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2章 一羣潤人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重生的楊桃字數:5086更新時間:24/06/29 17:26:21
    一輛雪橇載着奧拉芬和他的夥計們向着小社區前進,他親自充當御手,四頭馴鹿拖曳雪橇在冰面上狂飆,在很短的時間裏他們就衝到了一片寧靜的小社區裏。

    積雪覆蓋房頂,寬闊而曲折的巷道只有少量的、呈線性的道路,顯然進入冬季後社區裏的民衆總是待在家裏禦寒。任何外出勞作的少數人只走固定的小徑,於是馴鹿是闖入沒過膝蓋的雪坑,再帶着雪橇陷入了積雪中。

    “到此爲止了!兄弟們快下來,通知所有人我們立刻撤。”

    夥計們得令連滾帶爬就下了雪橇,再淌着積雪奔向自家長屋,邊走邊吆喝。

    奧拉芬以這樣怪異的形式出現在社區頓時引起軒然大波,那些害於冬季寒冷懶得出屋的人都被尖叫吶喊吸引過來。

    小社區裏沒有首領,只是三十多戶丹麥人家一起湊着過日子。

    他們都是丹麥後裔,都說着諾斯語、髮色與本地克里維奇人差異很大。

    這些戴着厚實毛絨皮帽的人們逐漸聚集在社區中心的空地,雖然自家男人回來了引得女人孩子很高興,可男人帶着不可思議的戰爭警報歸來,着實令大家無法相信。

    所有的馴鹿脫離了積雪,它們再在奧拉芬的驅使下拉着雪橇走入已經開始聚集人羣的空地。

    “奧拉芬!你在幹什麼?!你還搞來四頭鹿?”大聲嚷嚷者是他的妻子。女人把孩子拉在身後,她才從別人嘴裏獲悉兵臨城下的消

    息。

    奧拉芬並未立刻回答妻子,他在等同鄉夥計們都聚集起來。

    小社區三十多戶人,家家戶戶都生育了不少孩子,他們只能以高生育率來對沖掉高夭折。這個社區實際有人口二百餘人,算是一個小村莊罷了。

    因爲他們與普斯科夫大城的統治者高爾是同族,就算這些夥計搬出去了,高爾並不願意做任何刁難。

    高爾遭遇同族反對的最根本原因,正在於他要帶着自己的家族完全把握住權力並達成世襲。如此一來社區的諾迪克式民主就結束了,未來再沒有全民大會,那些普通的丹麥移民後裔將無法再在普斯科夫說得上話,只怕那個時候高爾和他的後裔也沒打算聽兄弟們的意思。

    但事實結果頗爲微妙。

    高爾加強了對各個本地克里維奇人索貢的力度,搜刮到的超額物資並非供自己享樂,而是送給支持自己的家庭。未來,誰知道呢?支持傳統的諾迪克制度者就得不到這些糧食、布匹的獎賞,而支持高爾成爲王者,那就是吃香喝辣。

    一大批沒什麼追求的丹麥移民後裔,他們的謀生方式就是在大湖裏撈魚,順手再養些牛羊種點糧食,礙於技術手段糟糕,一個個家庭的產出並不高,倘若自己能從克里維奇人手裏直接得到貢品,所有的經濟窘狀就沒有了。

    他們因此支持高爾,自高爾開始的“普斯科夫集權”得到了絕大多數丹麥移民的支持。

    可

    奧拉芬和他的朋友們總是組織起商隊,冒着巨大風險去里加做生意。

    能走在這條極爲曲折的貿易路線上的人們最終聚在一起,僅僅是靠着倒賣鹽鐵就能生活,至於種地養殖的收成多寡,它自然是多多益善,但就算絕收了大夥兒也不很心疼。

    現在人們拖家帶口基本聚在社區空地,看得人員基本到期,奧拉芬就從麻布口袋裏扯出一面旗幟——有着對角線交叉的白底藍紋旗。

    羅斯旗幟已不再稀罕,只因之前誤打誤撞進入羅斯人都城的波姆探險隊見識過它。

    而波姆與他的四個夥計,本身也是小社區的居民。

    “喂!奧拉芬,你怎麼有羅斯旗幟?!”波姆驚得渾身毛髮顫抖,他大聲叫嚷。

    “是波姆老弟啊!好巧不巧,我在里加也遇到羅斯王了。”

