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衛伉:殿下,我悟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我知魚之樂字數:3359更新時間:24/06/29 16:25:29
    “試圖阻撓鹽鐵官營改革之事?”

    劉據上下打量着渾身傷痕與鐐銬的樊原。

    這個人在史書中沒有任何記載,不過杜周剛剛提到的小黃門王弼,劉據倒是有些印象。

    他和黃門侍郎蘇文、小黃門常融等人,都是熱衷於暗中尋找自己的過失,在劉徹那裏告黑狀的近侍小人。

    於是劉據追問了一句:

    “那這個王弼呢?”

    “此人前幾日因手腳不淨,竊取宮中御物被蘇侍郎抓了現行,已經被當場杖斃。”

    杜周回答。

    “這麼巧?”

    劉據蹙眉,總覺得這件事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杜周又道:

    “此事宮中的人都知道,只不過那時人們的注意力都在朝議之上,殿下應該也在爲朝議做準備,因此並未關注。”

    “嗯……”

    劉據微微頷首,心中暗忖。

    王弼對外的死因是手腳不淨被蘇文抓了現行杖斃,如今劉徹命杜周將樊原送來博望苑,又特意提及王弼受了樊原賄賂構陷於他,懷疑樊原試圖阻撓鹽鐵官營改革之事。

    由此不難看出,那所謂的“手腳不淨”八成是掩人耳目的說法。

    至於將樊原送過來的原因嘛……

    自然是希望他順着這個線索繼續追查下去,搞清楚樊原的身後究竟還有什麼人,一舉將這個勢力連根刨起。

    不過話說回來。

    拷問這種事情廷尉貌似才是最專業的吧,劉徹直接命廷尉繼續去查不就行了麼?

    將人送到博望苑來,總給人一種脫褲子放屁的感覺。

    真是搞不明白劉徹這次又在打什麼主意。

    難道是因爲這件事還藏了什麼祕辛,劉徹不想髒了自己的手,就讓他這個兒子來背黑鍋和罵名?

    呵,我和劉徹還真是父慈子孝呢。

    心中想着這些,劉據直截了當的問道:

    “所以我父皇將他送過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陛下懷疑此人試圖阻撓鹽鐵官營改革之事,更懷疑他身後還有更多的人牽涉其中,希望殿下徹查到底。”

    杜周正色道,

    “實不相瞞,在下官將此人押送過來之前,廷尉已經對其進行了拷問,可是此人嘴巴奇硬,咬死不認有阻撓鹽鐵官營改革之事的意圖,此前賄賂王弼構陷殿下,也只說是誤會殿下昏聵不仁,爲大漢國祚與萬民將來着想,希望陛下對殿下行廢立之事。”

    “方纔陛下詢問起拷問此人的情況,廷尉只得如實將拷問得來的供狀呈上。”

    “陛下看過供狀之後不滿,先是訓斥廷尉辦事不力,接着便命下官將人給殿下送過來,交由殿下處置。”

    如此說來,劉徹這次似乎還真沒什麼壞心眼兒?

    說起來,劉徹若只是想要樊原的命,又或是想要樊原三族的命,光是賄賂天子近侍構陷太子這一條罪狀,就已經夠夠的了。

    可他顯然不滿足於此。

    他相信自己的懷疑,想將藏於樊原身後的同黨全部挖出來,徹底連根拔起。

    但問題是現在就連劉徹也不搞不清楚樊原的同黨究竟是誰,廷尉又撬不開樊原的嘴,使得他就算是想拿人開刀,都不知道該向誰開刀。

    因此劉徹才想到了他這個時常不走尋常路的兒子,將人給他送了過來。

    只是不知道劉徹此舉究竟是抱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還是真對他抱有十足的信心,相信他能辦成此事?

    再者說來……

    “我又不懂刑訊,交給我處置有什麼用?”

    劉據無奈的搖了搖頭,但見杜周沒敢隨便接話,他也知道不可能再將人退回廷尉,就算強行退回去廷尉也不敢接,只得又道,

    “那就先將人關去後院吧,由你和你的人來繼續審問,直到審問出結果來爲止。”

    “諾。”

    杜周應了一聲便率人將樊原押往後院。

    劉據又囑咐了一句:

    “對了,別再拷打刑訊了,莫讓此人死在我這博望苑,不吉利,那附近的院落中還有董仲舒和義妁等人居住,慘叫聲也會影響他們休息。”

    “可是殿下……”

    杜周不由的停下腳步,爲難的看向劉據。

    不讓拷打還怎麼撬開樊原的嘴,若是始終不能撬開樊原的嘴,得不到天子想要的供狀,天子會不會怪罪,天子若怪罪下來,主要負責此事的他會不會擔責?

    “你就不會換一種溫柔些的審問手段?”

    劉據略作沉吟,隨口給杜周支了個招,

    “這樣吧,從現在開始你命你的人輪班守着他,在他眼前擺滿油燈,不許他閤眼睡覺,直到招供爲止。”

    “殿下,這審訊手段行麼,是否太過溫柔了?”

