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激進、保守、內訌與暴戾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重生的楊桃字數:4431更新時間:24/06/29 17:26:21
    在大帳內,拉格納收了地上的破損的劍,向着哈夫根鄭重提出了自己的意見:“盟主,我覺得我們應該繼續北上,我們應該繼續突襲梅拉倫。我們現在有三千人,當我們再取得一次勝利就立刻撤走,必能狠狠打擊敵人。”

    但是,拉格納的提議,大家無動於衷。

    此刻並沒有人對他的提議做出表態,甚至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排斥。

    盟主哈夫根覺得自己的戰略目的已經達到,就是現在由自己發出退兵的決意,一定會讓這個年輕人氣憤,或對自己不利。

    哈夫根故意問左右:“諸位,你們覺得如何?是否繼續進攻?”

    見大家仍舊無動於衷,哈夫根進一步問:“你們不是搶掠到了非常多的牛羊嗎?你瞧,這位勇敢的拉格納擊垮了敵人的精銳,他一定能擊垮更厲害的敵人。有他在,我們還能繼續取得勝利。你們把繳獲的牛羊放在這裏,我會派人幫你們看着。這樣,大軍就能放心的北上。”

    本來按照傳統,參與聯合作戰的部族,需要把一部分戰利品交給盟主,因爲這是盟主的權力。

    現在可好,倘若繼續擴大戰果,先前獲得的大量戰利品就被盟主保管,指揮盟主會不會歸還?他一定不會歸還。

    許多盟友的目光是短淺的,或者說,他們並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他們就看着兵力最多的盟主的意思。

    兵力第二多的哥特蘭人,實則也是一羣家族組織的聯合部隊,其內部的人員也是內心各懷鬼胎。

    看起來只有拉格納一人堅決嚷嚷着繼續北上擴大戰果,其餘人等清一色的不配合。

    終於,大家估計到盟主的態度後,開始各抒己見。

    “哦!繼續北上,算了吧!萬一梅拉倫人組織起大軍,我們就是贏了,很多人也死了。”

    “盟主,現在不是決戰的時機。你應該明白,梅拉倫人可以組織起一萬人。如果你選擇決戰,我們就應該明年三月份行動,用整個冬天組織部隊。”

    哥特蘭人也有人表態:“現在的確不合時宜。現在正是北方聯盟的貿易時期,如果這時候攻擊他們,就等於和所有北方部族宣戰。他們將會空前團結,他們會首先毀滅我們的島。”

    至於奧斯陸人,他們對新的敵人絲毫沒有念想:“我們的僱傭關係已經結束。我們不會再爲你們打仗,我們只想回家。”

    奧斯陸傭兵率先直白的要求撤走,有了這個第一,立刻引得不少盟友指揮官宣佈自己人撤退。

    盟友是一個又一個的宣佈見好就收,唯有拉格納仍舊在堅持。

    “你們這些傢伙,是懦夫嗎?”拉格納呲着牙,“是他們組織一萬人快,還是我們現在衝過去快?記住,我們可是三千人!”

    一個一臉鬍鬚的壯漢走上前,搖晃起腦袋:“我們不是懦夫。而你,也不是盟主。我們爲什麼一定要繼續北上?”

    “我們明明可以撈到更大的財富,更大的榮譽。”

    “算了吧,年輕人。你想繼續作戰獲得榮譽,那是你的事。現在我只想把我們撈到的東西帶回去。”

    “不,你們就是懦夫。”拉格納見得他們都不願配合,除了罵罵咧咧還能怎樣?

    但他的話實在激怒了許多部族的指揮官。

    又有一人嚷嚷起來:“嘿!西格德之子。與其想要襲擊梅拉倫人,先考慮考慮你們自己的。我們和你們的賬還沒算呢!”

    “你?”拉格納走上前,他胸前的鎖子甲已經貼住了那人的皮甲。“哦,我知道你們了,一羣懦夫。”

    “懦夫?也許我們應該再打一場。”

    拉格納面對這種挑釁行爲絲毫不慫:“好啊,告訴你們的那個新首領,快來和我單挑。不管你們換上誰,我都能砍掉那人的腦袋。你們,都是一羣懦夫。”說罷,拉格納扭頭就啐了一口痰。再吼一聲:“懦夫!”

