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坐下試試

    “老師，那我就先回去了。”

    張鐵見此恭聲說道，在李偉點頭後便告退離開。

    片刻後，姜守清在護衛的帶領下來到了李偉面前，拱手行禮：“李大人。”

    “你怎麼過來了？現在我可是反賊，你不怕被我連累了啊？”李偉調笑道。

    “呃，大人說笑了。”姜守清露出尷尬之色。

    李偉收起笑容，擡手示意道：“坐吧。”

    “謝大人。”

    姜守清拱手稱謝，在他的下手落座。

    “你跟我了多年，也是瞭解我的，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李偉直言道。

    “是，那下官就直說了，”姜守清頓了頓道，“這是李善長和藍玉等人起兵叛亂，給京師造成了不小的動盪，聽說大人此次至京是勤王而來，雖然後來與親軍起了衝突，但朝中羣臣有不少都覺得這只是一時誤解，大人若是肯就此收手，陛下未嘗不能寬宥……”

    姜守清把朝中羣臣的爭論一一道來，李偉聽到了不禁大爲詫異，隨即輕笑道：“朝中羣臣還真都是明眼人啊！”

    姜守清臉色微紅，當然聽得出來李偉這是嘲諷，不過這跟他也沒多大關係，反正他只管傳話。

    “那朱元璋是怎麼說的？”李偉直接問道。

    姜守清聽到他直呼陛下的名諱，頓時嚇得一哆嗦，暗自抹了把冷汗。

    “這個，陛下說，陛下的旨意是要召大人入宮面聖，親自與大人交談。”姜守清顫聲道。

    李偉深吸了口氣，沉吟了起來。

    朱元璋竟然沒直接把這些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大臣拖出去砍了，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不過細想一下也是，現在形勢如此，若是他再大開殺戒，難免人心不穩，萬一真鬧得衆叛親離那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這個老頭脾氣雖然很差，但卻絕非莽撞之人，不然也根本不可能坐穩皇帝的位子。

    姜守清在說完後，便悄悄觀察着李偉的臉色，此時他心裏也有些糾結。

    說實話，若是李偉真的奪位或者挾天子成功，他這個從前的舊部肯定是受益，要說一點也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深受儒家忠君思想影響的他，又覺得這樣有違聖人之道，一時有些左右爲難。

    李偉沉默了良久，才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姜守清微愣：“那大人是答應了？”

    李偉笑了笑：“再說吧。”

    他現在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現在他已經控制了京城，眼看着就能攻破皇城徹底控制京師了，這時候入宮無異於自投羅網，從理智上講，他絕對不該答應。

    但是現在除了安慶的阻攔，皇城裏還有許多軍器局的匠人和他的學生呢，這些人的安危他也不得不考慮。

    另外，他也急切的想知道朱元璋對現在的處境作何感想，有沒有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爲！

    姜守清見此，欲言又止。

    他想勸李偉不要去，又想勸李偉去。

    “既是如此，那下官就告退了。”

    姜守清猶豫了片刻，終究是忍了下來，沒有多言。

    “嗯。”李偉輕輕頷首。

    姜守清站起身來施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姜守清跟着護衛走出了軍器局，在外邊回望了一眼李偉所在的方向，心中也不禁暗歎。

    自出仕以來他一直踏踏實實的爲官做事，從來不參與名利之爭，但是現在面對這麼巨大的際遇，仍然是擋不住會被名利所動。

    姜守清走後，李偉獨自坐在屋裏，內心思緒萬千。

    他這個人本來就沒什麼宏圖大志，穿越到大明後做的事情也只是想讓自己和家人過得好一些，自由一些。

    但是這麼簡單的願望卻始終無法實現，最後竟鬧到這般田地。

    次日，李偉將呂唐和陳肅等人都找了過來，向他們說明了朱元璋召見的事情，衆人聽完紛紛大驚。

    “主公，此事萬萬不可，咱們現在已經佔據了外城，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守好外城，再攻破皇城，就大事可成了，這個時候沒必要進宮見駕。”

    陳肅急忙出言道。

    呂唐緊跟着道：“不錯，現在入宮無疑於自投羅網，此事萬萬不可。”

