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1章 內戰中的亞爾採沃與維亞季奇首領赫多達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重生的楊桃字數:4516更新時間:24/06/29 17:26:21
    沃利河在曲折中靜靜流淌,它通過一片山區丘陵地域最終注入第聶伯河。

    因爲這片丘陵使得河道變得陡峭,被河水不斷沖刷着甚至形成了不少懸崖。

    對於這種地貌,移民於此的克里維奇人稱之爲「亞蘭」。

    若是再加入「濱河村莊」的後綴描述,念法就逐漸成了亞爾採沃。

    這是斯摩棱斯克克里維奇人社羣的一個分支定居點,它距離主城在直線距離較近,但雙方的交通依舊高度依賴河流與河畔道路。

    丘陵與森林阻隔了兩地,這個時代橫穿森林的斯摩棱斯克大道不存在,想抵達沃利河與第聶伯河交匯處,任何人只能老老實實沿着河道走。

    現在已經開始進入一年裏最寒冷的適合。

    浩浩蕩蕩的難民隊伍拖曳着雪橇,亦或是什麼都不帶,男人女人湊在一起,黑壓壓的隊伍排成狹長的隊列,秉承着活命的信念向亞蘭定居點挪步。

    彼時的亞蘭與後世的亞爾採沃,在地理上有一定出入。

    沃利河在與第聶伯河交匯處形成第一個定居點,以此爲中心,更多的村莊由最近的河道向兩個方向延伸。

    就在兩條河流的交匯處的三角洲,一片欣欣向榮的農墾區拔地而起。

    當羅斯大軍侵入格涅茲多沃又向着斯摩棱斯克進軍之際,住在亞蘭的人們對九十公里外的事情一無所知。

    九十公里的濱河之路不算遠也不算近。

    亞蘭定居點的人們遂對着斯摩棱斯克的那些貴族「拜碼頭」,實質過着自給自足的日子。

    他們與更東方的鄰居維亞季奇人關係不錯,但自己一方是克里維奇人,與他們的確有一些區別。因爲這份區別,亞蘭定居點的人們依舊認同斯摩棱斯克爲宗主,但這從不使得他們就與維亞季奇人有任何意義上的紛爭。至少現在絕對沒有。

    畢竟,維亞濟馬河與第聶伯河的交匯處更向東。坐着馬拉雪橇的維亞季奇人往往要在路上耗費五天的時間,哪怕是夏季坐着獨木舟在靜謐的河道上漂行,五六天時間也是少不了的。

    雙方的直線距離並非遠得離譜,只因大家往來交流如今只能依靠第聶伯河一條路徑,河道越是彎曲就意味着行人必須走更多彎路,偏偏上游區域的地勢過於平坦,第聶伯河擰巴得如同麻花,雙方的交流成本很大。

    就是在坡度極小的平坦區域河道過度彎曲,最終形成一長串的潛水溼地。

    這樣的環境對於維亞季奇的人的獨木舟與木筏極爲友好,自然對於羅斯人的划槳長船就更友好了。

    但說起友好,整個第聶伯河與其所有支流都凍結了,羅斯騎兵得以極高的速度狂飆突進。一如另一個位面,拔都汗的蒙古騎兵在冰封伏爾加河上飈速。

    雖當羅斯大軍輕鬆完成了對斯摩棱斯克主要定居點的清洗,騎兵開始繼續向上游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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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走得過於倉促,就在風雪極寒中不斷損失人口。

    有時候大家在想,與其這樣死得莫名其妙,還不如待在斯摩棱斯克不走了。做奴隸還能苟活,現在整個村子都要在逃亡中滅亡。

    然而逃亡者們已經沒有後路,他們唯一生存的希望就是硬生生走過這風雪中的九十公里,在亞蘭定居點得到當地人的幫助。

    至於亞蘭就是終點嗎?

    不!

    羅斯人完全有能力繼續追殺,亞蘭的人們安穩日子過久了,當地人毫無鬥志,被推舉出的首領對瓦季姆主張的復仇戰爭也只是精神層面的支持。

    亞蘭定居點根本就沒有實實在在的首領,不過是一些自由自在的村莊構成的聯合體。

    社羣面臨生死存亡之際,實在需要一位強者力挽狂瀾。亞蘭當地人根本靠不住,如今誰才是英勇?