    “你!可惡。”

    一個冷不丁,拉格納被人推搡了一下。他反應過來後,拳頭就砸了上去。

    那個挑釁者當即被打得流鼻血,緊接着,亂作一團。

    聚集在這間臨時搭建帳篷裏的人們,他們雖是屬於丹麥人的聯盟,內部從來不是鋼板一塊。最強大的羅巴德部族用武力和經濟手段,迫使各部族尊自己是首腦,並在其治理下儘可能避免內部紛爭。

    數百年的血親仇殺,豈能因爲是哈夫根當了盟主就能消弭掉。說白了,丹麥還處於部族聯盟時期,大家只有一致對外的時候高度團結。

    背負着各自的仇恨,兩支軍隊的指揮官當着盟主的面扭打起來。

    拉格納仗着自己年輕氣盛,當他和人拉開後,已經賺了十足的便宜。

    此刻,那個吃虧的指揮官已然一臉是血,他憋紅了臉嚷嚷着:“我會告訴我的主人你們在公然挑釁。是你們挑起戰爭,你們撕毀休戰條約。等死吧。”

    “好啊!”拉格納更是不服氣,“那些法蘭克的騎兵我們都砍了,害怕你們?”

    亂糟糟的場面鬧的盟主哈夫根非常難受。

    “都閉嘴吧!”

    隨着哈夫根的一聲獅子吼,亂騰騰的人羣終於安靜下來。

    很顯然,現在的拉格納因爲自己的意圖,以及沾血的拳頭,已經被孤立。

    年輕人的不服氣,哈夫根看在眼裏,他拍拍手引得所有人注意:“到此爲止,我們不應該出現內訌。既然你們大多數人都是決意撤退的,我也不好說些什麼。”

    說着,哈夫根故意看着拉格納的雙眼:“西格德之子,你消消氣。其實,我是願意繼續進攻北方的。”

    “是嗎?你現在下令,我們繼續作戰。我實在想不通,這裏的人們因爲繳獲了一些牛,居然就心滿意足了。”拉格納憋着氣說道。

    “呵呵,事情哪有這麼簡單。”哈夫根故意做一番有謀略的笑容,開始說明一個非常現實的事情。

    所謂倘若這支三千人的丹麥聯軍繼續作戰,大軍和敵人交戰的時間就是六月初。

    丹麥軍發動突襲,或許可以獲得大勝,難道敵人不會聚衆反攻嗎?

    戰鬥能在短時間內結束嗎?

    一定不會的。

    戰鬥很可能因爲北方聯盟的大規模反擊拖延下去,倘若戰爭無法在七月份宣告結束,結果就是災難性的。

    八月初就是日德蘭半島的麥收時節,一旦麥收受到干擾,很多人根本熬不過漫長的冬季。

    即便是所謂強盛的羅巴德部族,該部族也沒有可供全族人不事勞動就吃上一年的儲備糧。

    “拉格納,你真的以爲北方聯盟是弱者?我們只要進攻梅拉倫人,就必須做好和整個北方聯盟作戰的準備,而且戰爭可能會持續好幾個月。難道你的父親西格德會允許賭上部族明年的糧食,爲了你的榮譽在這裏戰鬥?現實一點吧!我們這一次只是報復,我們已經成功了。我們最多在這裏休整兩天,待敵人試圖反攻前,我們的主力撤走。聽着,如果北方聯盟真的決意報復,我們就在家門口和他們作戰。到時候,吃虧的是他們……”

    哈夫根說了很多,他也不知道拉格納是否聽明白了。

    這便繼續面對大夥兒:“兄弟們,我的決意不會更改。我命令你們現在休息,明天再休息一天,到了後天,我們撤走。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

    拉格納沒有贅言,他搖晃搖晃腦袋,繃着嘴率先離開帳篷。

    也許盟主這個傢伙的話有些道理,當他回到自己的部衆身邊,滿腦子想的還是擴大戰果。他甚至幻想,倘若自己再親手斬殺那個梅拉倫人的首領,是否會引起北方聯盟的崩潰呢?

    倘若真是如此,人們將會記得,丹麥的“毛褲”拉格納,就是北方第一勇士。

    他帶着憤懣歸來,又見得自己的部衆已經在和被俘的那一小撮女人做起了臨時夫妻。

    看到自己的手下興高采烈的壓在女人身上,聽得手下歡愉的笑聲,還有女人的哭泣哀嚎,拉格納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親自走過去,踢開正行苟且的幾人,就差找來皮鞭來抽打。

    罷了,他更是嚷嚷:“我還以爲你們都是老戰士。你們不想着繼續戰鬥,已經在玩弄你們的新奴隸。今天,別讓我再看到你們。”

