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落魄的丹麥舊王哈拉爾克拉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重生的楊桃字數:5403更新時間:24/06/29 17:26:21
    爲了快速行動,下船的人們自始至終都沒有攜帶沉重的鎖子甲,侯爵派來的護衛人員也只有少數人披甲。

    雖然不射箭了,劍在互砍矛在亂戳,雙方雖都有死傷明顯伯爵這邊是艱難硬抗。

    藍狐的劍再度染血,伯爵眼睜睜看着兩個月前還是人畜無害模樣的胖子,這番非常果斷地抓住時機戳中一敵的脖子,這胖子面不改色的模樣令他恐懼又敬畏。

    他們一直在苦苦堅持,整體下意識地向河下游方向挪步退卻,沒有誰知道戰鬥何時是個頭。

    就是在這生死攸關之際,遠處傳來一陣又一陣沉悶的號角聲。

    “該死!敵人還有援兵,我是要死在這裏了嗎?”聽得號角聲,伯爵羅伯特瞬間泄了氣。特愈發覺得此乃一場衝着自己和聖徒埃斯基爾來的陰謀。

    那號聲似乎在逼近,須臾又聽到整齊的類似一羣人打小鼓的聲響。

    卻見那些披着麻衣亂戰的襲擊者,反倒是他們感受到恐懼,剛剛戰鬥似瘋狗狂犬的他們竟開始退卻。

    “奇蹟!主啊!一個奇蹟。你派來天使拯救我的嗎?”伯爵情急之中自我感慨一番。

    哪裏有什麼天使,那些吹號角的人陸續從伯爵環形陣列的右側衝殺出來。

    那是一羣頭頂鐵皮盔的男人,衣着打扮和王國的軍隊一致且藍色布料更加鮮亮。他們清一色使用一種有塗裝的圓盾,盾上是藍色的底子和白色的烏鴉紋章,亦有非常明顯的黑色十字紋路,這與法蘭克戰士慣常用的三角型鴛盾差別巨大,倒是藍狐感覺格外親切。

    盾牌紋章其實已經標註了這些人的身份:渡鴉與黑十字,是皈依後的北方戰士。

    藍狐以直覺感覺這些怪異出現者的模樣好似羅斯人,或者是維京人。

    這些異樣的武裝者衝殺逃敵,他們只是和一臉懵的伯爵羅伯特對視就繼續戰鬥。即便如此,伯爵仍要求戰士保持絕對的警惕,因爲一切都太過於離奇,先是突然的襲擊又是亂戰,幾乎是最後的關頭強力的援兵來得恰到好處,這一切都太過可疑。

    不一會兒,一名花白鬍鬚的老戰士在一衆圓盾戰士的簇擁下現身了。

    此人踏着步子走進警惕的人們,緩緩摘下自己的頭盔。

    “居然是你!?”剛剛恢復神志的埃斯基爾見得此人衰老的臉大吃一驚。

    “聖徒,別來無恙啊!我知道你到法蘭克福了,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和你再見。”

    “你!哈拉爾·克拉克,丹麥王!”

    “只是路德維希的封臣!我在雷根斯堡和法蘭克福已經打聽到一些事,就是你們自己散佈了一些消息。你瞧,看看這些屍體,你們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而我拯救了你們。”

    突然竄出一披甲老戰士說着一口蹩腳的法蘭克語,藍狐瞧此人面相自知不是善茬。

    就是這樣的森林裏的老莽夫還是丹麥王?丹麥王當在丹麥,多瑙河畔怎麼竄出來一個丹麥王。

    藍狐暫且保持沉默,不管此人和其部下是什麼來頭,他們到底是解決了危機。

    藍狐仔細注意埃斯基爾的臉,又看到這個剛剛被嚇尿的老家夥推開戰士的圍擋,親自走向那個白胡子的戰士。

    “哈拉爾,想不到能在這裏見到你。你拯救了,這一定是主的旨意。”

    “也許吧。不過,我關注這羣匪徒有半年了。”

    “匪徒?”漢堡伯爵踱步而來,擡起靴子就踩踏一具死屍,再持劍挑開麻布遮蓋,露出裏面的染血的皮甲。“這分明是士兵。”

    “的確的士兵。你……是貴族?”白胡子披甲者問。

    “是貴族。我就是漢堡伯爵。”

    “真是奇怪,你若真如此,爲何出現在這裏。”

    “我很好奇,你真的是哈拉爾克拉克?如果真是如此,多年前我當見過你,可早已忘了你的臉。”

