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郭昌也有心眼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我知魚之樂字數:2614更新時間:24/06/29 16:25:29
    這個時代還沒有炸彈和毒信。

    劉據自然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拿起書刀輕輕鑿了幾下,就鑿開了上面的封泥。

    竹筒裏面裝有一塊卷起來的白帛。

    從白帛上透出來的星星點點的墨跡,不難判斷這是一封密信。

    郭振和季平見狀立刻很是自覺的背過身去,還向遠處走了幾步避嫌。

    劉據這才將白帛從小竹筒中抽了出來,抖開查看上面的內容:

    “天子辯經,辯天人感應。”

    “毀堤淹田,因禍得福,與寶鼎封禪之事相合,龍顏大悅。”

    “無憂。”

    “蘇六敬上,閱後即焚。”

    逐字逐句看着白帛上的內容,劉據的眉頭也在逐漸皺起。

    這個“蘇六”嘛……

    能夠瞭解到這次辯經內容的人,必是劉徹身邊最爲親近的人。

    劉據很快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蘇六?蘇文!

    雖然這個時代顯然不存在那個“有個姑娘叫小文,和男朋友過了一夜,就改名叫小六了”的葷段子,但“蘇六”顯然就是“蘇文”的化名!

    這是蘇文派人給他送來的密信!

    這個傢伙是既怕有人知道寫信的人是誰,又怕劉據不知道寫信的人是誰,所以才如此化名……

    沒想到給了這個傢伙動力之後,這貨居然來真的?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密信中的內容。

    雖然漢朝沒有標點符號,但這封密信分列分的很清晰,而且上面的內容也不難理解。

    董仲舒……

    天人感應……

    因禍得福……

    與寶鼎封禪之事相合……

    這些要素結合在一起,劉據只稍微思索了一下,腦中就迅速生成了當日劉徹和董仲舒辯經的畫面。

    劉徹:“董老賊,你曾說災異是上天在遣告朕,那你說毀堤淹田反倒變成了好事,又是上天在告訴朕什麼?”

    董仲舒:“說明陛下施政得當,以至國泰民安,上天有感因此降下瑞祥。”

    劉徹:“那你說朕近日得了一口黃帝寶鼎,這又是什麼寓意?”

    董仲舒:“說明陛下功績斐然,可與黃帝比肩。”

    劉徹:“說得好,那朕現在準備舉辦封禪大典,你覺得是否可行?”

    董仲舒:“封者,報天之功,禪者,報地之功,陛下使理羣生國定功成,如今又天降萬年不遇之吉象,理應封禪。”

    劉徹叉腰:“哇哈哈哈哈,好好好,當賞!”

    董仲舒捋須:“哇哈哈哈哈,謝陛下!”

    “哇哈哈哈哈!”

    “哇哈哈哈哈……”

    畫面也許沒劉據想的這麼誇張,但他覺得大框架上應該八九不離十,顆粒度已經達到了標準水平。

    至於董仲舒。

    大儒也是人,作爲死過一次之後夾着尾巴做人的人,應該已經學會了部分爲官之道,偶爾順應一下帝心也無可厚非。

    “臥槽,要壞事了!”

    想到這些,劉據心頭一緊,將那封密信捲成一團重重的拍在案几上。

    這件事要是這麼發展下去,他最近這段時間的費心籌劃可就要打水漂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握草是什麼草?”

    “什麼事要壞了?”

    郭振和季平聽到動靜面面相覷,遲疑了一下,還是回過身來躬身道,“殿下,可是有什麼難事,下官願爲殿下分憂。”

    “沒事,給我取個油燈來。”

    劉據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搖了搖頭。

    ……

    宣室殿。

    劉徹一人坐於殿首。

    身旁內侍近臣一概不見,就連護衛的期門武士也被全部屏退。

    唯獨大殿中央跪着兩名男子。

    這二人雙手雙腳都上了沉重的鐐銬,就算已經這樣,也還是用手腕粗細的麻繩綁成了糉子,看起來就像兩個只露出腦袋的人彘。

    他們不是旁人,正是剛被押送回京不久的汲仁和郭昌。

    劉徹要單獨審問他們。

    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大意,必須讓汲仁和郭昌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否則萬一驚了聖駕,誰也擔待不起。

    至於記錄供狀的刀筆吏,完全不需要!

