有着委屈,早上跑去電話局打電話,又跑着回來。

    累不累先不說,摔的那一跤兒擱誰誰願意啊。

    三大爺家不是有車子嗎?

    是有,但是自從出了上次車子被偷和這次閆解成詐騙桉以後,三大爺對固定資產和流動資產特別的注意。

    可以說是防火防盜防兒子了,所以早上根本不提讓兒子騎車子這一茬兒。

    “知道知道,知道你受累了,知道你受傷了”

    三大媽安慰了兒子幾句,又說道:“這還不是爲了你嘛,那房子不是你爸爲了你要的啊?這錢不是爲了你的工作往回要的啊?”

    好麼,現在都成了閆解放的事兒了,讓閆解放一肚子苦水自己咽了。

    屋裏的三大爺在娘倆兒在外屋說話的工夫,眯着眼睛看着頂棚,心裏想着老伴兒的話。

    是啊,除了兩個人合起夥兒來騙自己錢,再沒有別的理由是他能想得到的了。

    不是閆富貴想不到自家老大兩人離婚了,但這個理由被他否決了。

    因爲在這個時候離婚真的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兒,離婚的男人好找媳婦兒,離婚的女人可不好找男人了。

    所以閆富貴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理由來。

    這個時候還沒有身份證那一說兒,都是戶口本。

    而每家戶口本上的第一頁就是戶主的名字。

    一般來說,家裏的男人就是戶主,閆解成兩口子分出去以後單獨申領了戶口本。

    當時戶主登記的就是閆解成,這是慣例,也是約定俗成的。

    那在房屋登記的時候,一般也是登記在戶主的名下。

    這個時候可沒有婚姻財產糾紛處理辦法,女人離婚一般都是淨身出戶。

    所以閆富貴才會說是閆解成“叛變”了,去了老丈人那邊,跟媳婦兒合起夥兒來騙他的棺材本兒。

    但昨晚的事兒和於麗的表現,又讓他對自己的猜測起了懷疑。

    於麗幫着自己找老大,這不矛盾嗎?

    今天閆解放特許不用去學校,閆富貴的請假信是閆解曠帶去學校的。

    今天閆解放的任務就是等在家裏,等着他大哥自投羅網,抓住他大哥。

    三口人說了幾句閒話,便都沉默了下來,眼睛都是望向了門外,支棱着耳朵聽着門外的動靜。

    “他媽”

    就在沉默的這會兒,閆富貴心裏正想着於麗,突然想起來,於麗要是去上班,會不會被老大看見。

    “老大媳婦兒!”

    “於麗怎麼了?”

    三大媽突然聽到老伴兒說起大兒媳婦兒便轉頭看了過來。

    閆富貴瞪着眼睛說道:“老大媳婦兒在上班,要露餡兒!”

    “糟了,我忘了這茬兒了!”

    三大媽站起身,拉開門便出了屋往倒座房趕。

    嘴裏還對着屋裏的二兒子交代道:“趕緊去門口等着迎你大哥!”

    閆解放看着母親出了門,不情不願地找了白棉口罩戴在了臉上,扣上了自己的棉帽子跟着出了門。

    三大媽這邊小跑着出了垂花門,手扒着倒座房西屋的玻璃窗戶看了看。

    這會兒西屋只有桌椅板凳,爐子燒着,可是沒有人。

    三大媽又往屏門裏面走,從廚房的窗戶看了看,也沒有,最後又看了西屋。

    “準是在西院兒了!”

    三大媽在家的時候瞅着呢,於麗沒有往後面去,那就是一定是在西院看店兒呢。

    家裏都這樣了,她還有心給別人看店兒!