    哈拉爾克拉克,丹麥被罷黜又驅逐的大首領,是被殺大首領哈夫根的前任。

    他旋即以諾斯語做了一番自我介紹,相比於彆扭的法蘭克語,還是家鄉的諾斯語說得最順溜。

    “我已經不是王,那些領主拒絕我回去。我是路德維希王子的部下,現在正執行王子的命令。感謝主讓我遇到你們,倘若我晚來你們就死了。”

    “是主的恩賜。”埃斯基爾趕緊划起十字。

    漢堡伯爵不知說什麼好,他是欣慰的,也確定了襲擊者的確是有備而來。

    話也說回來了,自己是北境貴族,埃斯基爾雖是聖徒,一生都在北境工作,如何在阿勒曼尼地區被賊人重點襲擊還要必須殺死?

    伯爵仍不能完全相信哈拉爾克拉克的話,因爲太巧了,巧得像是陰謀。

    事態終於穩定下來,一大羣戰士聚在林中休息。

    有多達四十名敵人的屍首被收攏,死者被剝下了外套露出真容,透過其棕黃色的頭髮,哈拉爾克拉克的金髮戰士們都能確定死者不是北境人。

    如此數量的死者證明了戰鬥是有預謀的,他們遺留下一些弓,地上撿拾到提一些箭矢,甚至還有搜到了一種特殊的花瓣——已經乾燥化的火絨花。

    經歷一場大戰,魯莽的戰士戀戰導致遺失多條船,又有多人死亡,漢堡伯爵這番是說什麼都不願再走。

    本來隊伍到了夜裏就要找尋多瑙河畔的淺灘登陸紮營過夜,疲憊的戰士們不得不和哈拉爾克拉克的諾曼傭兵聚在一起。

    隨着接觸的深入,伯爵的戒備快速消失。

    且看那些持特殊圓盾的士兵,他們的盾上有黑色十字的紋章,每人脖子上也掛着金屬或是木頭的十字架吊墜。

    這支軍隊其實就是聖埃斯基爾過去十多年的成果之一,他們是第一批改信的諾曼人戰士,他們的存在證明了教士用一張嘴就能感化很多野蠻人。

    哈拉爾克拉克並不見外,當篝火燃起,這老家夥就湊到漢堡伯爵身邊,等待吊起的陶翁裏面的麥子煮熟,趁機就來打聽些事。

    兩支軍隊都是效忠於路德維希王子,彼此都想打聽些新消息。

    哈拉爾克拉克把劍深深插進鬆軟泥地,帶着怨氣訴說自己倒黴的過去。他哀嘆自己喪失了丹麥的王權,又被侄子霍裏克背叛,現在只能投奔法蘭克大貴族做傭兵。

    “我因爲皈依而被那些人驅逐,我爲路德維希打仗,已經過去九年了,仍沒有得到封地。我已經老去,也許就要死在這裏……”

    哈拉爾克拉克盡說着一位老戰士的悲哀,他是真正的喪家之犬,且看他的親信戰士們也並不年輕。

    不過這些戰士都是十年以來砍出來的老戰士,技藝不精的人已經死了,活到現在的傢伙即便力量衰減了,殺人的手藝個個精湛。

    漢堡伯爵即敬畏又蔑視,一個落魄的貴族如何得到尊敬?倒是此人是被罷黜的前丹麥王,他存活的事實就可利用。

    伯爵故意問:“你爲王子付出這麼多竟沒有得到封賞,這合適嗎?你可以去討要。”

    “王子並未獎勵。”

    “也許……”

    “你想說什麼。”

    “要不,你試着去北境。漢堡正是用人之際。”

    “你在拉攏我?”哈拉爾克拉克確是稍稍猶豫,想了想還是搖起腦袋:“你忘了我,我還記得你,羅伯特。你不過是伯爵,而我至少也得是伯爵的封號。我無法做你的附庸。”

    “但我需要你,尤其是你的這支軍隊。”

    此言一出,哈拉爾立刻聽出了大問題。他態度一變,突然問到:“你在提防誰?”

    “我……這個一會兒再說。先告訴我,襲擊者到底是誰。”

    “也好。”哈拉爾遺憾地嘆口氣,“是洛泰爾的人。”

    “洛泰爾王子?”伯爵也警惕起來,敬告道:“此事可不能妄言。”

    “絕非妄言。你……你怎麼不問我爲何帶着大軍幫助你們?”

