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六章 臥龍崗上,孔明不在,再無炊煙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牛奶糖糖糖字數:5651更新時間:24/06/29 16:41:35
    夜晚的新野城,宛若一隻沉睡的巨獸,直到曙色微明,它方纔打了個巨大的哈欠,有幾許甦醒的樣子。

    整個城內也漸漸的多了些人煙,特別是嫋嫋的炊煙,已經有人開始生火造飯!

    自打昨日從俘虜口中得到情報,關興就帶着一隊斥候祕密的守在新野城的周圍,他選擇了一個高處,方便俯瞰整個新野城。

    作爲關家的二公子,關興自不會單純到憑着幾個俘虜的話,就相信新野城是一座空城。

    他選擇跟着探馬與斥候親自來此,一窺究竟。

    話,可以是亂編的,可以是設計的,也可以是騙的!

    可自己眼睛親眼所見的,那便是事實,那便做不了假!

    哪怕一夜未睡,關興尤自目光炯炯,此刻的他昂着頭眺望着新野城的天穹,整個一個早上都在細細的數新野城上空的炊煙。

    按照曹操“軍事緩衝”地帶不留百姓的政策,新野城,乃至於樊城、襄陽城的百姓早就被遷往中原了。

    故而,整個城池裏留下的除了一干服務軍隊的苦力外,唯有這一幹兵士。

    正是基於此,城池上空的炊煙是能說明一些問題的。

    甚至,是能判斷出新野城具體守軍數量的。

    “第三十二處,第三十三處…”關興小聲念着,不時的用劍在石階上刻上“正”字…用以記錄。

    而按照古人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一什中是有一個兵士需要隨時揹着爐竈,負責給十人燒飯,故而每一處的嫋嫋炊煙可以證明有十個守軍。

    當然,炊煙也有的地方會更濃密一些…

    算是二十個、乃至於三十個人一起造飯。

    這需要無比細緻的觀察,與豐富的經驗。

    作爲關羽的兒子,這些…早就被關羽言傳身教,甚至專門訓練,難不倒關興。

    “七十九…八十…”

    終於,關興還是念出了最終的數字,也就是八十處炊煙,至多——八百守軍的結論!

    甚至這個數字是往高了算得,事實的話,或許更少!

    正巧,關興還尋到一個從新野城走出來的農戶,儼然是留下來供應軍需的,關興讓人扮做商賈模樣去問。

    農戶並不知道城中具體有多少兵士,不過卻問出了一條重要的信息,城內一共是有十五面旗幟…

    關興知道,曹魏的軍制是極其嚴格,一面旗幟對應的就是五十兵士,這麼算下來,是七百五十名守軍。

    再考慮到誤差,這就與炊煙計算的數量一樣多了。

    關興不由得心頭計算。

    『每次劫掠軍糧的數量是一千石,這等軍糧足夠八百人一個月使用,如此…炊煙、軍糧…如此算來,守軍大差不差就是七、八百人?這無疑於一座空城?』

    心念於此,關興依舊展現出了他謹慎的一面,他繼續吩咐周圍的探馬,“繼續查,這新野城的周圍都要查過,本將軍要在這裏待上一天…”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新野外有埋伏,那埋伏的兵總得吃飯不是,吃飯總得點火,點火就有炊煙,這是鐵律…

    “諾!”幾名探馬小聲輕吟一聲,旋即迅速的四散而去。

    終於,從晨光熹微到暮色降臨,曹魏一天兩頓飯的炊煙都比對過了,黃昏時…新野城四境的炊煙又顯得格外的清楚。

    一干探馬紛紛來報:“二公子,新野城的四周沒有炊煙…不會有大量的兵士駐紮。”

    “二公子,我等幾乎篤定,新野城內至多八百兵士?且通過一些村民的問詢,這八百兵士多是老弱病殘。”

    就在這時,一名新的探馬呼嘯而來,看到關興,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稟二公子,偃城也按照二公子的方法探查了一番,至多…至多有七百守軍!”

    “呵呵…”

    終於,勞累了一整天的關興總算是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收兵…回營!”

    儘管拖着疲憊的身子,可關興整個人看起來卻頗爲興奮,他整個面頰上就寫滿了兩行小字:

    ——“穩了!”

    ——“這波穩了!”