    夜深了,海灘之上盡是篝火。丹麥大軍佔據的奧斯塔拉部族,瀰漫的大火不知何時熄滅。

    在火焰的噼裏啪啦中,是一羣男人嗷嗷叫的歡愉,還有俘虜的哭嚎。

    而所有被殺的奧斯塔拉人,盡數被僕從的哥特蘭軍隊堆積起來,再堆上木頭一把火燒掉,算是施以“仁慈的火葬”。

    另有不少牛羊被拖到海邊,血水染紅了海灣,牛皮羊皮被盡數蒐集起來,鮮肉即作爲軍隊的糧食。

    參與作戰的軍隊中,之後拉格納的部衆額外帶了一批口糧。其餘人等的口糧普遍只夠吃上三四天,尤其是那些奧斯陸來的傭兵,他們幾乎沒帶口糧,就等着打完仗吃戰利品。

    軍糧的缺乏確實也是掣肘丹麥聯軍北上擴大戰果的重大因素,大軍在奧斯塔拉部族佔了便宜,倘若不能在新的戰場繼續撈得大批糧食,當然不可能空着肚子作戰。

    就說現在,大軍宰食牛羊就是一種堪稱瘋狂的奢侈行爲。

    他們正在這麼做,恰恰就是因爲,不吃牛羊肉好像真的沒得吃。

    話也說回來了,普通的戰士,他們平日裏鮮有吃肉的。在北歐的文化裏,肉指的是“紅肉”,典型的就是牛羊肉。魚肉則不算是肉。

    人人都知道燒烤牛羊肉是美味佳餚,普通戰士平日可以一口一條鯡魚,抱着一大塊烤牛肉肆意啃食,可是極爲罕見的事。

    啃的是牛肉,喝的是牛奶,還有被俘的女人侍奉。

    許多戰士,他們一生中還是首次有了這麼暢快的經歷。

    不同於那些狂野的傢伙,自從道聽途說獲悉法蘭克貴族的奢侈生活方式後,哈夫根也想學習一下。即便是在戰火尚未熄滅的戰場,他也想更加斯文一些,以彰顯自己是高貴的人。

    他摘了頭盔,在自己的海邊帳篷裏,換上了十多隻雪貂縫合的貂皮袍子。

    帳篷裏沒有桌案,一張皮墊子上放着銀子做的餐盤,其上是一隻油滋滋的烤羊腿。

    他擁有一件幾經轉手到自己手裏的天然水晶杯,現在杯子裏盛滿了葡萄酒。

    他暫且只想一個人獨處,無意和自己的那一大羣癲狂的部下混在一起。

    突然間,一名部將一臉興奮又粗魯的闖入帳篷。

    “怎麼回事?我告訴過你,我想獨處。”

    部將滿面紅光的說:“哦大人。兄弟們都怕你寂寞,這不。”說着,形如壯牛的部將,將一個哭哭啼啼的年輕女人推進帳篷。“大人,請你享用。”

    那女人直接坐在地上,接着雙手扶地,祈求饒恕。

    哈夫根蔑視的看着女人,“你們的男人們都在戰鬥中死了,按照傳統你本來就該爲之殉難。你居然在向我求饒?”

    之後,他又遺憾的看着部將:“你是讓我享樂?怕是你們已經享樂過了。”

    部將矢口否認道:“大人,自我將這個女人抓獲就嚴加看管,我只爲將她獻給你。”

    哈夫根再看看那女人,昏暗的油燈下這女人確實有些姿色。他並不相信部將的話,否則這女人豈能哭得這麼慘。

    “算了吧。你又不是祭司,我可不信你能真的約束自己!”哈夫根擺擺手。

    部將的眼神透露着尷尬。“大人,你真的不要?”

    “你真是個蠢貨。我是丹麥的盟主,我的女人必須高貴。你把這女人帶走,隨你處置。反正當我們出發前,全部俘虜都會處死。”

    一聽“處死”,那女人直接趴在地上,哀嚎着饒命,還有甘願爲奴之類的話。

    哈夫根掏掏耳朵:“真是惱人,把她帶走,不要打擾我的清靜。”

    而那部將不禁大膽詢問:“大人,你的決意是認真的?我們俘虜了很多女人,我們應該將她們帶回去。”

    “給我滾!”哈夫根爆呵一聲,抄起自己盤中的羊腿就砸過去,接着嘶吼道:“那是一個命令!出發之前我下達命令,我的作戰是報復!他們殺了我的朋友奧克森,殺了我的人,搶了我的錢。都是我的錢!聽過以牙還牙嗎?奧斯塔拉的俘虜不配活着!這是我的報復!報復!你懂嗎?!”

    哈夫根張開那血盆大口,甚至露出了他鑲嵌了黃金的牙。

    見狀,那部將直接呆立當場不知說什麼好。

    其實哈夫根的怒氣裏,也夾雜着對年輕拉格納的惱怒和嫉妒。最大的榮譽居然被那個小子搶走了!冥冥之中,哈夫根覺得那個小子是一個未來的威脅。

    怒氣也發泄了,哈夫根看着空空蕩蕩的盤子,故作心平氣和的說:“你,再給我拿一個烤羊腿裏。帶着這個女人滾出去。”

    “遵命。”說罷,只見部將抓住女人的腳,如同拖死狗般,將其拖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塊嶄新的滋滋冒油的烤羊腿,又送到了哈夫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