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4 雲開霧散

    “這老天！”

    就在兩個哨衛還在滿心感慨之際，遠處，波濤起伏的海面上，此刻卻同樣有人凝視着這漆黑一片的夜空。

    作爲此行的指揮，麻桿在察覺到起風之後，就已經披衣而起，來到了艙房內的窗邊。

    透過這扇只有人頭大小的小小窗戶，麻桿看着外面如濃墨般黑暗的夜空，心中也漸漸升起了一股擔憂。

    他同樣在擔憂明日會下雨！

    不過，與兩位擔心糧食收成的哨衛不一樣，他擔心的，卻是即將到來的戰事！

    因爲萬一天上下雨，不僅登岸後的道路將變得泥濘難行，他們手頭的弓箭，也將當場報廢。

    畢竟這年頭的弓箭，都是由天然竹木製成，弓臂受潮，就會變得軟弱無力，而羽箭沾水，更是會讓用膠粘上的尾羽脫落。

    一支沒有尾羽的箭矢射出去，那還談什麼準頭？能保證直着往前飛，那就阿彌陀佛了！

    可如果真的變成這樣的話，他們還拿什麼去攻城掠寨？去奪取財富？去給傉薩大人的大舅哥報仇？

    “來人！”

    如此沉默良久，麻桿終於眉頭一凝，像是做了什麼決定般，回頭衝着艙房外喊了一聲。

    大船夜行，並不會放任自流，而是需要很多人操控觀察的。

    所以即使此刻已經是深夜，也很快就有人聽到聲音，一路小跑的向這裏衝來。

    “將軍，有什麼事吩咐？”

    很快，就有高句麗水手推開房門，衝着麻桿諂媚的拱手。

    麻桿看了此人一眼，沉吟片刻後道：“你去告訴舵手，讓他通知其他船隻，全部放緩速度！不要這麼快靠近海岸，務必等待天空放晴再登陸！若是天氣一直不好！我們就……”

    說到這裏，麻桿明顯頓了一下。

    他原本想說，如果天氣不好，那自己這些人不妨先回卑沙城，等天氣好時再來！

    可想了想後，又覺得不妥。

    要知道自己這次奉命前來，準備了這麼多物資，調用了這麼多軍卒，如果就因爲一場雨，便狼狽的跑了回去。

    且不說到時候，傉薩會如何看待自己，就那些同爲將軍的混賬知道此事，估計也能在背後把大牙笑掉！

    雖然，他與冬瓜兩人，早就是這卑沙城最大的兩個笑料。

    但如果有機會，誰不願意當一個英雄？誰又願意，成爲別人眼中的這個小丑呢？

    而且這裏面最最關鍵的是：自己若是失去了這次機會，怕是從此以後，再休想得到這種既得了面子，又能撈到好處的美差了！

    “不能就這麼回去丟臉，也不能貿然上岸打草驚蛇，如果真的下雨，那就只剩一條路，就這麼在海上等着！只不過這次出來時，帶的食物和水不多，水倒是好說，弄些雨水也就是了，可沒吃的，到時候真就難辦了！”

    站在艙房裏猶豫半響，直到那個水手等的有些不耐，不住地擡頭瞥向自己，麻桿這才下定決心，狠狠地咬牙道：“若是一直下雨，那我們就先在近海下錨！等天空放晴，現在是夏天，雨定然不會下多久的！”

    說到底，麻桿爲了這次的任務，那也是拼了！

    他現在跟被逼上絕路的賭徒一般，就賭這雨下不下來，又或者它下不了多久！

    若是賭贏，便是晴天！若是賭輸，那就只能狼狽回師，從此之後，徹底淪爲別人眼中的廢物與笑柄！

    “不！我會贏的！”

    看着領命而去的水手，房間內的麻桿緊緊的握住拳頭，半響才僵硬着身子，重新回到牀鋪上。

    只是這次，他在牀上輾轉反側，聽着外面逐漸響起的嘈雜聲，卻是怎麼也睡不着了。

    古時候，人們也是不傻的。

    在這時，水手航行在海上，雖然還沒有發明出旗語，但用手勢，或揮舞物體進行信息傳達的法子還是有的！

    等到了晚上，則是用燈光，火把，進行簡單的交流。

    作爲一同出征的兩個將軍，麻桿與冬瓜二人並不在一條船上，這也是怕船隻沉沒，兩人同時遇難，隊伍沒了指揮，而做的特意安排。

    稍微落在後面的冬瓜座舟在接受到麻桿他們這艘船的信息後，那老舵手不敢怠慢，急忙喊來徒弟掌舵，他自己也急呼呼的跑去尋找自家的將軍。

    不料，與憂心天明戰局的麻桿不一樣，同爲指揮的冬瓜，卻在房裏睡得如同死豬一般！任憑老舵手喊了半天，這才不滿的哼哼兩句：“知道了！你自己看着辦吧，別煩我！”

    然後，再一次翻過身子，將屁股對着老舵手，繼續呼呼大睡。

    老舵手見狀，也是無奈，只能離開艙房，然後依照麻桿船上發來的信息，降下大半船帆，慢慢的跟在它的後面，向南邊駛去。

    夏日天亮的早，尤其是在空無一物的海上。

    幾乎是丑時剛過，天邊就開始浮起一抹魚肚白，等看到紅彤彤的太陽從海面上升起之時，擔心了一整夜的麻桿，此刻總算是放下心來。

    看樣子，他賭對了，這雨，不會下了！

    是的，他確實賭對了！

    快到天明的時候，那些烏雲終於被海風吹散，看看晴朗的天空，就知道今日又是一個好天氣！

    只不過，麻桿卻是不知道，這晴朗的天氣對他來說，真不一定是件好事。

    “傳令！全速前進！所有士卒整理好裝備，一旦登岸，我們用最快的速度，奇襲縣城！最好在唐人反應不過來時，就佔了那座縣城！”

    一道道命令被傳達出去，巨大的風帆再一次被升上桅杆，然後被晨風吹的鼓鼓作響，帶着身下的大船，劈開海浪，向着前方疾馳而去。

    船上，已經休息了一夜的高句麗士卒都被長官踹醒過來，就連李石，也忙着起牀穿鞋套衣！

    這可不由得他不勤奮，眼前這些殺千刀的高句麗人，打仗興許不成，但憋着壞心思害人，可一個個都是行家裏手！

    用李石的家鄉話來說，就是典型的窩裏橫，離開了窩，啥也不是！

    偏偏，李石還是這支隊伍裏唯一的唐人，那些高句麗人都看他不順眼，要是哪裏做的不對，被罵上幾句那是輕的，搞不好，還要捱上一頓鞭子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