    “啊?!豈不是羅斯大王留裏克。你還能遇到他?我怎麼不信呢?現在你還說他要帶兵打我們。”

    “你可以相信。”奧拉芬以嚷嚷回敬:“羅斯大王二十多歲,他有着金色的馬尾,也有着黃金王冠。他的大軍剛剛征討消滅了斯摩棱斯克,現在,羅斯王的劍已經指向我們了!”

    順着波姆的提問,奧拉芬話鋒一轉面對所有民衆:“朋友們!羅斯王說了,他的劍只針對高爾,關於咱們的社區羅斯王沒有任何想法。羅斯王要我們全部藏起來,免得戰鬥爆發後殃及我們。”

    人羣亂作一團,波姆乾脆走上

    前,直接登上了雪橇與奧拉芬當面對質:“殃及我們?憑什麼。我認識羅斯王,那個人是很和善的人……該不會你在里加遇到了一個假王?”

    “別質疑了,我沒工夫和你爭辯。總之一支超過兩千人的軍隊明日就殺到,那些戰士殺死了很多敵人,一個個心狠手辣,唯有羅斯王能控制他們,你們不想被波及就趕緊撤!反正我和我的夥計們要帶着家人跑掉,你和你的朋友如何,你自己看着辦吧。”

    “你……”波姆一時啞口無言。

    畢竟小社區就三十餘戶人家,奧拉芬和他的夥計就佔了三分之一。

    與其說服所有人跟着自己跑,還不如直接帶着夥計們撤退,至於剩下的三分之二如何做決定,愛怎樣怎樣吧!

    奧拉芬覺得自己做得已經仁至義盡,他完全不理睬波姆,做最後的勸說:“朋友們!我要帶着家人直接去繩子村,因爲羅斯大軍暫時駐紮在那裏!我們現在走完全來得及,會在傍晚時分抵達他們的營地。羅斯王已經封我爲貴族,你們跟着我就都是貴族。咱們本來就不聽從高爾的,既然羅斯王給咱們好處,不如就跟着他走吧。”

    兩千多人的軍隊?甚至還大量使用近在眼前的這種高規格馴鹿雪橇?

    因爲小社區民衆已經在之前的波姆一行人奇幻冒險裏,聽說了大量有關羅斯的奇幻故事,對羅斯的強大達成了共識。

    他們就是不懂,明明連高

    爾老大對羅斯有着善意,怎料羅斯王卻突然握緊屠刀?

    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至少又三分之一的家庭很清楚該怎麼辦,便是帶着所有能立刻帶走的細軟跟着奧拉芬撤退。

    不少舉棋不定的家庭見得已經有不少人雞飛狗跳得整理行囊,就只好將信將疑得跟着奧拉芬混。他們也只能這麼選,一來大家不可能真的在寒冷時期分散得鑽入森林,二來擔心再度投奔高爾遭遇大社區民衆的嘲諷,面子上掛不住。

    藏起來?呸!

    奧拉芬充分的旅行經驗使得他明白,想要在蠻荒世界維持很多人的生活是困難的,尤其現在天寒地凍。羅斯大王所謂的“你們藏起來”,他可沒規定要藏到那裏。

    不如,直接舉族撤到繩子村,和當地首領曼契科湊在一起。整個小社區的人都喜歡跑貿易,所有男人都光顧過繩子村與當地人做生意,至少彼此間是熟悉的。那裏好歹是一個村子,爲了避免兵禍誤傷臨時搬過去,大人們可以臨時搭木屋湊合過幾天或是租住一個穀倉,小孩子就先送到那些村民家裏臨時寄養,大不了大家付些錢財做房租了。