    杜周聞言一怔。

    他在廷尉見過無數殘酷的刑訊手段,甚至自己還發明過幾個折磨人的厲害手段,剛纔還打算在樊原身上逐一嘗試,不信撬不開此人的嘴。

    結果劉據非但不許他使用這些拷問刑訊手段,還給他指定了這麼一個對罪犯來說堪稱享受的審問手段。

    這要能行就怪了……

    “幾日之後你就知道了,照我說的做吧。”

    面對杜周的質疑,劉據只是咧嘴笑了笑。

    看來大漢還沒人做過“不眠實驗”,不知道長時間不睡覺對一個人的精神和身體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

    ……

    當夜。

    應一衆從官的要求,劉據在博望苑辦了一場私宴慶賀這次轉危爲安。

    推杯換盞之間。

    衛伉端着酒樽來到劉據面前,躬身施了一禮敬道:

    “殿下,恭喜……”

    “表哥,來坐坐坐,近日在我這博望苑住的可還舒心?”

    劉據熱情的招呼衛伉坐到自己身邊,方纔拿起案几上的茶杯與他手中的茶杯碰了一下,

    “我不勝酒力,就以茶代酒了,表哥可不要介懷。”

    “怎敢怎敢……”

    衛伉仰起脖子將酒樽中的酒水灌了下去,再看向劉據時,目光卻說不出的複雜,遲疑了片刻才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道,

    “殿下,說來實在慚愧,我奉父之命來到府上已有多日,終日只是吃睡閒逛無所事事,就算殿下不說,我這心裏也過意不去了。”

    “不知殿下還有什麼我能效力的事情,請儘管指派給我。”

    “無論苦累無論艱難,我絕無怨言,必全力以赴!”

    “欸?”

    劉據聞言意外的望向衛伉。

    這位表哥此刻的神態不像是在說笑,可是劉據有點不太明白他究竟是怎麼了,爲何忽然支楞了起來,還主動向他請命?

    “表哥,該不會是我舅父又向你施壓了吧?”

    意外的同時,劉據伸手攬住衛伉的肩膀,揚着眉毛笑道,

    “不必放在心上,我說過支持你就一定義無反顧,日後若我舅父問起來,我肯定會給伱打好掩護的,保證讓我舅父說不出什麼來,咱哥倆誰跟誰呀。”

    “殿下,此事與我父親無關。”

    衛伉卻垂下了目光。

    “那表哥這究竟是怎麼了,是在我這裏住的不舒心,下面的人對表哥有所怠慢,還是有人亂嚼耳根子?”

    劉據又問。

    “都不是……”

    衛伉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不過卻又擡起眼來看向了劉據,開口道,

    “只是這些日子住在博望苑,觀察殿下的生活起居,瞭解殿下的行事作風,再經過這次的‘廢立太子之議’,使我從殿下身上領悟到了躺平的終極奧義。”

    “哦?可否請表哥詳細說說?”

    劉據頓時來了興趣,湊近一些問道。

    衛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極爲鄭重的道:

    “像殿下這種有能耐的人什麼都不做,才配叫大道無爲。”

    “像我這種沒什麼能耐卻還什麼都不想做的人,不過是找藉口逃避罷了,這就是廢物,就是癱子!”

    “殿下雖平日裏什麼都不做,但受人攻訐彈劾時,上了朝堂便可舌戰羣儒。”

    “可若換做是我,我只怕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承受這不白之冤。”

    “殿下貴爲太子,上面更有天子護着,尚且要遭遇此劫。”

    “我如今連侯爵都已被廢黜,父親也不過是大將軍,如何敢安枕無憂,如何敢掉以輕心,我還不配!”

    “……”

    “所以……”

    劉據還真沒想到這件事居然給衛伉帶來這麼大的觸動。

    “所以我必須得支棱起來,唯有等我有了和殿下一樣的能耐,才配安穩的睡到人間飯熟時,那時才不會有人將我視做廢物,只會以爲我這叫大道無爲!”

    衛伉眼中閃爍起了與此前截然不同的光芒。

    只不過本質卻是從“躺平”變成了“爲了躺平而奮鬥”的心理轉變,終歸還是離不開躺平。

    說完他又對劉據施了一禮:

    “請殿下給我指派一些事吧,越苦累越好,越艱難越好。”

    “我現在需要歷練,需要成長,需要儘快成爲和殿下一樣的人,如此才能夠儘快實現我的人生目標!”

    劉據看着衛伉,雖然不敢苟同卻也表示理解,於是略作沉吟:

    “說起來我這裏還真有件事……”

    “殿下直說便是,我絕不推辭!”

    衛伉當即表態。

    劉據笑道:

    “那好,就請表哥爲我去查一個人,此人是當今龍頟侯韓說的女兒……”

    話未說完,衛伉已經接過了話茬:

    “據我所知,龍頟侯韓說只有一個女兒,名叫韓凌,現年十而有七,殿下要查的人該不會就是她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