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都不是好東西

    在藍玉等人得知李偉進城的時候，朱元璋更是早已明了。

    皇城內的武英殿裏，衆多武將包括耿炳文和毛驤在內都齊聚於此。

    在戴思恭的全力醫治下，朱元璋的病情已經好多了，此時坐在龍椅上顯得精神奕奕。

    “陛下，既便李偉也已經回來了，咱們是不是該按計劃把外城奪回來了？”毛驤拱手問道。

    朱元璋深吸了口氣，問道：“除了他們，可還有其他人出現在軍中嗎？”

    毛驤愣了下，遲疑了片刻才道：“回陛下，根據咱們的人探得，藍玉軍中似乎有秦王府輔臣的身影，不過這事屬下還未能確認。”

    他說未確認，不過是委婉的說法而已，這是在給朱元璋留個臺階下，秦王畢竟是皇子，若是朱元璋並不想嚴懲，還可以打個馬虎眼糊弄過去，不然他在羣臣面前肯定的說叛軍裏有秦王府長史在，那就成了逼着朱元璋必須嚴懲這個逆子了。

    朱元璋聞言臉色頓時一沉，羣臣也是紛紛驚異，但這種時候誰都不敢開口，大殿裏頓時沉默無聲。

    過了片刻，朱元璋才冷冷的開口道：“知道了，你回去就通知郭英，全力奪回外城，這城裏的逆臣一個都不許放走！”

    “是！”

    毛驤拱手稱是。

    朱元璋又將目光看向耿炳文道：“你這裏也可以放開手腳，全力進攻了。”

    “臣遵旨。”

    耿炳文也恭聲領旨。

    前段時間在撤回皇城的時候，軍器局的火器和工匠都一起被搬進了皇城中的兵仗局裏。

    兵仗局雖然地方比外面的軍器局小，但生產火器的工具卻是非常齊全，現在他們不僅有足夠的彈藥可以揮霍，還能邊生產邊補充，在火器和高城的優勢下，外面藍玉帶領的十幾萬軍根本打不進來，甚至他們還有餘力反攻，這段日子只是一直在藏拙而已。

    佈置好了戰事之後，諸武將便紛紛退下，隨後朱元璋又命人招來了文臣，商議之後京中的安撫事務。

    這次戰事雖然時間不長，但肯定也給京師百姓造成了很大的恐慌，等平定了這些叛軍，後面文官就有得忙了。

    經過一夜的休整，藍玉和陸仲亨等人率領着大軍再次對皇城展開攻勢。

    由於昨日李善長和張鳳儀等人逼他一起與李偉聯手，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他也急於趕快破城，因此今日的攻勢相較以往更加猛烈，已經到了不計代價的程度。

    然而令他他們驚疑的是，他們猛烈的攻勢換來的卻是節節敗退！

    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今日不同，以往城上的火器攻擊雖然也很厲害，但他們還勉強能抗得住，但是今天這城上的士兵就跟土財主似的，一點也不心疼彈藥消耗，槍炮聲連綿不絕很快就將他們派出去的先鋒隊給擊潰了。

    “衝不上去，他們的火器太猛了，咱們的人還沒摸到牆根呢就潰散了！”

    唐勝宗收攏起潰散的先鋒隊，來到藍玉面前急躁的叫道。

    藍玉臉色也非常難看，他昨天已經說過了要三天破城，破不了就得答應跟李偉聯手，看現在這情況，別說三天了，六天、十天他恐怕也難以破城。

    “再攻！就算他們彈藥耗不完，人也會累，咱們換人不停的攻，肯定能找到機會破城！”

    藍玉咬了咬牙道。

    唐勝京和陸仲亨對視一眼，他們也都沒別的好辦法，只能無奈了點了頭。

    一波又一波的士兵衝上去，又很快被火器猛烈的攻擊打退了回來，但他們仗着兵力優勢，一直不停，退下來一批就立刻換另一批上。

    正在這裏，一個親兵匆匆的來到了幾人身前，急促的叫道：

    “報！大將軍，大事不好了，定淮門遭到敵軍的猛攻，現在已經岌岌可危了！”

    “什麼？”

    藍玉和陸仲亨幾人皆是臉色大變。

    他們現在雖然也算是置之死地了，但好歹還留着定淮門這個最後的退路，若是定淮門丟了，他們就成了甕中之鱉，徹底沒有撤退的可能了。

    “我現在就帶兵回援！”

    陸仲亨立刻向藍玉道。

    藍玉心裏有些糾結，臉色陰晴不定。

    現在他們仗着兵力優勢，還有攻下皇城的可能，若是讓陸仲亨帶走部分兵力，那再想破城那幾乎是不可能了。

    “別猶豫了，現在萬不可意氣用事，定淮門是咱們唯一的退路，萬萬丟不得，破城之事咱們可以再找李偉聯手，他的火器加上咱們的兵力，定能一舉破城！”