    直到現在,在三大媽的心裏,還是大兒媳婦兒的錯。

    所以這會兒也是氣沖沖地從廢品商店的後門進了門臉兒。

    一進門,三大媽便看見於麗正在擦傢俱,開口就要嚷。

    可突然眼角一跳,微微轉過頭,卻是李家的老太太正抱着那個洋孩子坐在屋裏。

    嘴裏要嚷出來的話一下子憋了回去。

    這老太太可不是簡單角色,她嫁進來的時候劉茵就已經結婚了。

    老太太管教兒媳婦兒的手段她是見過的,心裏也對這個平時不聲不語的老太太打憷。

    倒不是說李家老太太虐待劉茵了,就是那張嘴,開口就能把你說沒話兒了。

    “那啥……”

    三大媽降低了聲調兒,和緩了語氣,對着於麗說道:“老大媳婦兒,你出來一下”。

    於麗也是被三大媽突然闖進來嚇了一跳,這會兒聽見她的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則是眯了眯眼睛,拍了拍李姝的小腳兒。

    “有事兒跟這兒說吧,我還得看店兒呢”

    於麗生硬地回了一句,手上則是繼續擦起了傢俱上的灰塵。

    這是今天新從庫房搬過來的,得擦出來才能賣得好呢。

    三大媽被嗆了肺管子,實在忍不住想要說於麗幾句,有兒媳婦兒這麼跟老婆婆說話的嗎?

    但現在是有求於於麗,再一個老太太跟屋裏呢,她也不敢發火兒。

    還沒等她繼續說,這會兒老太太卻是站起身,將懷裏的李姝遞給了於麗。

    “幫我看一會兒,我去趟外頭”

    這裏的外頭是口語,不是老太太真的要出門,而是上廁所的一種說法。

    “好”

    於麗忙扔下手裏的抹布,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把李姝接了過去。

    “姨姨抱啊~,太太馬上就回來”

    三大媽看着於麗抱那個洋孩子像是自己孩子一樣,不由得在心裏有些不舒服。

    但是看見老太太出門,也是知道這是老太太給了她們說話的空間。

    至於另一間房裏有沒有人聽得見,這會兒也顧不上了。

    三大媽走到於麗身邊,皺着眉頭說道:“昨晚你爸都跟你說了吧?”

    於麗聽見這話就是一皺眉頭,但還是忍住了沒說出來。

    三大媽見於麗這幅模樣,便也有些來氣。

    “老大一會兒回來,你可別露面啊,讓他看見了……”

    “我得看店兒呢”

    於麗抱着李姝也不敢大聲說話,怕嚇到李姝,所以這會兒也是放緩了聲音,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客氣。

    “我知道他來不來這邊,總不能我不幹活兒吧?”

    “你!”

    三大媽生氣地說道:“要不是因爲你,老大能騙家裏的錢嘛!”

    於麗見三大媽嚷嚷,便抱着李姝往後面躲了躲,嘴裏說道:“別跟我嚷啊,嚇着孩子”。

    說着話還拍了拍李姝的後背安慰了起來。

    李姝則是嘴巴微張,都着小臉兒,滿眼好奇地打量着三大媽。

    三大媽被於麗噎了一下,看了掀開門簾往這邊看的小燕兒一眼,也知道這裏不能喊。

    “你總得體量一下我們吧,那是你爸的老本兒了”

    說着話便耍無賴地對着於麗說道:“要不就把你的房給我們一間”。

    “憑什麼呀!”

    於麗抱着李姝往櫃檯邊上找小玩意兒給孩子玩兒,嘴裏卻是回着三大媽的話。

    “又不是我跟你拿的錢,誰拿的你找誰去!”

    自從離婚前,跟婆婆吵了那麼幾回,於麗算是看清了自己婆家是個怎麼情況了。

    要說恨,卻也是沒有的,雖然那半年過的並不如意,有諸多委屈在心裏,但他們家也沒虐待她。

    可要說感激或者什麼的,就有些矯情了。

    現在她只想過自己的日子,跟他們家不沾關係才好呢。

    三大媽現在只覺得血氣上涌,瞪了於麗一眼,道:“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別……”

    別啥她也沒說出來,一甩臉子便推開門出了屋。

    於麗看了看三大媽的背影,抿着嘴拉了拉李姝的小手,她現在莫名的想哭。

    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想哭。

    曾經的一家人,也是過了大半年的日子,不知道爲什麼走到現在,竟把自己當仇人看待。

    老太太這會兒從外面回來,看見於麗低着頭在親李姝,便轉移着話題說道:“今兒個外面太陽還好,可能真要開化了”。

    “是”