    …

    夜靜更闌,關家軍軍寨,趙累正在營中磨劍。

    作爲關羽一手從小卒一步步提拔起來的將軍,趙累保持着關家軍特色的習慣,每天都會磨兵器,隨時準備應戰。

    卻見這時,關興神神祕祕,極爲小心地進來了。

    趙累好奇的問:“二公子?這麼晚了?你找末將有何事?”

    關興半跪下,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封竹簡,一邊真誠的說:“我是來向趙將軍借兵的!”

    趙累一驚:“二公子手上有兩千兵,劫糧的話?不夠麼?”

    關興搖頭,他主動打開了竹簡遞給趙累,同時解釋道:“趙將軍且看,這是我今日親赴新野城下,記錄的一整日新野城的炊煙、旗幟…以及這段時間我劫掠糧食數目的分析,還有那些俘虜的供詞,這些分析足以得出結論,新野城只有七百到八百曹魏的守軍,且多爲老弱病殘!”

    這…

    在趙累望向那竹簡的時候,關興接着說,“偃城也是如此,每一次炊煙的時間、位置,我均讓人記載的十分詳略,每一處軍旗的位置我也儘可能描繪出來,包括周遭的山谷、樹林中我也派人查探過了,敵人若有埋伏,總不能連飯都不吃了吧?所以…”

    趙累也反應過來了,“你的意思是,攻下新野城?”

    “不!”關興獅子大開口,“若是只攻下新野城,那我手中兩千兵足以,我想請趙將軍帶手下三千兵去攻偃城,如此一來,我攻新野城,趙將軍攻偃城,如此…如此料得一夜之內,足夠破城!到時候,攻下新野城、偃城…此爲大功一件…父親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責罰,哪怕…我判斷有誤,沒有攻下兩城,那也可退守回來,無傷大局…”

    關興這一番有理有據的話讓趙累沉吟了一下,他沉思良久,眼眸始終盯着竹簡上那一條條詳細的記錄去看。

    不得不說,這封記錄說服了他。

    這與一意孤行的判斷截然不同,關興這攻城是有理有據…且是下了大功夫的。

    終於,趙累興奮地在關興的身上擂了一拳,笑出聲來,“你小子,是要學你四弟,逆子立大功啊!不過,這封竹簡,你爲何不拿給你大哥看?”

    關興有些失落的道:“大哥太謹慎、膽小了,唯父親之命是從,若是告訴他,這計策就完了!”

    說到這兒,關心眨巴了眼睛,笑着道:“趙將軍也是更欣賞四弟的吧?他膽大如牛,往往出奇制勝,置之死地而後生。退一萬步說,四弟哪次行動告訴過爹?真要告訴了,爹思慮再三,那黃花菜都涼了!這些事兒,這些時間,我琢磨了幾夜,總算是想明白了!”

    趙累含笑道:“所以,你就打上我的主意?我要幫了你,你不怕,我可怕你爹的板子?”

    關興笑了,“我爹憑什麼打你?憑你攻下偃城?還是憑你在軍中不洗澡?”

    趙累大笑不止,“得了,這次我就按你說的做一次,我也不搶你的功勞,不過…說好了,若是情況有變,我會第一時間撤離!絕不會貪戀敵城!”

    “放心…”關興重重的頷首,“不過,今夜就算了,白日探查了一日,如今已是累的不行。明夜如何?”

    趙累點頭,他本來也想建議關興到明日。

    至少,關興這竹簡上寫的雖然靠譜,他趙累也得去派人調查一番,看看是否屬實。

    “那就說好了,明日我再分你五百兵,咱們各領兩千五兵士,看誰先下了城!”

    …

    …

    蟠伏崇崗,西接太行之脈;

    虹飛素練,南歸江漢之源。

    這是位於新野城西南部的伏牛山臥龍崗,八年前諸葛亮就在這裏躬耕壟田,苟全性命於亂世。

    這裏山環水繞、形勢綿亙,龍吟虎踞,蓄勢待發…後世有人言,這裏的伏牛山主峯乃是龍脈所在。

    當然,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因爲九架孤山聳立,白河環繞,水口緊湊,這裏是天然藏匿兵士的場所。

    此刻數以幾萬計的兵士就分別藏匿於此伏牛山臥龍崗中。

    張遼領兵的確有一手,他化整爲零,將所有的兵…新老交錯,分成了多個校,分別藏匿於此臥龍崗中。

    這樣方便隱藏,也方便小範圍的老兵帶着新兵訓練,由此可見,張遼的統兵能力可見一斑。

    只是…

    訓練歸訓練,此間的吃食嘛!