    唐勝宗見他遲疑不決，立刻催促道。

    藍玉臉色難看，但還是點頭同意了下來。

    陸仲亨二人見此，這才鬆了口氣。

    他也不再廢話，直接轉身離去，抽調了小半兵力前去回援定淮門。

    等他走後，唐勝宗又向藍玉道：“與李偉聯合之事宜早不宜遲，我這就去通知韓國公他們，讓他們趕緊派人去聯繫李偉吧！”

    藍玉瞥了他一眼，輕哼一聲，也沒再提反對。

    形勢比人強，這下他算是被人算計了，此戰即便勝了，將來在秦王的手下，李偉也必然會受到重用，依舊是他在朝中的勁敵。

    唐勝宗不管這麼多，見他不說話，便也跟着轉身離去，到衆人臨時聚議的府邸裏找到了李善長和張鳳儀等人。

    “藍玉同意了，你們快去找李偉吧，今天朝廷的軍隊攻勢突然強出了以往許多，我感覺有些不妙！”

    唐勝宗顧不得客套，直接向幾人說道。

    李善長幾人面面相覷，心裏既喜且憂。

    “好，我們這就去吧。”張鳳儀道。

    然而李善長卻是擡手一攔：“等一下。”

    張鳳儀疑惑的轉頭看向他。

    李善長解釋道：“我等與他都有些過節，由我等去不合適，我看，還是由魏大人出面比較好。”

    說着李善長便將目光看向魏明傑。

    張鳳儀也恍然明白，同樣看向魏明傑。

    魏明傑露出一絲笑容，欣然同意：“好，那就讓我去會會這位年輕的邗國公吧。”

    其實現在這樣才是他最想要的結果，朱元璋忌憚淮西勳貴，他當然也忌憚，身爲朱樉身邊的謀臣，他也不希望到了新朝，李善長這些勳貴一家獨大，把李偉也納入秦王麾下繼續與淮西勳貴相互制衡，才是對他們最有利的結果。

    魏明傑跟衆人拱手道了聲告退，便帶了幾個隨從護衛離開了這裏。

    軍器局裏，陳肅和呂唐等人帶着將士熱火朝天的挖戰壕，搭營寨，建立起基礎的防禦工事。

    李偉則帶着謝飛虎和呂洪等人繼續熟悉槍支。

    這些新的槍械裏，步槍還好說，普通士兵只要稍微熟悉一下就能正常使用，但是馬克沁機槍和新的火炮就要專業的教導了，尤其是機槍，射擊時需要及時注入清水用於給槍管冷卻，還有偶有發生的故障現象都要及時專業的處理。

    當魏明傑來到這裏的時候，就見到的一條不算很深的戰壕裏趴着一羣士兵，僅露出個腦袋在外面，用火槍瞄準前方做出準備射擊的模樣。

    在真正的槍械出現之前，軍隊都是用盾牌之類的工具抵擋弓箭的，然而這些工具面對真正的槍械就沒多大用處了，與其站在那當靶子，遠不如找個角落躲起來靠譜。

    魏明傑一邊好奇的觀察着這些士兵，一邊派人上前去交涉，很快得到消息的陳肅便來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何人？”陳肅打量着他問道。

    魏明傑面帶笑容拱手道：“在下秦王府長史魏明傑，見過這位大人。”

    陳肅聞言眼神頓時一凝，頓了頓，嘴角卻是勾起一絲冷笑：“原來是秦王府的人，你來找我家主公有何事？”

    聽到陳肅竟然稱李偉叫主公，魏明傑不禁臉色一變，沉默了片刻才笑道：“呵呵，是這樣，我有些要事想與邗國公相商，煩請這位大人通稟一下。”

    陳肅又瞥了他一眼，才淡淡的道：“等着。”

    “多謝。”

    陳肅轉身離去後，魏明傑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李偉讓屬下稱自己主公，這是要自立啊？難道他就不怕被天下藩王勳貴羣起而攻之？

    魏明傑心中冷笑，天家已定，再想更易可就難了，就算是李善長、藍玉等人也從沒想過篡位之事，畢竟現在藩王已經成勢，並且多與勳貴有聯姻，若是武將敢有篡位之心，首先就要面對這些與藩王有姻親關係的勳貴。

    朱元璋之所以要除掉這些勳貴，除了他們確有不法之外，另外所擔心的也只是這些勳貴扶持與自己有姻親的藩王奪位，從而慢慢架空皇權，而非怕他們篡位。

    魏明傑暗自搖頭笑了笑，隨即便將此事放在一邊不予理會了。

    現在緊要的還是先穩住李偉，說服他跟自己這些人一起先破皇城再說。

    陳肅快步回到軍器局裏，找到了正在靶場的李偉，拱手道：“主公，外面來了個人自稱是秦王府的長史，想要見您，您看？”

    李偉怔了怔：“秦王？”

    “是！”陳肅確認道。

    “呵呵，有意思。”