    於麗答應了一聲,隨後整理了一下表情,擡起臉笑着說道:“我正想把後院的被子拿出來曬一曬呢”。

    “晚點兒吧”

    老太太接了李姝,抱着走到牆邊放着的沙發坐了下來,說道:“一開化這水分就大,曬不幹,得等全都化開了才成呢”。

    於麗點點頭,道:“還是您懂得多”。

    “懂啥啊,一個糟老太太”

    老太太捶了捶自己的腿,無奈地說道:“沒到開春兒腿腳兒就疼,風溼”。

    “是嘛~”

    於麗看了看老太太問道:“你家我叔就是大夫,怎麼沒給您……”

    說到這裏也反應了過來,要是真能看,那李順不可能看着老孃腿疼不管的。

    老太太也是肯定了她的這個想法。

    “老毛病了,看不好了,呵呵”

    老太太對自己的病倒是看得開,無非就是溼度大了會疼,變天兒了會疼,也沒什麼。

    “這是年輕那會兒,拉扯一家子累的”。

    說着話兒,哄着懷裏的李姝,嘴裏也跟於麗說起了閒話兒。

    “那個時候你老爺還活着呢,家裏的藥房正是我生你叔的時候沒了的,你老爺爲了養家湖口,就揹着藥箱子當了鈴醫了”。

    “兵荒馬亂的,不容易吧~”

    於麗從櫃子上拿了個小玩意兒給李姝,省的李姝鬧。

    老太太則是輕笑了一聲,隨後說道:“過日子,哪有容易的,就算是太平日子,家家就都容易了?”

    說着話便嘆了一口氣,道:“還不都是各有各的苦嘛!”。

    聽見老太太說這話,於麗卻是知道,老太太這是說給自己聽呢。

    準時看見剛纔自己偷偷抹眼淚了,這才勸慰自己呢。

    “可不是嘛”

    於麗應了一聲,拿了櫃檯上的抹布,繼續擦着櫃子上的灰塵,嘴裏接話兒道:“生活,生活,生下來就是爲了活着”。

    “呵呵呵”

    老太太看了看於麗,笑道:“你才多大點兒小歲數,可別老是唉聲嘆氣的,都把自己的中氣嘆沒了”。

    看着於麗笑了,老太太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道:“可別不信啊,老奶我雖說不是醫生,但懂的可不算少”。

    “沒,我信~”

    於麗笑着應了一聲,隨後繼續說道:“您給我老爺打了這麼多年下手,不是醫生也是半個醫生了”。

    “誰讓趕在他們家了呢”

    老太太晃了晃身子,看着懷裏的李姝說道:“都是命啊,給他們家當牛做馬的,到最後他先走一步了”。

    於麗知道老太太說的是誰,是李學武的爺爺。

    因爲李學武的爺爺在家裏行少,家熘都叫老爺,所以街坊四鄰也都叫老爺。

    所以於麗才管李學武的奶奶叫老奶的。

    這個老字代表的就是最小、老小兒的意思,等行大的,一般都叫大爺、二爺等等。

    “我老爺是什麼時候沒的?”

    於麗也是第一次跟老太太坐在一起閒聊天兒,以前可沒這個機會。

    因爲李家的老太太除了照顧孩子就是帶着劉茵收拾藥材,哪像院兒裏的閒老婆兒們聊閒篇兒、說閒話兒啊。

    老太太今天也是爲了給於麗保駕護航來了,她是心思通明的,知道於麗跟二孫子那點兒事兒。

    她也是觀察於麗好一陣子了,倒是沒看不起於麗,也沒覺得二孫子怎麼了。

    現在猜出於麗這會兒是個什麼情況了,更不會有什麼負擔了。

    反倒是覺得於麗不錯,至少對孫子和李姝不錯,心眼兒是個好的。

    至於於麗跟她婆家那些事兒和矛盾,老太太不想問,也不想說。

    清官難斷家務事,誰又能說的清誰對誰錯呢。

    現在於麗想說話,她便也就順着於麗的話,說了說那些在她看來,陳芝麻爛穀子的話來。

    “是你叔十七歲的時候”

