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還車

    正是做晚飯的點，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噴出蒸騰的煙霧。

    這些煙霧在空氣中瀰漫開來，扎進村莊的空氣中，天色漸暗，村子的一切顯得朦朧又模糊。

    宋念百無聊賴地靠在一顆大樹後，沒等多久，就聽見了田志剛罵罵咧咧的聲音。

    “該死的宋念。”

    “該死的婦女主任。”

    “還有大隊長，那羣知青，都是什麼東西。”

    “有朝一日我回了城，一定不會放過這些人！”

    在他嘴裏，下塘村的每一個人都對不住他。

    “尤其是宋念，一個掃把精，沒人要的寡婦，現在竟然也要跟老子翻臉，要不是看她有點錢，老子跟她講話都嫌噁心。”

    “可惜了，早知道就不拿到錢立馬花個精光，要不然老子現在也不用在這裏打水。”

    田志剛習慣了拿錢拿物收買別人替自己幹活，被他招來的，也都是唯利是圖的人，知青點裏也有不少人看不慣他這幅做派，根本不屑與之爲伍。

    他嘴裏罵了不停，扁擔放在自行車的坐墊，他的屁股壓在上面勉強保持平衡，晃晃悠悠地慢慢朝前騎，唯恐木桶裏的水灑掉。

    宋念突然跳出，冷不丁大喊一句，“田志剛！”

    “啊——”

    ‘噗通’一聲悶響，緊跟着便是水桶倒地的‘嘩嘩’聲。

    田志剛摔倒在地，自行車壓在他的腿上，原本被他坐在身下的扁擔朝前一戳，正好杵到他的下半身，疼的他弓着身子捂着襠部，出了一身的汗。

    “我的自行車放在你這那麼久了，你是一點都沒有還給我的自覺啊？”

    宋念上前，直接拽住車把。

    “這是、我的、自行車，”田志剛雙腿緊抿，空出手來拽住車輪，疼的話都說不利索也不願撒手，“整個下塘村都知道，這是我的自行車，你憑什麼說是你的？”

    自行車這麼值錢，等年後開了春，那麼多活要做，自己那麼嬌貴，怎麼可能幹的完。

    到時候實在不行，還可以把自行車賣掉換錢。

    無論如何都不能交給宋念。

    到了自己的手上的東西，怎麼能算是她的？

    宋念用力朝後拖拽。

    田志剛疼的整個人都有些發虛，手指被車輪蹭的生疼，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行車被宋念完全拽走，“宋念！整個村子都認識我這輛自行車！你要是把它搶走，明天我就去找大隊評理！”

    “你現在就去。”

    宋念把自行車扶正，站在車頭前面，雙腿夾住前輪，把摔歪了一點的車把扭正，垂眸瞥他，“這輛自行車上有編號，百貨大樓的售貨員認識我，是我買的。”

    “那又怎麼樣！”

    田志剛從地上爬起，這才發現木桶裏灑掉的水，弄溼了他的大半條棉褲，北風一吹，冷的直打哆嗦，鐵青着臉，“到時候我就說是我不方便去鎮上，給你錢託你去給我買的。”

    “是讓大家夥知道你不要臉纏着我的事好，還是讓他們覺得你是個偷自行車的賊好？”

    “識相一點，趕緊把自行車還我，再去給我挑幾桶水！”

    “田志剛你腦子有病吧。”

    宋念看他陰惻惻的笑就捏緊了拳頭，“這自行車上我刻了自己的名字和購買日期，就在大槓底下。”

    “第二，我有售貨員給我作證。”

    “第三，郵局的人不是沒長眼睛，這麼大一筆錢，如果有人寄給你一定有記錄，不可能查不到。”

    “你要是想去告就趕緊去，看看到時候你怎麼跟大隊長解釋這幾百塊錢的來歷，你要是說不清楚，我到時候可以幫你說。”

    “就說你偷盜公家財產，昧了大家夥的糧食，還變賣農機工具，這自行車也是你偷的我的！”

    宋念說完，蹬上自行車就走。

    家裏還有三個孩子等着吃飯，她沒那麼多閒工夫跟他磨嘰。

    至於自行車的名字，不過是嚇唬田志剛罷了，原主才捨不得破壞自行車，但她捨得。

    “啊！”

    “啊！”

    田志剛雙拳緊握，用力跺腳，氣的在原地不住轉圈。

    自己竟然被宋念這麼一個愚蠢的農村寡婦給懟的啞口無言！

    奇恥大辱！

    看着消失的自行車，心如刀絞，像被刀子剜肉一樣痛不欲生。

    宋念神清氣爽，還按了按自行車的鈴鐺，‘叮叮噹噹’清脆的聲音傳到田志剛的耳朵裏，讓他覺得胸口劇痛。

    “我回來啦！”

    她牽着自行車停到院中。

    周博宇和周悅齊齊從廚房探出頭來，看到自行車全都跑了過來，一臉好奇，想摸又不敢摸。

    “自行車，就是個鐵疙瘩，你們摸一天它也不會壞，隨便摸。”

    宋念把擋着頭臉的圍巾解開拿在手裏，看了院子一眼隨口問道，“怎麼沒見小弟？又睡着了嗎？”

    “弟弟拿着小青蛙出去了，”周博宇怕她生氣，急忙補了一句，“我跟弟弟說了，讓他小心一點，別把小青蛙弄壞，那是花錢買的。”

    宋念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不在意，“天黑了，你去把他喊回來吃飯，想玩的話白天再去，我去做飯。”

    “我和大哥已經做好飯了。”

    周悅站在她旁邊把宋念手裏的圍巾抱在懷裏，“我燒火，大哥熱了肉包子，大哥還說白菜留着明天做雜麪湯喝。”

    頓頓都能吃肉菜，她們根本就不敢想。

    能有肉包子和麥乳精，已經是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你們倆可真能幹，真棒。”

    “不過以後需要你們幫忙的話我會跟你們說的好嗎？鍋臺太高，你倆個子還不夠，別再燙着自己。”

    “博文平時都在哪裏玩？竈膛裏的火熄了沒，咱們一起去喊他回家吃飯吧。”

    周悅點了點頭，“火已經滅啦。”

    “媽，咱們這就去喊他，弟弟最羨慕他那些被大人拎着耳朵喊回家的朋友，媽你也去揪他耳朵。”

    似乎是想到了以前捱打的場面，她動作小小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是輕輕的揪呦。”

    宋念忍俊不禁笑着點頭，“好，放心吧，我一定輕輕的。”

    話音剛落，周博文便一身是土的哭着跑到了跟前，想找宋念又不敢，只站在兩步遠的距離抽噎不停，“大哥，大伯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