    “砰”的一聲,一個年輕的兵士憤怒的將麪餅扔在地上,他恨恨的說,“一連十天了,自打從南陽偷偷的趕至這邊起,每天就吃些涼食,以往張遼將軍沒來還好,我等開個爐竈,煮些麪食,龐德將軍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可現在…張將軍來了,嚴查爐竈,這…這…我實在是吃不下去。”

    也難怪這兵士怒不可遏。

    氣啊,真氣啊…

    本來當兵就夠苦了,還是被抓壯丁抓來的,現在倒好,吃的東西清一色的麪餅配水,這是人過的日子?

    當然,正常而言,餅已經是很奢侈了,後世的某位皇帝…他當乞丐的時候夢想就是每天能吃到一個麪餅!

    可架不住…每天都這麼吃啊。

    這些魏兵想吃小麥、小米和稻米混合蒸成的米飯,裏面若是能再加入點兒粗鹽,蔬菜和肉蛋,那簡直別提多美味了。

    因爲這一個兵士的提醒,一些兵士神思、暢想了起來,不爭氣的眼淚從嘴角流下來了。

    此刻,伍長、什長紛紛站了起來,想要去安撫這新兵的情緒。

    就在這時…

    “噠噠噠”的馬蹄聲忽然響起,一匹快馬行駛在山道上,一名騎士迅速的翻身下馬,衆人剛剛望向他。

    只見兩個血琳琳的人頭從他的手中砸到了地面上。

    “李豐、孫府二人私自開火竈燃起炊煙,被張、龐兩位上將軍察覺,斬於轅門…現傳示三軍以儆效尤!”

    這話一出…

    那血琳琳的兩個人頭尤自從脖頸處往外涌着血。

    這下,整個此間安靜了…一下子寂靜無聲。

    那邊廂…

    張遼與龐德站在伏牛山山巒之上。

    張遼正在勸慰龐德,“龐將軍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失了愛子,我也失了愛子,你與那關麟不共戴天,我也與那甘寧不共戴天…可,公義要凌駕於私怨之上,這一仗我們的目的只是誘關羽進入包圍!關麟的話,怕是要在下一場戰鬥了。”

    “關羽也好!”龐德恨恨的說,“那關麟讓吾嚐到喪子之痛,哼,我就讓他也嚐嚐親人死掉的痛楚!”

    “不可!”張遼連忙擺手,“丞相的意思是活捉關雲長!”

    龐德長袖一甩:“戰場無眼,哪裏管得了那些?”

    就在這時…

    “報——”一聲通傳,一名小校稟報道:“昨日發現敵軍探馬在觀察新野城、偃城的炊煙!”

    此言一出,張遼的眼眸一下子眯起。

    不由得感慨道:“這位關家二郎,查的還是很細緻嘛?”

    說到這兒,“哈哈哈哈…”張遼忍不住笑出聲來,“只可惜,整個伏牛山臥龍崗不會有炊煙!張某的兵是能吞得下‘寒食’的!”

    …

    …

    “嗖——”

    “嗖——”

    映着晨光,沔水山莊後山中,一連兩支箭矢呼嘯射出,是輕微的順風。

    射出這一連兩箭的乃是黃忠黃老爺子。

    夏侯涓與張星彩目睹了這一幕…

    事實上,這一連月餘,黃忠每天都在實驗這“復合弓”,夏侯涓與張星彩每天也都會觀望。

    夏侯涓的想法是,她要親眼看看,這個準女婿到底靠譜不靠譜啊…

    一柄弓?揚言射程…五百步?

    這等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射程,關麟他…他到底行不行啊?

    這也間接決定了夏侯涓這個準岳母對關麟的印象與想法。

    張星彩說是陪着母親,可好不容易遇到了黃忠這麼個“箭技”高手,一個月纏着黃忠教她弓法。

    要知道,張飛號稱“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但唯獨有一條,張飛的箭法、弓技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這也是爲何,當年劉、關、張去參加十八路諸侯討論時,面對華雄的挑釁,那時的關羽爲馬弓手,張飛爲步弓手。

    讓他們用不擅長的兵器,能展現出能力與與衆不同才怪呢!