    老太太眯着眼睛想了想,嘴裏說道:“那正是下冒煙兒雪的時候……”

    聽着老太太說以前的事兒,於麗幹活的動作也慢了下來,最後是胳膊拄着箱櫃,靠着身子專心地聽着。

    就連隔壁的小燕兒都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於麗想聽這個,是她對李學武好奇,所以對李家的事兒也好奇。

    小燕兒聽這個,是因爲想起了她們家的事兒,她們家也過的苦呢。

    老太太心裏想着以前的事兒,目光變得深遠了起來,嘴上講着:“老大啊,接了他爸回來,嘴裏一直哭嚎着,爸啊~爸啊的,現在我還能夢見,哭的我心慌啊”。

    “爸啊~爸啊!”

    老太太這邊講着,卻是突然從窗外傳來了配音的哭喊聲。

    這可給屋裏幾人弄蒙了,這講古呢,怎麼還帶配音的呢?

    老太太就坐在窗子邊,聽見外面的聲音便是心頭一緊,隨後放鬆了下來,皺着眉頭轉身往外面看去。

    於麗也是走了幾步到窗前,從玻璃往外面看着。

    剛纔她就聽出窗外是誰的聲音了,走到窗前一看正是閆解成。

    於麗本沒有在意,她知道三大爺就是爲了騙他回來的。

    閆解成再混蛋,他爹要沒了還是會趕回來的,所以閆解成回來他並不驚訝。

    可這會兒讓她皺起眉頭的是,閆解成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這人卻正是那天她在招待所二樓看見的那個,那個女人。

    閆解成是坐訓練場的車回來的,早上接到電話,正好趕上訓練場食堂的採購車。

    但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趕回了家裏。

    因爲他想了,要是他爹真的沒了,怎麼也得讓他爹看看自己的媳婦兒,不然不就是一輩子的遺憾了嘛。

    再一個,他也是爲了防備他爹是湖弄他的,到時候真問這錢哪兒去了,他就說葛淑琴懷孕了。

    給大孫子花的錢總不至於往回要吧。

    再一個,閆解成也想了,趁這個機會回家,重新跟他爸媽一起生活。

    最起碼不用上外頭租房子了,媳婦兒懷孕了也能在家由他媽照顧不是。

    做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現在正式工了,跟他爹一個水平了,能掙錢養家了。

    他爹真的沒了,他這個時候攜長子長孫回家,不正好可以繼承大統嘛。

    至於分家,那不是於麗要分的嘛,當時他是不願意的。

    他都準備好了,到時候就說是於麗張羅分家的,他是無辜的。

    反正以後他是家裏的頂樑柱了,他說的話不就是聖旨嘛。

    至於弟弟妹妹,他倒是沒想着會有養家的壓力,因爲他知道,他爹媽那裏一定還有積蓄。

    他們家以前是小業主,以前還是存下不少東西的,小時候都見過。

    只不過後來鬧了一陣兒,都被他爹媽藏起來了。

    他成了一家之主,只要弟弟一畢業,都出去上班去。

    找不着工作就幹臨時工,他也要學着他爹,收一半兒的工資作生活費。

    這一個弟弟就是十幾塊錢,兩個弟弟那不比上班強啊。

    他光想着收弟弟錢了,卻是沒想着弟弟大了結婚要錢,蓋房子也要錢。

    這會兒還沒進大門呢,剛從衚衕進來便開始哭喊,他倒是想好好表現一下。

    無論自己父親沒了沒,自己從門外開始哭,那就一定是對的。

    “爸啊~爸啊!”

    閆解成哭喊着帶着葛淑琴進了四合院大門,在門洞裏遇見了自己二弟。

    他還不知道閆解放是在這兒打埋伏,等着他進門呢。

    “老二,爹怎麼了?”

    閆解放這會兒是新仇舊恨全來了,要不是大哥,他能沒了房子又沒了錢嘛,要不是大哥,自己能摔成這副德行嘛!