    “不錯，老師，千萬不能去！”

    謝飛虎和張鐵等人也跟着勸說。

    衆人紛紛附和，但李偉卻是嘆了口氣道：“可是大家不要忘了，軍器局的人還在皇城裏呢，還有你們的同學，若是直接硬攻，他們的安危怎麼辦？”

    衆人聞言暗中對視，皆是沉默下來。

    這些他們都知道，但是進京這麼久了也從來沒人提過，其中的原由，大家都心知肚明。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陳肅沉聲說道。

    李偉眼神微眯，心下不禁有些驚疑。

    要知道陳少鋒也在皇城裏呢，那可是陳肅的親侄子。

    當初陳少鋒在他府上碰到了太子朱標，被朱標看上帶進了詹事府做事，之前他還在揚州的時候，陳少鋒通過特殊的身份也給他傳遞了不少機密。

    陳肅能說出這種話，顯然是根本不在乎這個親侄子的生死。

    李偉目光掃視衆人，只見呂唐、謝飛虎等人雖然沒開口說話，但沉默也代表着一種態度，他們顯然也是認同陳肅所言的。

    李偉心裏有些冰涼，他一直覺得自己身邊這些人都是有情有義的親朋，但是現在他卻突然發現，似乎事情並不是他所想的那般。

    理智的講，他們說的沒有錯，但是他卻做不到這麼冷漠無情。

    “我替你去！”一直很少出聲的阿布突然開口道。

    陳肅等人聞言，也是心下一動。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大戰之前，兩軍溝通也不是不行，但絕沒有讓各自首領親自涉險的道理，即便朱元璋是派了個臣子來的，他們也派個人過去便是，總之不能讓李偉親自去。

    “這主意不錯，我也願代老師走這一趟！”張鐵拱手道。

    謝飛虎等人也紛紛請命。

    李偉見此，心下總算回暖了些。

    不過阿布去是肯定不行的，他去了估計見着朱元璋的面就直接動手行刺了，根本不會廢話。

    “好了，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還是決定自己親自走這一趟。”李偉輕聲道。

    “主公不可！”

    “老師……”

    衆人大驚失色，紛紛極力阻攔。

    李偉擡手打斷他們的勸說，解釋道：“大家也不用擔心，有伱們大軍圍城，即便我進了宮他們也不敢輕易對我動手。再者，即便沒了我，你們該做什麼還做什麼。”

    “這次我叫你們來除了告訴你們這件事之外，還有就是要組建一個新機構，就叫大將軍府吧，你們幾人全都入職大將軍，級別等同，以後我不在時，軍中大事你們就投票決定，少數服從多數。”

    李偉不給他們反對的機會，直接下令道。

    組建相關的軍事機構是他早就有的想法，只不過一直還沒機會正式實施，現在正好藉此機會直接安排上。

    不僅是軍事上，若是今後真要治理天下，他也不想事事親力親爲，雖然內閣之類的有架空皇權的風險，但該用還是得用的，至於權力被分散，對他來說無所謂，反正他又不是真想當皇帝。

    衆人聽到他這話，頓時一陣驚疑不定，李偉願意分權他們當然是高興的，但是他們怎麼都覺得他這是想撂挑子的意思。

    陳肅和呂唐對視一眼，彼此心中都有擔憂，他們都明白，即便有了李偉設置的這個大將軍府，他們也離不開李偉這個主心骨。

    少數服從多數，說得簡單，但真實行起來卻並不是那麼回事。

    就像當初在揚州，他們就爭執不下，若是真遇到了意見相左的時候，少數也根本不會服從。

    “老師，您真的非要執意入宮嗎？”謝飛虎問道。

    李偉輕輕頷首：“我意已決。”

    衆人面面相覷，紛紛沉默了下來。

    過了許久，謝飛虎道：“那好，那我們就兵圍皇城，若是他們敢對您下手，我們就立刻攻城！”

    “對，若是您真遭遇不測，我們便屠盡滿朝文武！”陳肅寒聲道。

    李偉輕輕皺眉，最終還是點頭默認下來。

    衆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下了決定後，李偉便沒再耽擱，當天便在呂唐和陳肅等人的護送下來到了皇城承天門外。