    “爲何?”

    “我們奉路德維希之命殲滅這支僞裝成匪徒的軍隊。事情已經持續一年了,一羣特殊的匪徒在阿勒曼尼作亂。他們截殺商人,偷襲村莊,甚至還對教士動手。”

    “啊!?他們瘋了嗎?他們膽敢殺死主的僕人。”

    “他們早已把靈魂出賣給撒旦。”哈拉爾惡狠狠斷言道。

    “難道還是洛泰爾下的命令?”伯爵又問。

    “我不知道。但是我搜從屍體上搜到了洛泰爾封臣的鳶尾花。”

    “卡佩?他們在海邊,卡佩也是伯爵,爲何有卡佩的人在這裏劫掠。”

    “必然是洛泰爾的命令!但他們不只是卡佩的人,也許是多個貴族的扈從。沒有誰願意自己做這種骯髒勾當,如果各貴族都出了人手,那麼誰也別說誰。現在老國王已經被釋放了……”

    本就聽得心驚肉跳的漢堡伯爵和埃斯基爾聽得“老國王被釋放”一言,頓時渾身毛髮戰慄。

    國王路易已經獲釋,然國都亞琛的大權早就被洛泰爾拿下。洛泰爾無法憑藉一己之力得到整個王國大權,王國的貴族們也已大分裂,各自支持自己願意追隨的王子。

    兩年前,洛泰爾與路德維希就在無主的阿勒曼尼地區大打出手。而今法蘭克福侯爵完全導向路德維希,引得洛泰爾王子不擇手段起來。

    哈拉爾簡述了這些事,直言:“王子之爭與我無關。爲了錢,我要殺光在阿勒曼尼活動的洛泰爾軍隊。我沒有領地只能靠佣金過日子,我的兄弟們還全指望我。至於你們……尤其是你,聖徒埃斯基爾。”

    可憐的埃斯基爾一臉茫然:“我?怎麼了。”

    “如果殺死你,就是他們的勝利。北方聖徒埃斯基爾被殺死在法蘭克福附近,他們就可以說路德維希是兇手,法蘭克福侯爵是直接的刺客。”

    埃斯基爾大吃一驚,又罕見地憤怒:“我是主的僕人,怎麼成爲貴族爭權的工具?我要到蘭斯控訴!不!我現在就要翻越阿爾卑斯山,我去羅馬向教宗控訴,罷免洛泰爾的教籍。”

    “但是你沒有證據。”哈拉爾遺憾道。

    此刻漢堡伯爵猛然回過神:“可你一樣沒有證據指責洛泰爾。”

    “是的,但有些事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能展示出來。他們爲了權力簡直背叛信仰,也許只有主會在最終的那一天審判他們。”

    聽得哈拉爾克拉克的描述,埃斯基爾對此表示緘默。

    漢堡伯爵大抵明白了情況,又估計到法蘭克福教堂裏面存在細作,或者說整個法蘭克福城裏充滿了洛泰爾的眼線。

    襲擊者居然沒有留下活口,並非哈拉爾的諾曼戰士不想抓活的,而是襲擊者見到自己人受傷且帶不走就直接殺死,鐵了心是不想暴露身份。

    哈拉爾明示大家,這些情況路德維希王子都是清楚的。

    “但是還有一件大事,你……不知道,王子也不知道。我敢肯定,王子若是知曉會暴跳如雷。”漢堡伯爵賣起關子。

    “是什麼?”哈拉爾問。

    “還記得背叛了你的霍裏克?那個自稱弗蘭德斯伯爵的男人?”

    “我的侄子。可惡!”

    “那個男人現在可不得了,他帶着大軍回到丹麥,他的確不再是自稱的伯爵,如今可是真正的丹麥王。”

    哈拉爾腦子一團亂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在開玩笑。丹麥不懷疑神聖信徒,他們還是信仰奧丁,霍裏克不能說服他們。”

    伯爵一聲苦笑:“我有確鑿消息,又有很多證人,尤其是我的邊境子爵已經收攏了大量難民。他們都是信仰主的,可憐卻被霍裏克驅逐。霍裏克已經背叛了主,這樣就成了丹麥王。那個男人還摧毀了海澤比修道院,要求王子承認他是丹麥王。北境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信息量太大,哈拉爾腦袋嗡的一聲幾乎昏闕。“這不可能。”

    “這就是事實。”埃斯基爾繃着臉插起話:“我必須前往雷根斯堡,將霍裏克的親筆信奉給王子。”

    “居然還有信?我……想看一看。”

    “可以。但願你看得懂拉丁語。”

    “可惡,我不懂拉丁語。”

    哈拉爾克拉克的確看不懂拉丁語文書,聖徒埃斯基爾也不屑於親自念。

    信件甩到藍狐的手裏,埃斯基爾暫不提其人的身份,先說:“就由約瑟夫念給你聽……不!翻譯成諾斯語給你聽。”

    “他?一個發胖的男人?”