    “嗚嗚嗚,大哥啊,你可回來了,爸……爸……”

    閆解放要配合自己父親的表演,這會兒也是苦着臉,嘴裏斷斷續續地說着話。

    可一擡眼,看見自己大哥還帶着一個人進來。

    這……這姑娘長的真好看啊。

    看見自己家老二眼睛望着自己身後,閆解成也是轉過頭看了自己媳婦兒一眼。

    隨後對着閆解放說道:“問你話呢!”

    “哦哦”

    閆解放眼睛還是瞟着大哥帶回來的人,嘴裏說道:“爸晚上起夜,在門口踩着冰了,摔了一跤,我出去找爸也摔成了這樣兒”。

    說着話還拉下口罩給自己大哥看了看。

    “那爸呢?”

    閆解成當然看見弟弟臉上的傷了,可這會兒他擔心的是他爸。

    他是即擔心他爸沒了,又擔心他爸沒沒。

    “爸……爸……”

    閆解放想裝出一副痛苦的模樣,但想好的詞兒卻是看着後面的葛淑琴有點兒說不出來了。

    這葛淑琴今天本來是有事兒的,卻是被突然回家的閆解成下了一跳。

    閆解成也是沒在意他媳婦兒爲啥大早上的穿的花枝招展的,因爲着急便拉着葛淑琴往家走。

    在路上跟葛淑琴說了自己家的情況。

    葛淑琴上身穿着一件兒暗底兒粉花兒的細布棉襖,脖子上是一條白色圍巾。

    下身則是黑色的貼身褲子,腳上還有一雙小黑皮鞋。

    這副裝扮,在這個時候可以從街這頭兒殺到街那頭兒大老爺兒們的眼球。

    再加上葛淑琴長的好,那帶水兒的眸子,更是要把閆解放的魂兒勾走了。

    葛淑琴被閆解成嚇了一跳,正想着怎麼解釋自己今天的穿着呢。

    但在路上卻是被閆解成的話驚喜了一下。

    就閆解成說,只要回了家,繼承了家業,那她就擎等着享福吧。

    葛淑琴只覺得這在京城有房子的,一定是富戶了,他爸還是老師,怎麼不得有家底兒啊。

    再說了,閆解成說了,回了家,他們就不用租房子了,到時候……

    想到這兒的時候,葛淑琴還是有些不願意的,因爲跟婆婆一起生活,那生活不就不自由了嘛。

    可又想到閆解成跟她說的,自己家裏的家底兒,她又覺得消停一陣兒也是值得。

    倒是閆解成讓她裝懷孕,並且儘可能地快點兒真的懷孕,讓她爲難了起來。

    不是她活兒不好,實在是閆解成的底子薄。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

    現在看見閆解成的弟弟,她倒是眼前一亮,這小夥子長的壯實啊。

    就是……就是看着怎麼有點兒傻啊?

    懷孕她是一定要懷上的,就是爲了閆解成說的那些東西,她也得受這個累。

    本來她想着從外面借力的,現在看見閆解成的弟弟,她有了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同根同源,這總查不出來吧~

    孩子長得像叔叔,這不是很正常嘛~

    看着二弟只會叫爸爸,閆解成推開閆解放,邁步就往家裏趕,嘴裏又是恢復了在門口時的哭喊。

    從弟弟的表情和態度,閆解成有很大把握,他爹是真的不行了。

    就算現在還沒嚥氣兒,那也就是這麼一會兒的事兒了。

    說不定就是在等着他回家呢。

    是有這個說法兒的,老人臨走前怎麼都不閉眼,就等着孝子賢孫都回來才能閉眼,得都看見了才能了卻心願。

    他爹現在確實在等他,得等到他才能實現心願。

    看着自己大哥進了垂花門,閆解放卻是沒有急着跟進去,而是對着身旁的葛淑琴看了起來。

    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麼水靈的姑娘呢,倒不是葛淑琴長得多好看,就是這大眼睛水汪汪的。

    葛淑琴在心裏道了一聲呆子,飛了個眼兒便跟着閆解成往院裏走去。

    這個時候還得辦正事兒要緊,老頭子真的沒了,她就是當家媳婦兒了。

    看着這個白圍巾進了二門,閆解放歪了歪嘴,也不知道心裏想着什麼,跟着葛淑琴走到家門口站住了。

    他得了他爹的安排了,就守住家裏的門,不能讓他大哥跑出去。

    這邊閆解成哭嚎着進了家門,見母親站在堂屋便是一聲媽喊了出來。

    “媽呀!我爸……我爸啊!”

