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盪漾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貓疲字數:3052更新時間:24/07/03 18:53:52
    而在被那些被變相強制留在,翎衛中郎將府當中的屬官、文僚和吏員之中;也在通過各自的渠道和淵源,扎堆在一起飛快的交流着,各自所知的最新消息。

    作爲近水樓臺先得月式的,最爲接近權力中樞和朝堂的龐大暴力機器,金吾衛所屬的衆多細小零件之一,從某種渠道上他們甚至比自己正堂本官,要更加消息靈通的多。

    因此,在被變相的限制了所有人的活動範圍之後,討論當下正在發生的事態,就成爲了他們爲數不多的現成樂子之一了。

    “嘖嘖,這都是第幾批人來問詢了?京兆府、武德司、通政司、宗藩院、大理寺,現在又多了個宮內省。”

    “這鬼市裏的水真是深得很啊,不過是個區區的違非之所,居然都勞動這麼多衙門爲之奔走往來?”

    “不要亂猜,人家不是都說了,不過是正好有些眼線和探子,身在其中而難免被波及了。”

    “其實我說,事情是不是這般,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怎麼收拾這個局面。”

    “鬼市?你說鬼市?,已經沒有了,今後許多年之內,怕是也不會再有了。”

    “這怎麼可能,那可是……多年的所在啊!怎麼就會說沒就沒了……”

    “鬼市裏作爲主心骨的幾座樓主,派出來的手下都被人屠戮一空了。整整數十個幫派會團啊,人死的死,逃的逃,連駐地都被人燒得一乾二淨。”

    “更莫說,左右街這次不知爲何大動干戈,把所能見到的一應人等,都給不由分說的拘拿回來了。”

    “之前你沒瞅見麼,光是頭幾批從裏頭解回來的人等,就已經將臨時駐地塞得滿滿當當,那可不是百八十個人,也不是數百人,而是足足上千人啊!”

    “況且後續還在押解回來。最後怕不是有大幾千人。如今不曉得還有沒有地頭安置和看管了。都要問本衙(右金吾衛)請求人手協力了。”

    “最新消息,何止是本衙(右金吾衛)啊!就連左衙(左金吾衛)的人,都已經被請得出動了。”

    聽到這句話,在場一衆屬僚、吏員都忍不住噤如寒蟬的頓聲了片刻。因爲在作爲大唐中央野戰集團的南衙十六衛中,身爲上六衛之一的左金吾衛的身份,無疑是獨樹一幟的超然存在。

    理由也很簡單,這左金吾衛和北司的右龍武軍,都曾是那位定難第一功臣樑公,直屬配下的淵源。因此在無形當中,始終穩穩壓過戰後重建的右金吾衛,乃至其他南衙十六衛一頭。

    這是,外間再度跑來一人敲着門板提醒道;

    “噤聲,又有人來了,是御史臺的人,”

    “他們咋麼就反倒這麼晚呢?”

    因此,左都察周邦彥滿臉凝重肅然的走進來時候,見到的正是身爲直接當事人的鄭金吾與宋伯宜,一副大眼瞪小眼、臉紅脖子粗的情景。

    而先行一步抵達的內揭者海公,則是在旁老神自在的慢慢品味着,不知道續了多少道,已經沒有什麼滋味的茶水。

    “神佛降世顯聖?你叫我怎麼告訴那些堂老、閣臣、樞使,有疑似道門、釋家高人大顯神通,燒了鬼市殺了這麼多人?你這是得了失心瘋麼?”

    “兩位街使莫要再置氣了!當下之急還是好好議定,我等又該如何正式呈文匯報於朝堂?”

    滿頭大汗的察院御史郭崇濤,則在居中勸解道;

    “當然是,鬼市當中的羣賊以利相爭,互爲殺人放火,以至盡滅;這樣明日的通政司,才能拿得出去廣發各家邸聞。”

    周邦彥聞言卻是毫不猶豫的接口道:

    “倒是金吾衛從鬼市裏帶回來的那些人,才是當下最大的麻煩,你們想好了該作如何處置了麼?京兆府上下用了這麼多年,才讓天子和朝堂諸公相信,長安地下的這些人等是不存在的,至少只有一些偶然誤入其中的遊民、貧戶而已”

    說到這裏,他不由搖搖頭:

    “但是,你們這一着,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攤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足以讓京城的許多人手忙腳亂了;那不是數百上千,可是數千甚至上萬人啊!可說是給朝廷出了個老大的難題了?你們可曾想好了要如何應對麼?”

