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七章 舞動如風,雷霆之勢——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牛奶糖糖糖字數:5528更新時間:24/06/29 16:41:35
    驚變就來自於這些黑暗,快的猶如無影的旋風——

    “啊——”

    當夏侯子江那道清脆的哀嚎聲響起。

    他的身體迅速的落下,血液在這樣的夜裏轉瞬即涼,這時…這場突襲中的殺戮才正式開啓。

    微弱的慘叫聲開始被連綿不斷的劈砍聲、矛戈劍戟的聲音所遮蓋。

    戰鬥在夜幕下肆虐,如同一隻兇猛的野獸,在無盡的黑暗中咆哮。

    “吾兒,你怎麼了?”

    夏侯惇聽到了兒子夏侯子江的慘叫,當即驚呼一聲。

    可隨之而來的不是兒子的迴應,卻是劈砍而至的刀矛,一個個泰山軍毫不留情的出手…隨着更多的“哀嚎”與“慘叫”響徹於此間。

    這片黃昏中的夜色已經徹底被血腥點燃——

    “大將軍…泰山軍叛變了,那臧霸叛變了,子江公子被…被他們殺害了——”

    當身邊親衛將這麼一句講述出來時,夏侯惇只覺得深深的不可思議。

    他顧不得去想,爲何…爲何泰山軍也變節了!

    他直接高呼,“吾兒…吾兒…”

    是啊,他已經感受過失去最疼愛的兒子夏侯子林(夏侯楙)的哀痛,這份哀痛,沒有人願意再度承受。

    “啊——”

    “救我——”

    “你們——”

    又是一陣魏軍兵士死亡前的哀鳴…

    “殺,一個不留——”

    隨着臧霸的大吼。

    瞬間,整個戰場彷彿被點燃,那一個個泰山軍因爲突襲得手,鬥志被徹底激發。

    他們揮舞着手中的兵器,奮力向敵人衝去,在夜色中不斷劈砍着對手。

    刀劍相撞,火星四濺,矛戈交鋒,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大將軍…”親衛的聲音都變得聲嘶力竭,“這羣泰山賊子來勢洶洶…大將軍,我們當避其鋒鋩,先退…退吧…”

    “我兒子江死在他們手上,你卻讓我退…讓我退?你是何居心?”

    夏侯惇一把推開了親衛,他雙眼看不見,卻尤是抽出佩刀,在空氣中四處揮砍,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宣泄出他心中那無限淤積的憤怒。

    而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關興都愣住了,他驚愕的看着這一片滿是殺戮的戰場。

    即便是腦迴路並不快,可這一幕幕的血腥械鬥,也足以讓他反應過來。

    ——『似乎…沒有必要再點燃那黑火藥炸包!』

    是啊…

    如今這裏亂作一團,沒有人會去特別注意關興這樣一個馬伕。

    甚至,所有的魏軍兵士,他們的注意力也決不會放在馬鈞身上…

    ——『天賜良機啊!』

    心念於此,關興已經做出了主意。

    這時,馬車內馬鈞那虛弱的聲音浮起,“怎麼回事兒?夏侯大將軍呢?”

    前兩句話還比較平靜…

    可後面的話,馬鈞越說越急,彷彿是感受到了危險,“你告訴大將軍,讓他想辦法帶我出去,帶…帶我出去…我…我不能死在這兒,我還要爲嬰兒報仇,我…我還要讓那關麟,讓那荊州付出血的代價——”

    黑化了。

    可以說,這時候的馬鈞已經徹底黑化,他滿心滿眼的都是復仇,是濃重的、深重的仇恨。

    倘若他活下去,他能再度執掌大魏的工房,他一定會摒棄一切的善念,毫無保留的將他一切的仿製與發明投入黑暗,讓…讓害死他愛人的那些惡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只可惜…

    迴應他的只有關興那冷冰冰的話語。

    “打起來了——”

    這一句,像是迴應馬鈞,也像是在加強自己內心的想法。

    “你快告訴大將軍哪,讓他想辦法帶我出去…帶我離開這兒——”

    馬鈞是在聲嘶力竭般的大吼。

    只可惜…迴應他的,唯有關興“呵呵”的一聲冷笑。

    “你還想離開這兒?”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到後面,關興的笑聲已經變得放縱,隨着這笑聲,他猛地一勒馬車前的馬兒。

    伴隨着“得得得”的一聲嘶鳴,馬兒受驚跑的飛快,關興卻是一邊用鞭子鞭馬,一邊大笑道:“馬鈞?哈哈,哈哈哈…你還回得去麼?”