    也因爲基礎好,張星彩這一個月的弓技是進步的突飛猛進…兩日前試“復合弓”時,黃忠射出了三百八十步,張星彩也射出了三百步!

    只不過準度自不可與黃忠同日而語。

    這已經超過這個時代弓箭的最遠射程。

    “四百二十步…四百一十五步!”

    不多時,一名兵士從遠處駕馬趕來,大聲念出黃忠這兩箭的成績。

    驚人的——四百二十步!

    黃忠一捋長髯,他朝着張星彩、夏侯涓感慨道:“關雲旗那小子也不算是胡言亂語,如果是大順風的話,這復合弓的確有可能射出五百步!他所言不虛啊!”

    黃忠的話一處,張星彩興奮的轉向夏侯涓,“娘,你看…我就說雲旗不會撒謊,他說能射到五百步,那就一定能射到五百步!雲旗弟他就有這個天賦,總是能設計出匪夷所思的發明。”

    黃承彥與劉曄也在觀望這一箭…

    黃承彥感慨道:“今天的四百二十步,順風時的五百步,還真是可怕呀,這也是雲旗繪製的這復合弓射程的極限了吧?”

    劉曄微微頷首,卻是反駁道:“黃老,其實…還有兩種方法能超過極限?”

    “什麼?”黃承彥好奇了。

    劉曄則細細的說:“其一,是這復合弓本身,如果按照雲旗圖紙中,在有關動物筋、膠和不同的木材、絲的製作時,在特定的月份完成特定的工序,或許能夠小幅度的提升張力,儲藏力量…讓射程再提高一些,其二嘛…”

    劉曄的思路讓黃承彥頷首,也讓黃承彥更好奇,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劉曄的聲音還在繼續:“另外一種就是將弓弦拉的更遠…本身獲得來自弓手帶來的更多力量…”

    這話才開了個頭,黃承彥就搖頭了,“你這其一老夫是認同的,可這其二就有些想當然了,人的臂力就這麼大,怎麼可能…將弓弦拉開到更遠呢?若是依照絞機,那豈不是更像是蹶張弩一類的?”

    這邊廂,黃承彥與劉曄還在爭論這“復合弓”在匠藝上,威力上、射程上的精益求精。

    那邊廂,黃忠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戰場上試試這弓了。

    他轉過頭朝向夏侯涓與張星彩,“夏侯夫人,老夫已是迫不及待要去戰場上試試這弓的深淺,夫人也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準女婿了吧?”

    這本是開玩笑的一句話…

    卻是惹得夏侯涓面靨一紅,“黃老將軍取笑了…”

    一聽要往襄陽去,張星彩樂開了花,她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到雲旗了…

    莫名其妙的,總是在夜靜更闌時會想到他,這種感覺很奇妙,也很迫不及待。

    “娘,咱們快跟黃老將軍一道去襄陽城吧,女兒跟着老將軍學了一月的弓,也恨不得在戰場上試一試呢?”

    戰場上試一試是假,張星彩是想向關麟顯擺顯擺。

    倒是劉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直到黃忠與夏侯涓、張星彩要走,連忙走近了幾步。

    “黃老將軍是要赴襄陽城麼?”

    黃忠頷首:“該去見見雲旗那小子了!”說到這兒,黃忠望着手中那心愛的“蒙古復合弓”,感慨道:“這弓固然有你們的功勞,可雲旗也是功不可沒呀!”

    “那…”劉曄眼睛一定,“雲旗公子特地交代了,若是黃老將軍走的時候,他…讓我帶一句話給老將軍?”

    “什麼?”

    “敢請老將軍附耳過來…”

    劉曄還賣起了關子…

    只是,當黃忠聽到這句話時,他不由得一怔。

    關麟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他還能讓老將軍的射程增加二十步?

    要知道…現在的四百二十步,理論上順風時的五百步都已經是極限了…是很極限的數字了!

    這往後每多一步都極其困難,更何況是二十步…

    還有…

    ——『二十步?』

    ——『二十步麼?』

    因爲這一句話,黃忠不由得想到了他的兒子,想到了他救下兒子所差的這二十步!

    …

    …

    (Ps:好長的鋪墊,終於明兒要到戰場了。)

    (今天家裏小朋友過生日,就不加更了,後半篇沒改錯別字,明兒早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