    在他們的身後，還有兩萬餘全副武裝的將士，雖然在人數上他們還是比親軍少了許多，但是之前的戰鬥已經充分顯示出了兩者之間戰鬥力的天差地別，莫說是兩萬，即便是僅有一萬，他們也不一定能守得住這皇城。

    駐守城門的親軍守將，戰戰兢兢的望着城下這些軍隊，生怕他們一言不合便開打。

    李偉拒絕了呂唐等人安排的護衛，孤身上前來到城門前，高呼到：“我是奉旨進宮面聖的，勞煩把我接上去吧。”

    城上的守將不敢多言，趕忙道：“駙馬爺稍等，我這就讓人放吊籃下去。”

    片刻後，一個大筐放下來，李偉被拉了上去。

    他剛登上城牆，提前得到消息的徐壽便帶着兩個侍衛來到了他面前，躬身一禮道：“李駙馬，陛下已經等候多時了，請跟我走吧。”

    李偉輕輕點頭，跟在他身後下了城牆，經午門進了皇宮。

    此時已經是下午了，自從京師動亂開始，朝會雖然也每天都舉行，但是許多事務都只能暫時擱置，因此午朝晚朝便都免了。

    徐壽帶着他一路來到了奉天殿，此時殿內只有朱元璋自己獨自坐在高高的御座上，正面空無一人。

    徐壽把他帶到後，躬身一禮便悄悄退下，留下他跟朱元璋單獨商談。

    李偉擡頭看着這個年過花甲，頭髮近乎全白的老皇帝，心中不禁有些唏噓。

    歲月如梭，他都快四十了，朱元璋更是老得再無當初的威武。

    平復了一下心情，李偉敷衍的向高高在上的朱元璋拱了拱手：“臣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既然羣臣給他找了個理由，他不用白不用。

    朱元璋靜靜的注視着他，冷聲道：“叫父皇！”

    “呵呵，”李偉把手放下，輕笑的道：“叫你一聲父皇，你還能把皇位傳給我不成？”

    朱元璋凝視着他，沉聲道：“不叫你怎麼知道不會？”

    “叫了你又不給，那我豈不是吃虧了？”李偉挑眉道。

    兩人對視了片刻，朱元璋突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衝着他招了招手：“來！”

    李偉微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過來！”朱元璋又叫了一聲。

    李偉不明所已，但也無所謂了，擡步便大大方方的走過去，登上御臺，來到他眼前。

    朱元璋挪開身子，把龍椅讓出來，指着道：“來，坐下試試！”

    李偉聞言，頓時驚詫莫名。

    這是什麼意思？朱元璋還真捨得把皇位禪讓給他不成？

    李偉緊緊的盯着朱元璋，朱元璋臉上不見喜怒，似乎讓他坐坐龍椅只是件稀鬆平常的事一般。

    李偉注視着他，擡腳向前走了兩步，來到龍椅前伸手搭在龍椅的扶手上，目光凝視着朱元璋，看他會不會突然大怒反悔。

    但讓他失望的是朱元璋好像真的毫不在意一般，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還再次擡手示意了一下。

    李偉冷笑一聲，不再猶豫，直接再次邁出一步，轉過身子一撩衣襬坐了下來。

    在坐下的一剎那，他突然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襲來，如同一陳冷風吹遍全身，讓他整個人瞬間清醒，下意識的屏氣凝神，精神高度集中。

    當他擺正身子向前望去，臺下的大殿一覽無餘，雖然現在這裏空無一人，但是從前羣臣朝拜的景象不由自主的浮現在他的腦海裏，只是換了個視角。

    這一刻，他感受到的除了君臨天下的豪邁，更有重如山嶽般的責任！

    從前在臺下，他作爲一個臣子，可以想幹嘛幹嘛，即便幹不好，頂多受一頓責罰，打頓板子了事。

    但是現在，他就像一個正在打盹的乘客突然被扔到了司機的位置上，手握着方向盤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因爲稍有不慎便是車毀人亡！

    李偉睜大雙眼，凝望着空蕩蕩的大殿，渾身緊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朱元璋靜靜的看着他，輕聲問道：“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