    閆解成本來想進屋後跟自己母親來個抱頭痛哭的,但是進門以後看見母親的眼神便是神情一緊。

    不對,不對啊!

    自己母親怎麼還沒有自己這麼悲傷呢,有詐!

    他心裏預警了,可是動作不敢停,因爲只要停了,就說明他是演的了,說明他心裏有鬼了。

    現在就是拐進屋去看看他爹到底怎麼了。

    “爸呀~”

    閆解成轉身進了屋,見他爹確實躺在牀上不省人事,而且臉上還青着,確實像摔了。

    這可是三大爺本色出演的,昨晚他伏在地上確實磕了一下,還凍着了。

    這會兒臉色確實不大好,要不怎麼早上就喝了一碗粥呢。

    “爸呀~”

    看着他爹真的不行了,閆解成也是悲從中來,勐地撲在自己父親牀前,跪在地上喊道:“爸呀~爸呀,我回來晚了啊!”

    嘴裏哭喊着,手去抓自己父親的手,繼續哭道:“我不該啊!我錯了啊,我不孝啊,你醒醒啊~”

    “啊!”

    閆解成正哭嚎着,使勁擠着眼睛,想要擠出幾滴眼淚來,可突然感覺自己抓着父親的手被父親用力反抓住了。

    這一下可是給他嚇壞了,擡眼一看,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剛纔還奄奄一息的父親卻是死不瞑目地瞪着自己。

    “老大,說,錢呢?”

    “爸……!”

    閆解成千防萬防,沒想到自己父親還是給自己打了一個埋伏,真等他跪在牀前才抓住他。

    “別管我叫爸”

    閆富貴掀開被子,另一只手也抓住了閆解成的衣服,道:“今天你要是不把我的錢拿回來,我就……我就死給你看!”

    “爸!”

    閆解成使勁掙了一下,但他爸拽的緊,實在掙不開,便說道:“啥錢啊,你不是摔了嘛,我……我回來看您啊!”

    “別扯蛋!”

    閆富貴怎麼可能讓自己大兒子掙脫了,別看他平時柔柔弱弱的,只要是錢,那就有無窮的力量。

    “說,我給你蓋房子的那二百五十塊錢呢?”

    “錢……錢……錢蓋房子了呀!”

    閆解成這會兒也被他爹問的驚慌失措了起來,早上想好的理由也沒說出來,而是臨時抓了這麼一個藉口。

    “你放屁!”

    閆富貴怒目而視地說道:“那房子連毛都沒有呢,哪兒花了?”

    說着話還盯着閆解成的眼睛問道:“我問你,那房子爲什麼寫於麗的名字,說!”

    “我……於……”

    閆解成現在只想有個人能來救救他,能給他一個想轍的機會。

    哎!這會兒他的救星來了。

    “你……”

    葛淑琴一進屋,站在裏屋門口堵着門的三大媽便看見了,也愣住了,怎麼這麼好看一姑娘來自己家了。

    她剛開口問,裏屋的閆富貴也看了過來,閆解成也順着他爹的目光看了過來。

    “是!”

    他可算是想起先前準備好的理由了,手扶着他爹抓他的手,指着裏屋門外的葛淑琴說道:“這是您兒媳婦兒,我娶媳婦兒花錢了”。

    “啥!”

    閆富貴聽見這話便是一瞪眼睛,拉着閆解成的衣服問道:?

    ?啥兒媳婦兒,你…你給我說清楚!”

    閆解成這會兒手扶着牀沿要站起來,卻也把他爹帶着站了起來。

    “她……她確實是您兒媳婦兒!”

    閆解成剛開始還磕磕巴巴的,這會兒越說越順,拉了拉他爹的手,說道:“她懷孕了”。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