    這一刻關興笑的十足的如同一個反派。

    但,他是真的憋不住了。

    他是真的想笑…

    是啊,什麼叫天賜良機?

    這個辭藻很多人都會說,但真的能出現在身邊的機會又有多少?

    人,或許一輩子,也未必會發生幾次“天賜良機”的機會。

    可此情此景,對於關興,原本想要同歸於盡的他,突然就遭逢“柳暗花明又一村”般的變故,他可以坦然,從容,緩緩的將馬鈞帶走,然後用任何他能想到的方式,徹底抹殺——

    “駕——”

    隨着關興釋放般的一吼…馬兒受驚,在一片混亂中疾馳而出。

    “你要帶我去哪?去哪?”

    馬鈞還在聲嘶力竭的大喊,甚至還努力撐起虛弱的身子,伸手去拽關興,卻被關興猛地一推,整個人栽倒在車廂裏。

    “閉嘴,老實點…”

    冰冷的,不帶有一絲感情的話從關興的口中吟出。

    再看這馬車,已經徹底駛出了這一片混亂的戰場。

    “將軍…駙馬都尉被帶走了…那馬車…那馬車闖出去了——”

    有親衛將發生的一切講述給夏侯惇。

    漸漸冷靜下來的夏侯惇竟還心頭有一絲慶幸,“馬鈞,對…駙馬都尉…險些忘了大哥交代的事兒,馬車闖出去了就好,就好…那馬伕激靈,知道這種時候當優先保住駙馬都尉,他…他比老夫清醒,他…他立了大功!”

    因爲馬車闖出這混亂的戰場,夏侯惇悲痛之餘,心情上竟還多得了些許慶幸。

    幾乎同時,臧霸也注意到了那奪路而去的馬車。

    他方纔聽得夏侯子江提到過,那裏面坐着的是馬鈞;

    是比瞎了眼的大將軍夏侯惇更重要十倍的馬鈞。

    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了吧?

    當即,臧霸就要去追那馬車,事實上,他的位置距離那馬車並不遠,若是放開步子,是有可能追上!

    可…當他擡眼看到趨馳馬車的馬伕時,他不由得一怔。

    這馬伕…

    那泥土灰塵中的年輕面頰,竟給他一種很熟絡的感覺。

    特別是那眼睛…竟有幾許丹鳳雙眸的神韻,很熟悉!

    但具體是誰?這片刻間,臧霸也沒回想起來…

    正是這一怔,使得臧霸的腳步停歇了一下,再想去追時,一名魏軍兵卒已經朝他殺來。

    臧霸下意識的擡刀。

    “死——”

    伴隨着一聲大吼,臧霸的短刀一個貫穿…

    刀出如龍,短刀直接貫穿了這魏卒的胸膛。

    臧霸拔出刀…連帶着血濺了他一臉,可他再四顧去尋找那馬車時。

    哪裏,還有這馬車的影子?

    臧霸不由得凝着眉。

    這種時候,若是放過了馬鈞,可謂是…可謂是到手的“投名狀”可就…就拱手讓人了,可惜…可惜——

    當然,這邊的局勢也不容許臧霸多想。

    他又一刀貫穿了一名魏卒的身軀,然後他一邊提起那屍體,一邊憤怒着大喝:“格殺勿論,這裏所有的魏賊子,一個不留,格殺勿論…”

    言及此處時,似乎是注意到了夏侯惇還在,他又連忙補上一句,“能取夏侯老賊首級者,賞千金,進三級——”

    隨着這一句,這些泰山軍的眼眸中綠光更勝,他們磨刀霍霍,齊齊朝着夏侯惇這邊殺戮而去。

    “格殺勿論——”

    “夏侯老賊,納命來——”