    維亞季奇首領赫多達不敢自稱英雄,也不敢自稱一定能保證自己的部族民衆不被羅斯襲擾。他懂得脣亡齒寒的道理,也相信羅斯人一旦解決掉斯摩棱斯克,未來一定會對維亞季奇動手。

    他不懂羅斯人的真正意圖,但從那些人過去年月的作爲足矣窺見其野蠻瘋狂。

    羅斯人不是一般的瓦良格人,他們侵略成性殺人如麻。

    如果戰爭一定會發生,現在早做準備是上策。

    如果維亞季奇會戰敗,那麼自己寧可在戰鬥中犧牲。

    而他也有着兩手準備,倘若自己戰敗,活下來的民衆仍舊可以向東方撤離。無盡的東方充滿未知,那裏到處是可以重建定居點的地域。譬如,被大家謂之爲sai的河流(莫斯科河),還沒有人知道它通向那裏,倒是大家可以在危難時刻紮起木筏順流而下。

    因爲那條河居然是漂向東方,東方充滿未知與危險。可再危險,冒險也是值得的,只因羅斯人更加危險。

    戰爭如同宿命,在戰爭爆發之前一定要儘量增強實力。

    如何爲之?不如在亞蘭向當地人發出號召。

    於是,伴隨着陸續抵達的難民隊伍,坐着馬拉雪橇的赫多達與隨從們進入亞蘭。

    一開始,人們不理解爲何有大量斯摩棱斯克人不提前去大祭壇參加冬季祭司,而是冒着風雪跑到亞蘭這個窮鄉僻壤。

    當民衆開始獲悉消息,整個定居開始有了騷動。

    全面恐慌並沒有立刻發生,心生害怕則爲真。

    哪怕是被大家推舉出的首領(話事人)回來後聲稱瓦季姆戰敗、斯摩棱斯克面臨毀滅危險,各個村莊的集體意識是對這些消息置若罔聞。

    直到連續三日都有精神逼近崩潰的難民頂着風雪抵達,各個村莊才開始害怕。

    他們並沒有見過羅斯人,在之前的瓦季姆遠征裏亞蘭一方幾乎沒有出兵。沒有損失也沒有收益,亞蘭的民衆對戰爭行動也不知情,對前些年的羅斯馬匪襲擊一樣不做關心。

    但斯摩棱斯克一旦崩潰,大家要去哪裏購買關鍵的生活品呢?

    尤其是鹽!那些瓦良格人商人就待在斯摩棱斯克兜售自己從羅馬運來的鹽,亞蘭所求的鹽雖不多可不能沒有。另有其他的物資,大家需要一個市場進行交易。

    混亂正在發酵,除卻那些可怕消息,吸收數以千計難民的亞蘭一下子面臨起巨大物資壓力。

    民衆並不願意與難民分享糧食,除非能從難民身上得到一些利益。

    未婚的男人將死了丈夫的女難民拉進家裏做妻子,死了父母的孩子被收留當做兒子。這種情況是少數。

    身強力壯者反倒尷尬起來,尤其是拖家帶口的男人,他們面臨着一個尷尬的事實——在得到當地人「一頓飯」救濟後就得不到更多的食物。

    於是有的人開始偷盜搶劫,如此行爲是爲了求生,令當地人極爲反感。

    就在這一時刻,一個男人振臂一呼。

    他立於第聶伯河與沃利河交匯處,屹立於冰封的三角洲平地上。

    北風呼嘯,他站在雪橇上,面對着身邊聚集的一些人。

    他不是別人,正是維亞季奇首領赫多達。

    「現在,對於你們,亞蘭不是好去處。這裏的人們不歡迎你們!而我!維亞季奇的首領,我的名字是赫多達,唯有我是你們真正的靠山。

    你們跟着我去維亞濟馬,我收留你們做族人。你們有多少我收留多少!我對你們的苦難一清二楚,你們瞧,我正與你們一同走在冰雪之路上。

    一切的苦難都是羅斯人造成的。你們不要看亞蘭還是太平的,當羅斯人知道後一定會進攻,此地的蠢人最終將成爲奴隸。

    而我,將帶着所有維亞季奇人與羅斯人拼命到底。只要你們跟着我,你們就是維亞季奇人,跟着我就有飯吃,跟着我才能抵禦羅斯人!」

    對未來迷茫絕望的人們突然有了主心骨,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維亞季奇大首領在於自己一同逃亡。

    餓瘋了的人已經不是人了,爲了吃飯他們什麼事都敢做。

    哪怕,是向同族的亞蘭居民動手。

    赫多達是輕裝去斯摩棱斯克開會,在支持瓦季姆出兵討伐羅斯的問題上就是精神上的支持,實質他只想得到討伐成功後的利益,卻不想切實的出兵爲瓦季姆賣命。他打心底裏瞧不起那個僭越的贅婿,奈何其實力正盛、又有大量當地貴族支持,連客居的瓦良格人也支持,自己也只好口頭支持了。