    罪臣的生死只在劉徹一念之間,何況詔獄的供狀本來就是給他看的,都已經到了御前,還要什麼供狀?

    “陛下,罪臣今日不爲自己喊冤,罪臣要爲北岸那些深受水患之苦的百姓喊冤!”

    剛一跪下,汲仁就立刻扯着嗓子哭嚎起來,腦門咚咚的磕在地上,

    “罪臣寧願捨棄這條賤命,也要狀告太子!”

    “太子一意孤行毀堤淹田,至北岸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如此昏聵不仁的太子,萬不能繼承大統,否則大漢國祚危矣,陛下!”

    面對這一幕,劉徹微微蹙起了眉,也不知是對汲仁咆哮皇殿不滿,還是對劉據毀堤淹田的不滿。

    然而就在他動了動嘴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

    “閉嘴吧你,你知道個屁!”

    郭昌忽然用捆成了糉子行動不便的身子狠狠頂了汲仁一下,直接將其撞倒在地。

    回頭再見劉徹正面帶殺意看着自己,郭昌方纔收斂起來,連忙伏下身告罪:

    “陛下恕罪,這個汲仁簡直愚不可及,臣已經忍了他一路,實在見不得他在陛下面前也如此污衊太子,一時情急才冒犯聖駕。”

    “我污衊太子,太子還需要我來污衊?”

    汲仁這種強項之人哪裏會怕這個,當即梗着脖子大聲質問,

    “難道太子做的那些事你沒有親眼所見,還是那日濮陽的數千百姓沒有看見?”

    “難道看見的就是事情的真相麼?”

    “難道不是麼?”

    “不是!”

    兩人當場吵了起來,一聲高過一聲。

    郭昌本也不是什麼好脾氣,最後那聲“不是”更是直接將唾沫噴到了汲仁臉上。

    劉徹則端坐殿首靜靜地看着兩人發揮。

    他平時最喜歡的就是有人當着他的面吵架,只要沒有牽扯他,吵着吵着就將他想知道的吵了出來,吵着吵着就辦成了他想辦的事。

    要是朝堂上的官員一團和睦,那他才真要考慮一下是不是出了什麼大問題。

    而且,咆哮皇殿這種事嘛。

    可大可小,只要一開口,所有人的尾巴就都攥在他手裏,是非對錯已經不再重要,只看他心情了……

    “那你倒當着陛下的面,好好說說真相是什麼?”

    “呵,若非太子逼我發了毒誓,我早就憋不住說出來了,哪裏輪得到你這愚昧無知的人來置喙太子?”

    郭昌冷笑一聲,對着劉徹施了一禮,

    “如今見了陛下,我自然要全部說出來,何須你來激將!”

    聽到這裏。

    劉徹終於有了一點反應,饒有興致的擡起眼來看向郭昌:“朕想先聽聽太子逼你發了什麼毒誓。”

    “這……”

    郭昌愣了一下,終於意識到自己一激動說的有點多,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如實說道,

    “回陛下的話,太子逼罪臣發誓,不得將他毀堤淹田的真相告訴任何人,否則便慘死於亂軍之中,不得全屍。”

    “那你還要告訴朕,難道就不怕誓言應驗?”

    劉徹自覺此事好笑,又問。

    “罪臣只忠心陛下,怎敢對陛下隱瞞?”

    郭昌挺起胸膛,眼底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何況罪臣是領兵之人,就該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若心中沒有如此決心,何談爲國掠陣殺敵?因此罪臣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