    …

    …

    洛陽城的北城門外。

    許褚依舊是宛若雕像一般半跪着,跪向西北,跪向他將一生奉先給的主公魏王曹操的那邊——

    恍然間,似乎有虎賁兵士在他最後的迷離之際,看到他嘴脣蠕動,像是…像是說了什麼。

    但因爲太遠,又因爲那青龍偃月刀太過迅猛的貫穿了許褚的身體,故而…這位虎侯說了什麼?沒有一個虎賁兵士聽得清楚。

    但…當許褚的鮮血狂涌的一刻,每一個虎賁軍士都下意識的踏步向前,眼眶中飽含着淚花。

    反觀此刻的關羽,他那帶着尊敬、敬佩的眼眸終於從許褚的身上移出。

    他凝視向許褚身後,一衆虎賁軍擁簇着的曹操…

    “孟德!”關羽昂起了頭顱,青龍偃月刀背在身後,這樣子,便宛若昔日裏華容道時,他與曹操見面時的模樣。

    唯一的區別,是少了那一匹曹操贈他的赤兔馬兒——

    “孟德…”

    見曹操沒有迴應,關羽再度高聲呼喊,“你我恩義兩清,這一處風景不錯,關某能做的,也只能是在這裏將你葬送!”

    說罷,關羽揮刀向前…

    青龍偃月刀帶着雷霆萬鈞之勢,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凌厲的刀風讓周圍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

    話說回來,這一刀…雖是剛猛,但速度並不快…

    故而,包括周倉、王甫、趙累在內的所有關家軍,紛紛提起了連弩,但凡敵人的虎賁軍士做出護衛…或者合圍關將軍的架勢,那便提前射出連弩。

    確保關將軍無虞!

    也確保那曹賊死於關家軍的箭下。

    但,令所有人大跌眼眶的是,這些虎賁軍彷彿還沉浸在許褚死掉的這一條事實之中。

    面對關二將軍的那青龍偃月刀的破風之響徹,竟是無一人上前去護衛曹操。

    曹操的首級在這勢不可擋的一擊下,如同熟透的瓜果般輕易脫落,高高飛起,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線——

    關羽的動作則未停,一刀劈下首級之後,順勢收回刀勢,身形一閃,刀鋒朝上…

    而那落下的首級,竟是穩穩的插在了青龍偃月刀的刀鋒之處。

    那首級上的眼睛尤是驚愕,彷彿…滾落在塵埃之中,他還在訴說着剛剛面臨着的驚駭與絕望。

    舞動如風——

    雷霆之勢——

    或許,這便是關羽斬“曹操”的這一刀最貼切、最果決的形容。

    隨着“曹操”的頭顱高掛在青龍刀的刀鋒之上…

    關家軍中譁然一片。

    “就這麼…曹操死了?”

    “二將軍親手劈砍了曹操——”

    “曹操…沒了?那大魏是不是也沒了?戰爭結束了是麼?”

    一句句的問詢聲迅速響徹於關家軍中,所有人都茫然的望着眼前,望着那青龍刀上的頭顱,他們在議論。

    倒是唯獨徐庶察覺出了些許異樣,太平靜了,虎賁軍對於曹操的防護太鬆懈了,對於他被劈砍這件事…太平靜了,平靜的有些詭異。

    “原來如此…”

    徐庶揣着下巴,口中喃喃吟出一聲。

    這時,關羽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其實…在他手起刀落,將“曹操”的首級劈落的剎那,他就已經察覺出不對勁了。

    此刻,他將首級提起,放到眼前一看,這哪裏是什麼曹操?雖說眉宇與曹操有幾分相向,但神色、氣質哪裏有曹操半分的霸氣與威猛?

    ——『竟是假的…』

    直到篤定劈砍的曹操是假的。

    關羽那開闔的丹鳳眼,方纔微微的闔上,他不由得凝神,然後低聲嘆道。

    “孟德呀,你竟是沒有選擇走這條密道,這一次,竟是連吾兒雲旗也騙過了!”

    念及此處,關羽深吸一口氣,然後索然無味的將那青龍刀割下的“頭顱”拋擲於地上,邁着深重的步伐一步步的退回關家軍這邊。

    沿途,縱有千餘虎賁兵士,卻無一人敢阻擋。

    見到關羽走回,神色凝重,周倉連忙迎上,接過了關羽的青龍刀,詢問道:“二將軍?他們…”

    提及他們時…周倉望向的是對面的千餘虎賁軍士。

    意思再明白不過,這些虎賁兵怎麼處理?

    聽到這一問,關羽腳步頓了一下,他回頭看了這些虎賁兵士一眼,然後冷冷的吩咐道:“留下兩個,讓他們把虎侯的屍體帶回去,其餘的…悉數射殺吧!”