    “正是我。”藍狐下午的時候戳死一敵,他的精神依舊亢奮,至於哈拉爾克拉克這個前任丹麥王淪落爲傭兵,自然不會給其好臉色。

    藍狐不是優秀的翻譯大師,他竭力準確翻譯詞句,最終令哈拉爾明白了霍裏克自立爲王的事實。

    “這個霍裏克!奪走了我的權力!爲了權力寧可背叛信仰。可憐我還要在外做傭兵。”哈拉爾攥緊雙拳,他顯然對現狀非常不滿。

    伯爵趁機搭話:“所以我需要你們。我不能給你們豐厚財產,倒是可以封你們一塊地。即便是做男爵,你們也是有屬於自己的領地……”

    這看似好意實則是侮辱,因爲和伯爵羅伯特算是故人,哈拉爾沒有惡言相向。他雖是皈依了,心中還是崇拜暴力的戰士文化,桀驁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堂堂高德弗雷的後裔、丹麥大首領淪落爲給一介貧窮伯爵服役的下降貴族。

    哈拉爾趕緊轉移話題,胖胖的翻譯約瑟夫引得他的注意,便問:“你也是丹麥人,你告訴我那邊的一些情況。”

    “我不是丹麥人。”藍狐昂首直言充滿自信。

    “奧斯陸人?卑爾根人?”

    “羅斯人。”

    “羅斯?居然是斯韋阿蘭的羅斯?”

    藍狐暗自嘲諷這個落魄的王對北方分事一無所知,又說:“羅斯就是羅斯!羅斯已經與斯韋阿蘭沒有關係。那個霍裏克在海澤比殺死了很多羅斯人,他挑起來戰爭,羅斯公國將採取最嚴厲的報復。”

    一介教士呲牙的言語好似要吃人的怪獸,哈拉爾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你?該不會是個虛假的教士。”

    至少漢堡伯爵羅伯特親眼看到這個胖子親手殺人,他至少也是個不虔誠的教士,想必皈依前也是哈拉爾一樣,是殺人如麻的諾曼戰士。

    藍狐搖搖頭:“我是教士,更是羅斯王公的使者。霍裏克是個大威脅,羅斯公國想要與法蘭克結盟,尤其是路德維希王子結盟,共同擊敗霍裏克的丹麥。”

    “你?”

    “我就是使者!”藍狐乾脆站起身,“我希望見到王子本人,希望締結盟約。”

    “你求我引薦嗎?你會給予我多少好處?”

    藍狐搖搖頭,如果說引薦,埃斯基爾會助自己的。他很錯愕此人竟然在索要賄賂。

    藍狐是無法看得上哈拉爾這個落魄的王,加上這幾個月必須以卑微的身份生活,飽嘗一番受到歧視的憋屈,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他的仇恨本來都在丹麥霍裏克身上,現在一部分已經轉移到各路法蘭克貴族身上。

    羅斯公國的使者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款待,一個落魄的王居然也在索賄,真是豈有此理。

    哈拉爾帶着輕蔑口吻嚷嚷起來:“既然不給我們金錢,那就算了。我知道你們羅斯,一個微小的部族,不過是販售些皮革罷了。你們至多集結一千人而已。”

    “你就相信你的所知吧!”藍狐撂下這話就閉嘴了。

    漢堡伯爵信以爲真,“如果羅斯人是這樣,那麼王子肯定是不屑於接洽的。一千人似乎很多,還是比王子弱上太多。”

    埃斯基爾稍稍說了句公道話:“羅斯人可以集結三千人。”

    然而這番解釋被伯爵和哈拉爾選擇性無視,他們無端的傲慢更引得藍狐的憤怒。

    藍狐選擇閉嘴,就彷彿默認似的。的確事實勝於雄辯,嘴強王者說得天花亂墜都不如一支大艦隊的進攻。他心裏暗暗詛咒:“當羅斯海軍兵臨城下,你們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