    家裏的糧食、魚肉幹囫圇倒進麻布口袋裏,人們把所有的皮革布匹打包,常用的鐵質工具帶走,諸如陶甕陶盆之類,帶不走的就暫時扔下。

    或是牽着或是抱着,所有小孩被“武裝”得如同毛茸茸小熊,一個個先放在人力雪橇上

    。

    小社區的人們幾乎不畜牧,他們畢竟沒有這方面的迫切需要,於是將很有限的綿羊從圈舍裏抱出來後,一個家庭的財物幾乎就被搬空,僅剩下空蕩蕩的房舍與一些缺乏實際意義的鍋碗瓢盆。

    遊商家庭有一個好,便是撤離的動作非常麻利。因爲奧拉芬教育自己的孩子們就是如此:“你們必須做到紮營勻速離開也迅速,必要時候拋棄一些東西,這樣才能保命。”

    奧拉芬的大兒子已經可以做戰士了,小子被要求繼承父輩職業做商人,小子打仗的本事一竅不通,論及逃跑可是個“小飛毛腿”。

    現在,留裏克借出的大雪橇上短時間內集中了一批幼童,奧拉芬和他的朋友們故意爲之,而那些人力小雪橇專門用來運輸家庭物資,它們互相串聯最終全部連在大雪橇上。

    所有的大人和半大小子,帶着所有的農具、武器將自己武裝起來,有條件的人將圓盾背在身後、將鐵皮盔戴好,以此武裝保障撤離隊伍的絕對安全。

    奧拉芬一夥兒動作極爲麻利,這看得波姆一家頭皮發麻。

    波姆就是個遊商,他其實並非真心反對集權的高爾,只因有着自己的追求。他信仰財富神弗雷,喜歡用自己的方法發合理的財。他固然對本地的克里維奇斯拉夫人瞧不上眼,也不覺得自己可以作爲強盜去劫掠他們。

    或者說,劫掠是擔風險的,可能因對方的堅決反抗導致自

    己被反殺。

    波姆就不是戰士,彼時在未名之河漂行偶遇羅斯軍隊,他所能想到的就是逃跑,也從不覺得逃跑可恥。他就是這樣沒賊心也沒賊膽的人。

    一時間波姆舉棋不定,還是他的妻子端着木盆就狠狠砸向這個猶豫不決的男人。

    “你蠢啊!管他羅斯王是真是假!一支大軍就在繩子村,他們明天就到!現在跟着奧拉芬去避免吧!萬一那真是你見過面的羅斯王,你向他效忠咱們全家還能得好處。”

    女人帶着自己的多個孩子已經不管波姆的態度,她帶着孩子們已經在碎碎念:“你想死我不攔着,可別帶着孩子們給你陪葬。”

    她嘟囔了很久,最終波姆狠狠一跺腳,如雄獅怒吼:“那就跟着奧拉芬逃吧。”

    舉棋不定的人們見得大部分朋友都在跑路,自己也好盲從着跟着跑咯。

    整個丹麥小社區短時間內變得空蕩蕩。

    大雪橇上擠滿了孩子,幾乎整個小社區的男女幼童都在這裏,爲了確保孩子們不意外跌落,父母突擊製作了一批繩套將一大羣孩子捆住。

    大一些的孩子就拄着充當行軍仗的魚叉、短矛,只是矛頭都是倒着使用,只爲能鑿在冰面不打滑。

    到底整個小社區全是商人家庭,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旅行,哪怕是在冰天雪地裏挪步。

    他們用樹藤木板製作的寬大雪地鞋有了大用場,再拄着木杖集體於冰面上前進。

    一根木杆將羅斯旗幟高高懸

    掛,旗幟就樹立在大雪橇上。

    畢竟從小社區到繩子村有很長一段旅途,馴鹿雪橇狂奔姑且要用上一段時間,步行的話可是要熬到夜幕降臨。

    並沒有人擔心走夜路,一來他們就是向着維利卡亞河上游進發,二來正如奧拉芬的綽號“夜行者”。

    有這麼一個帶頭者,誰會擔心迷路呢?