    瓦季姆的戰敗令他錯愕,也赫然意識到自己再不跑就要身死他鄉。

    他在當地逗留順手交易的一批商品,現在帶着貨物在武裝親信的保護下撤退。

    親信雖少也有五十人,這些人武器裝備自然遠遜於羅斯軍士兵,面對亞蘭定居點的這羣愚民,真要動起手來依舊是砍瓜切菜。

    由五十人做骨幹,再糾集數百名餓瘋了的斯摩棱斯克與格涅茲多沃難民,一支乞活的武裝瞬間誕生。

    它一誕生,矛頭就伸向了亞蘭的一個又一個和平村莊。

    現在,這支軍隊謂之爲「維亞季奇軍」更爲貼切,首領赫多達的目標非常明確,他提出簡單乾脆的口號:「拿出糧食給我們,不給就搶,反抗就殺。」

    風雪剛剛結束,一支武裝犯罪集團就開始了對亞蘭的洗劫。

    一開始,他們的確是爲了得到糧食。搶掠行爲立刻遭遇反抗,和平村民正所謂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村民帶着五花八門的農具也自發形成武裝,他們即攻擊赫多達的軍隊,也向着那些並未參與劫掠的難民下手,這就逼着所有難民舉步維艱乃至加入反抗中。

    惡性循環持續,亞蘭據點正形成大亂鬥的局面!

    當前的局面本非赫多達的主觀意願,自己不過是爲了討要一些糧食罷了,怎就惡化成了內戰?

    赫多達與他的親信加在一起區區五十個維亞季奇人,逐漸打成一鍋粥的數以萬計的民衆可都是克里維奇人。同族老鄉見分屬兩個定居點,他們竟殺紅了眼不認親戚。

    活着走到亞蘭的難民總人口仍接近萬人,如此龐大人口涌入當時是本地村莊無法承接之重。

    難民想要活下去,且因他們是以村莊爲單位集體出逃,天然帶有一定的組織性,哪怕一個村子已經在逃亡途中損失巨大。就像過去他們認同瓦季姆爲大首領一般,現在已經將赫多達認作自己的首領。

    就在三角洲區域,赫多達佔領了這裏的居民點,順手又迫使一些村莊投降於他,如此才避免被洗劫的

    厄運。

    大量的亞蘭居民不得不向着沃利河移動,那裏有着山丘森林做保護,赫多達的軍隊想要衝進來有一些難度。

    生死存亡之際,和平局面已經舉村民兵化,亞蘭居民深處俄血性被激發,男人女人扼守着進入河谷的區域,守在冰封的沃利河河道,只要赫多達的人趕緊來,大家就一擁而上去拼命,考慮到現實因素這些民衆武裝不會主動出擊。

    同樣的,赫多達的目的當然不是像羅斯人那樣弒殺。甚至這樣的局面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內戰沒有再擴大下去,赫多達突然保持了剋制。

    他實質是被局勢推着走,連續兩日的民衆大亂鬥雙方都已精疲力竭,當內戰雙方冷靜下來才終於反思自己的作爲。

    赫多達沒有更進一步,只因他已經搶夠了糧食,手頭也積攢了大量新部衆。

    一萬名男男女女,經過冰面上的苦難行軍與數日的打亂鬥,老人和柔弱的小孩都死去了,能活下來的要麼運氣好,要麼身體素質佔有。

    這種人正是赫多達希望的,一萬名較高質量的克里維奇人加入自己的部族,他完全有能力將之吸收。加之一切的苦難一定是一位羅斯軍隊入侵造成的,這一萬人一定對羅斯充滿敵意,遂在未來可能爆發的戰爭中,維亞季奇部族就一定有一大批人會抱着堅決作戰的態度。

    赫多達是實權酋長,他的家族勢力在維亞季奇是一霸,在維亞濟馬主城與南方的貿易市鎮科德諾城都有着王權。

    赫多達完全有實力自稱王公,且迎娶了多名妻妾,子嗣頗多,兒子們被安排在多個定居點當首領。他之所以沒有自稱王公,大抵僅僅是不知道還有「Priep」這個詞罷了,更不瞭解瓦良格人的「Kanog」這個最高統治者的名號。

    但他在亞蘭的佔領區儼然成爲王者。

    他有着號召力,不僅僅因其是血性的男人有着魅力,更在於他給大量乞活的人真的給了活路。

    連續幾日的內戰,它爆發得突然,暫停得也非常突然。

    赫多達從未打算佔領亞蘭,他仍滯留於此只是在繼續搜刮糧食,命令歸順自己的人趕緊打造雪橇,將一切有用物資帶上。

    畢竟未來還有可能長達七天的慢慢冰雪行軍路,不儘可能妥善蒐羅物資,一定還會有大量人員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