    這時候,外間就突然傳來了一陣毫不掩飾的喧譁聲,也讓鄭金吾和宋伯宜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自詡治軍還算嚴明的他們,怎會容許這種事情,不由相繼轉身欲要呵斥。卻見朱別將滿臉喜色踏入道:

    “已經運回來了,最新的發現。”

    隨後,一具只有上半截,還散發着腥臭味的半人半獸屍體,隨着解開的黑色罩布,被呈現在了衆人面前;不由在當場引起了一片倒吸冷氣之聲。

    “這就是那兇獸麼?怎麼變成了這幅模樣。”

    隨後一步趕來查看的翎衛府中郎將,國族(遠支宗室)出身的李先成,也不由連忙問道:

    “這可不是當初的兇獸,而是全新出現的異類;如此半人半獸的模樣,姑且命名爲鬼人好了。”

    周邦彥卻搖頭道:

    “不過,既然有了這個異常發現,那金吾左右街的人馬,大張旗鼓進入鬼市的諸多行舉,便就有所可以交代過去的由頭了。”

    “多謝左都的一番成全之心。”

    李先成卻是當即道謝道:

    “我這也是爲了成全我自己啊!誰叫我還有個不省心的得意門生,動不動就讓自個兒陷入是非中呢/”

    周邦彥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正在一旁做俯首帖耳狀的郭崇濤,這才笑笑道:

    “除此之外,咱們的人,還在起火的範樓之中,找到了許多簿帳和文書、信箋,並擒獲了前來滅口和毀滅憑據的領頭人。”

    那朱別將卻是再度開口道:

    “這一切,卻是多虧了那位江生,啊不,是江判典了。”

    “這麼說,卻是件大好事了;那位江判典又當何在?我要給他好好敘功論賞……”

    李先成聞言不由驚喜交加的動容道:

    因爲鬼市被查抄後,所直接或是間接牽扯出來的東西,實在有些怵目驚心或是內情複雜,但是如果他能夠因此拿到這些重要證據,那在接下來餘諸多關係部門的交涉當中,就更加饒有餘地了。

    “此刻還在地下帶人搜拿,那些逃走的賊人呢……”

    朱別將聞言,卻是隱有些尷尬和陪着小心道:

    “豈有此理,還不快多派人手去支援和協助,”

    李先成聞言不由一怒,隨即又尷尬道:

    “既然如此,就讓雜家的人,也一同前去開開眼吧!”

    這時候,一直在冷眼旁觀的海公,突然就開聲道:

    與此同時,在鬼市所連接的四通八達地下通道的某處。江畋卻是隱隱有些後悔,自己親自帶人進行探索和追查的決定了。

    倒不是因爲其中偶然冒出來的蛇蟲鼠蟻,或又是而是一些機關陷阱什麼的,而是低估了地下網道的各種地質復雜程度。

    因爲他這一路過來,就至少遭遇了三處以上的地下裂隙;更別說那些不斷出現的分叉口和層出不窮的死路,如果沒有人引領或是足夠人力以爲探尋的話,只怕要費上更多的時間和功夫。

    然而,就算是有那些金吾衛的特長人士協助,追尋着逃跑者所留下的各種痕跡和線索,一路找到這裏的江畋等人,還是不免受阻於這塊明顯帶着新鮮痕跡的斷路石。

    “又被堵住了?”江畋看着前方幾乎嵌入地面的斷石,用力敲了敲幾乎毫無迴響“難道就沒其他法子打開了麼?”

    “不瞞官人,當下卻是如此”一名尖嘴猴腮的特長人士恭聲道:“若是重新召集人手,也可以從旁慢慢挖開一個口子,不過就不是一時半會方能見效了。”

    “難道,就不能鑿穴以子藥裂之?”隊正林九郎卻是有些急切到:“這一次爲了在這地下空洞行事,金吾左右街可是從神機軍處,借來了探風破穴的手段。”

    “還請隊正明鑑,那是地面上的空曠處,還得驅除閒雜人等”那位特殊人才道:“若是在這數十尺深的地下穴道,一不小心點破了地脈走向,便就是大片坍塌之禍了。”

    然而,就見江畋在那塊斷石周邊的泥土當中,伸手摸索了一圈之後,突然就開口道:“這裏似乎有所鬆動處,你們過來挖一挖看。”

    隨後,在一片叮噹作響的挖掘聲中;那塊斷石邊上堆積的泥土裏,迅速就被清理出來的一個明顯的缺口。然後在衆人合力一推之下,那塊斷石就斜斜偏向側邊,而露出一個能讓人彎腰通過的空間。

    然而,那名特長人士卻是不由因此撓頭,而喃喃自語道:“不該如此啊,既然是斷路的機關,又怎會落下如此明顯的破綻呢?”

    江畋聞言卻是笑而不語,卻在身後不起眼的甩下一堆大小石塊來。因爲,這也是他敢於進入地下的重要憑仗,就是來自“次元泡”的短暫收取能力。就算是暫時被困住了,也有把握籍此以爲脫身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