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8 黃雀在後

    就在蕭寒和狗子低聲密談之時，矮山北方約摸五十裏方向，海賊們那紛亂的營地也終於被早晨的陽光喚醒，從寂靜變得逐漸喧鬧起來。

    衆多五花八門的人從帳篷，草窩，甚至土坑中爬了出來。

    有些伸着懶腰，吆喝着同伴。

    有些人則忙着收拾自己東西。

    有些卻是一覺醒來，發覺丟了剛搶來財物的……

    總之這片地方，很快就變得比集市更加熱鬧！

    這些亂作一團的傢伙說是海賊，其實真正靠海吃飯的不過十之一二罷了。

    更多的，則是隋亂時候遺留下來的散兵遊勇，亦或者犯了事，無處可逃的賊人，以及各種閒漢，二流子之等。

    照着以前道理來說，像是這些人，都是存着活一天，混一天的想法來過日子的！

    最多，也就搶劫個村中大戶，不可能對揚州這種大城有什麼想法，更不可能閒極無聊，主動去襲擊一位刺史，甚至還一口吞了幾千名大**卒！

    他們沒有這種膽量，也沒有這種眼界，更沒有這種能力，去應對大唐朝廷的反撲！

    可如今的事情，偏偏就這麼奇怪！

    就是這麼一羣五花八門的賊人，在這個快入冬的季節，不去各自爲陣，幹自己那一份很有前途的搶劫買賣。

    非要找死，去跟如日中天的大唐朝廷對着幹！

    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個問題，估計連很多一開始就參與進來的人都想不清楚！

    “老大，咱們爲什麼非要去揚州？”

    海賊營地的一角，一個才十六七歲，長得瘦骨嶙峋，身上穿的也是跟叫花子一樣的少年放下手中的活計，轉頭問向坐在一塊大石上的漢子。

    那坐在石頭上，翹着二郎腿的漢子卻是與少年稻草般的身子骨截然不同，他生的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估計平日裏帶點油水的飯食，都被他給獨享了。

    “呸，去揚州，自然是去搶錢，搶糧，搶女人！哈哈哈……”

    聽到少年發問，那漢子先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然後張開大嘴，露出一排發黃的大牙淫笑着說道！

    那一雙幾乎放光的眼睛，彷彿已經看到富饒的揚州城對他打開了大門，露出裏面無數美女珠寶，任其搜刮奪取！

    少年聽到漢子說的話，不光沒有跟着笑，那消瘦的臉上反而泛起一股苦澀，他謹慎的看了眼周圍，低聲說道：“可是我聽說攻城很難，再說官兵萬一打過來怎麼辦？周圍這些人，哪像靠得住的……”

    “啪！！”

    少年一句話還沒說完，那本來好好的漢子突的就勃然大怒！

    只見他站起身來，掄起一記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少年的肩膀頭子上！將少年瘦弱的身子打的站立不穩，往旁邊趔趄幾步，不偏不倚，一屁股坐在了大漢吐出的濃痰上！

    “呸，膽子比老鼠還小的東西！還沒到地方，就怕這怕那，難道窩在山窩裏忍飢挨餓就不怕了？”漢子收回打過去的巴掌，叉腰瞪目，對着少年低吼呵斥！

    那跌倒在地的少年被這一巴掌打的眼淚都在眼眶中打轉。

    不過他愣是強忍着沒有讓淚掉下來，反而是默默的爬起身，擦了擦屁股上的污穢，對大漢畏懼着說道：“捱餓是可怕，但是小子總覺得，他們讓我們去攻城，是想我們去送死，而不是打着分我們東西的想法！”

    “呸，你懂個屁！”

    那大漢見少年還在說去揚州的事情，忍不住又是一口吐沫吐在了他身上，惡狠狠的呵斥道：

    “小子，你記住！是老子把你從死人堆裏撿回來的！你這條命都是我的！別說這次是帶你攻城搶寶貝，就算是真讓你去死，你也得去！要不老子現在就結果了你！”

    少年眼看大漢根本聽不進他的話，眼神深處不禁閃過一抹恨意，只是這抹恨意一閃而逝，沒有任何人發覺。

    他可憐兮兮的捂着肩膀，點頭低聲答應：“是……老大的活命之恩，小子不敢忘卻！您讓小子去哪，小子就去哪裏！”

    “哼！算你聰明！”

    大漢見狀，哼了一聲，又重新坐下，翹着二郎腿冷笑道：“小子，別以爲你識幾個字，就比別人聰明一大截！你以爲攻城很難？你以爲官兵很厲害？前些日子，那些官兵的下場怎麼樣你都忘了？”

    “記得，那些官兵確實不堪一擊……”大漢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少年這次卻再不敢弄什麼忠言直諫，只得順着大漢說道。

    他這時已經看出，自己這個便宜老大要不是被人洗了腦，要不就是被應承了什麼天大的好處，此時再說什麼，也是無用。

    “不堪一擊？什麼意思？又拽些臭文！”大漢聽不懂少年的話，又不肯低下頭去詢問，惱羞成怒下，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一大早跟你說這些廢話！滾去幹活！”

    少年這次學了聰明了，見狀忙往後躲了一下，雖未完全躲開，倒也比上一次捱得輕了許多。

    見少年抽着冷氣的跑去幹活，漢子眯着眼睛，像是自言自語的道：“廢話，爺爺能不知道攻城很難？但是這次那人說了，會驅使那些倭人先上，最多再讓你們這些嘍囉跟上！爺爺們卻是安全的！

    加上那那揚州城先吃了個大虧，如今滿打滿算能有千把軍卒人把守就不錯了，就不信等你們都拼完了，那些軟腳蝦把守的揚州城還不陷落！

    等到時候城門打開，爺爺們衝進城裏，不管搶到多少都是自己的！只要機靈一點，選個好地方多搶一些，出來後爺爺就可以換個地方搖身一變，成了有錢人了！還用這樣成天躲躲藏藏，過着一頓飢，一頓飽的日子？”

    想到痛快處，漢子不覺哈哈大笑起來，並沒有走遠的少年聽到這笑聲，眼神中充滿了厭惡之色！

    可惜，少年現在是漢子手下的一個小卒，沒有能力脫開漢子的掌控，只能如提線木偶般，被漢子指使着前進。

    而在這支五花八門的隊伍裏，還有很多很多人同少年一樣。

    他們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麼！他們的一切，都掌握在類似大漢這種頭頭的身上。

    至於這些頭頭，他們或許都有着自己的一把小算盤，卻不知這些小算盤，早就被他們頭上，更狡猾，更厲害的人看在眼裏，並巧妙的加以利用！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就是不知在黃雀後面，會不會再有一個獵人舉着獵槍，悄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