    關於波姆跟着自己走,此事奧拉芬並不意外。

    兩人與其他人一樣,都是穿着特製雪地鞋,住着木杖在冰面高頻率挪步。

    有所不同的是奧拉芬一臉笑嘻嘻,波姆則繃着老臉。

    “你何必緊張呢?羅斯王只有一個,你不該有懷疑。”奧拉芬笑意入故,“反正我們離社區越來越遠,你我都沒回頭路了。”

    “嘁,你是拉着我們兄弟下水的。”

    “你在抱怨?不恰恰該感謝我。”奧拉芬微微苦笑:“羅斯王說了,他針對的只是高爾,任何爲高爾而戰的都會被殺。他還說了,高爾其實沒有錯,只是他的存在妨礙了羅斯王。”

    波姆對此最爲訝異:“何必呢?羅斯王非常強大,高爾與他比算不得什麼。高爾能統治這些克里維奇人,還不是咱們北方人能打。羅斯軍隊依我看就是可以輕鬆嚇得高爾臣服。羅斯王沒必要上來就殺人。”

    “嘿嘿,你相信那是羅斯王了?對了,羅斯王這次帶了四個步兵旗隊,還有一支騎兵隊。那個騎兵隊的頭子叫布羅迪。他還帶着自己的一個黑頭

    發的妻子,以及大概五十個騎馬的外鄉人,居所是從草原來了,叫什麼佩切涅格……”

    這些話說得波姆被包裹嚴實的雙腳頓時汗津津的,因爲很多他在新羅斯堡見聞之細節可從未對大家說,甚至在彼時高爾老大問及自己的奇遇記時,自己尋思着這些有的沒的沒啥意義也就不說。譬如,波姆直到有一個叫布羅迪的年輕騎兵將軍。

    “看來,他真是羅斯王留裏克……”波姆長出一口氣,“就是不知道羅斯王是否還認得我。”

    “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對了,你的朋友都跟着走了嗎?社區裏應該不剩下人了吧。”

    “不。”波姆繃着嘴搖搖頭:“斯瓦德一家沒走,卡洛特一家也沒走。”

    “他們?蠢啊!固然羅斯軍可能不會襲擾咱們的小社區,就怕誤會呢。他們真的大膽?”

    “不知道。”波姆聳聳肩:“也許他們是給高爾報信去了。”

    波姆說得輕描淡寫,暗暗的也夾在着一絲憤怒。

    畢竟羅斯大軍的出現的確打破了普斯科夫的安寧,波姆不知道未來究竟如何,他同樣也不知道老朋友斯瓦德和卡洛塔的真正決意,反正這兩個人不在隊伍裏,所謂通風報信波姆並不知情,所言一切只是推測。

    可奧拉芬才不知道此乃推測,一瞬間笑嘻嘻表情蕩然無存,甚至帶着苛責直面波姆:“他們真是蠢啊!給高爾報信,豈不是真的要大打出手了?”

    “哦?你

    不是說羅斯王只針對高爾麼?”

    “沒錯啊!羅斯王本打算來一次強力突襲就夠了,至少殺死高爾戰鬥結束,羅斯人速度足夠快,我們的大社區可能也沒有什麼損失。現在可好,豈不是給了高爾組織人員做抵抗?”

    “你……”波姆以一種看傻瓜的態度看奧拉芬:“你真覺得高爾就該坐以待斃嗎?他既是戰士,肯定要以戰士的方式面對這一切。反正我不是戰士,我決定逃亡。”

    “斯瓦德和卡洛塔就是蠢。真是氣死我了!當他們是一起過日子的朋友,結果出賣了我們。現在,羅斯王只能對普斯科夫大打出手了。可惡!此事我必須彙報給大王。”

    當奧拉芬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立場已經完全站位於羅斯。

    他要求全隊加快速度,就有自己開始加快腳步。

    奧拉芬決定告知羅斯王因爲小社區冒出了叛徒,甚至是被大王善待過的人多了叛徒,從而導致普斯科夫一定採取戒備。

    如此一來,羅斯軍明日的進攻就將擺出堂堂陣列推進,那意味着什麼奧拉芬非常清楚。

    因爲,羅斯軍列陣遊行在里加的冰封道加瓦河上做過了了兩次,羅斯軍高調炫耀武威,作爲旁觀者的奧拉芬實在相信他們的武力。

    而就在接近傍晚時分,一些“不速之客”找上了奧拉芬一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