    “諾…”周倉拱手。

    而隨着周倉的迴應,關羽依舊踏步向前,那邁出的龍驤虎步中,宛若帶着遺憾,卻又帶着勝利者的姿態。

    不多時,但聽得“嗖嗖嗖”的破空聲響徹於此間…

    “啊——”

    “倒下了——”

    “恨不能歸家——”

    虎賁軍也算是硬氣,沒有哀嚎與求饒,有的唯獨是一句句臨終的留言,卻是展露出這些武人最溫存的一面。

    一將功成萬骨枯——

    反觀關羽,聽着這些臨終之言,他眯着眼仰望着天穹,他嘴脣蠕動,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把想說的悉數咽回了肚子裏。

    是有些遺憾?

    是華容道的遺憾沒有彌補?

    可那又如何?

    在雲旗的謀算下。

    這一仗…他關羽殺了逆魏勇冠三軍的虎侯許褚;

    除掉了逆魏最王牌的虎賁軍團;

    還有便是…洛陽城,這座天下之中,龍脈所在的皇城,他也攻下來了——

    當然,這些只是關羽的想象。

    事實上,這一戰的收穫,遠遠不止這些!

    …

    …

    洛陽城的西城門。

    真正的曹操正騎着馬,所帶不足百人,正疾馳於官道上。

    一行人馬蹄如風,就宛若逃命似的…逃出這洛陽城所在之地,向關中方向撤離——

    就在剛剛,一匹快馬行來…將關羽守在北門密道外的消息講述給曹操。

    這使得原本就神情凝重的曹操,眼眸幾乎眯成了一條縫。

    程昱則一邊駕馬,一邊欽佩的望向曹操,口中不由得呼道:“大王神算——”

    呼…

    反觀曹操,在一聲粗重的呼氣後,他朝着程昱口中喃喃吟道:“直到這密道的有子健、有子桓,還有李漢南,司隸校尉司馬防是不是知道?仲德?你此前執掌校事府多年,你總不會一無所知吧?”

    因爲密道…

    因爲密道的盡頭是關羽,曹操的猜忌心一下子就升上來了。

    “啊…”

    而這一番話,無疑讓程昱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大王…臣,臣真的是剛剛聽子桓公子提及,臣…臣是一無所知啊!”

    曹操身邊駕馬的唯有程昱與幾名親衛…

    曹丕、曹植並不在身邊,李藐也特地留下,但…這絲毫不能阻止曹操對他們的懷疑,對所有人的懷疑。

    “呵呵…”

    這時的曹操冷笑一聲,繼而淡淡的吟道:“孰忠孰奸,呵呵…孤會查清楚的!孤只是想不到,孤的身邊竟會有這等朝秦暮楚的小人!呵呵,查…挖掘密道,如此大的事兒,知曉這密道的不可能唯獨那麼幾人,全部查出來,孤要去揪出這個身邊的奸細!”

    正直曹操吟到這裏時。

    “報…”又一匹快馬趕上了曹操的隊伍,他不及下馬,便是一邊駕馬,一邊稟報曹操,“大王…大王,虎侯他…他與關羽鬥將,被…被青龍偃月刀貫穿,亡…亡於刀下——”

    隨着這一句的吟出…

    “什麼?”

    究是在騎馬,曹操因爲情緒激動,猛地一勒繮繩…

    馬兒吃痛,“得得得”的一聲發出嘶鳴,繼而前提蹬起,竟是將曹操甩在地上。

    “大王…”

    這時,程昱與一乾親衛迅速的勒停戰馬,紛紛下馬扶起曹操…

    “大王…大王…”

    卻見得曹操那木訥的眼神中透出的是無窮盡的絕望。

    儘管,儘管從他決定讓許褚與“假曹操”走那密道的一刻起,他就想到了…這個結局。

    但…他還是心存僥倖,覺得許褚這麼厲害,覺得許褚…是大魏第一勇武?

    他應該能殺出一條血路?得脫的吧?

    也正是因爲想到這裏,哪怕是被衆人攙扶着,可曹操的眼眸中依舊滿是懷疑,是深重的,難以遏制的懷疑…

    “許褚…孤的虎侯他…他真的死了?”

    “他…他怎麼會死?他打不過,他不會跑麼?”

    “死?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

    …

    (Ps:今夜還有一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