    李偉冷笑兩聲，沉吟了片刻。

    據他所知這個秦王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作惡多端甚至比那些勳貴更惡劣，他與這個人素無來往，現在這種時候，這秦王府的輔官突然出現在京師還要見他這個反賊，這就耐人尋味了，看來藍玉李善長這些叛軍還並非表面上這麼簡單。

    “讓他進來吧。”李偉淡淡的道。

    他也想探聽一下這個秦王的消息。

    陳肅恭聲應是，隨即便轉身出去。

    李偉交待了謝飛虎等人繼續訓練，自己就回了臨時辦公的屋裏。

    過了片刻，陳肅是便把魏明傑給帶了進來。

    “見過邗國公。”

    魏明傑進來後立即拱手見禮。

    李偉擺了擺手：“早就不是啦，你來找我有什麼事，直說吧。”

    魏明傑對他有些傲慢的態度毫不在意，出言問道：“在下想請問李公，帶兵破城所爲何來？”

    “呵呵，我爲何來不重要，我倒是對伱這個王府長史爲何在此很感興趣，不知可否相告？”李偉笑着反問道。

    魏明傑呵呵一笑道：“如今太子薨逝，秦王殿下身爲二皇子，依制理當繼承儲位，不知李公以爲然否？”

    李偉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那你就回去陪着秦王殿下坐等繼承大統就是了，來我這裏幹嘛？”

    魏明傑笑容一滯，表情有些尷尬。

    李偉這話聽起來沒什麼毛病，但其實很多人都知道，陛下對秦王這個二皇子向來不喜，曾經多次下敕痛責，現在太子雖然死了，但也不會輪到他這個二皇子繼任。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於李公知曉，現在韓國公和涼國公等人皆支持我家王爺繼任大位，李公既然帶兵攻打京師，想來也是對今上有所不滿，何不與我等聯手先破了皇城？”

    情勢緊急，魏明傑也懶得再廢話，直言道。

    李偉眼神微眯，淡淡的道：“破了之後呢？”

    魏明傑凝視他，正色道：“自然是秦王登基了，當然，李公有何所求儘管直說，秦王殿下定會竭力滿足的，哪怕是裂土封王也未嘗不可！”

    李偉輕輕搖頭：“不必了！”

    魏明傑微愣，他已經把最大的好處都給出來了，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是絲毫不爲所動。

    “爲何？難道李公還真想自己篡位不成？”魏明傑凝視着他，沉聲道。

    李偉無所謂的笑了笑：“這倒也不是不能考慮，只不過即便我不想，也不會支持你家的王爺。”

    魏明傑聞言臉色瞬間幾經變幻，頓了許久才沉聲問道：“這是爲何？”

    “因爲不喜歡，不樂意。現在上面坐着的那個老頭不是好東西，家王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藍玉李善長等人更不是東西，所以我不會與你們任何人聯手，更不會支持你家王爺奪位。”

    李偉不屑的道。

    若是從前他或許還會先跟這個魏明傑虛與委蛇一番，讓他們跟朱元璋先拼個兩敗俱傷再說。

    但是現在，他有了真正的槍械武器，就無需再這麼麻煩了。

    別看他手中只有五萬兵馬，比兩方少了許多，但是裝備了真正的槍械後他的軍隊戰力已經跟這些普通的古代軍隊處於完全不同的兩個時代，不論是步槍還是火炮，都不是過去的那些燧發甚至明火點燃才能發射的火器能比的。

    尤其是重機槍，只要有合適的掩體，一挺重機槍就能屠殺成千上萬的敵軍，這還是在一戰二戰中雙方都有火器的情況下造成的殺傷，面對這些連步槍都沒有的古代軍隊，那能發揮的威力只會更大！

    “哈哈哈哈……”

    聽到他這番囂張狂妄的話，魏明傑忍不住一陣大笑，過了片刻才收斂下來，臉上笑容不減的道：“李公你還真是……真是特別啊！”

    李偉冷冷的看着他，心裏也暗自譏諷。

    兩人都覺得對方無知。

    魏明傑笑完之後，還是再次耐着性子道：“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今天朝廷的親軍突然加強的攻勢，現在不但皇城難破，就連我們已經攻戰的外城，也有失守的危險，若真到了那種時候，你我都成了甕中之鱉，就悔之晚矣了！”

    頓了頓，魏明傑身體前傾，正色的道：“現在唯有你我兩方聯手先攻破了皇城，我等方有一線生機，之後事咱們再另作商議不遲，李公以爲如何？”

    “不如何，請回吧。”

    李偉冷聲道，隨即向陳肅示意了一下。

    陳肅立刻上前來到魏明傑身邊，擡手做了個送客的動作。

    魏明傑臉色難看無比，他沒想到他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李偉竟然還不識好歹。

    即便不考慮其他，現在兩方也是應該先聯手求生才是！

    “哼！”

    眼見多說無益，魏明傑也只能冷哼一聲，起身離開。

    送走了魏明傑，陳肅又折返回來，開口問道：“主公，真的不用跟他們聯手嗎？”

    李偉輕輕搖了搖頭，想了想又吩咐道：“他說今天親軍加強了攻勢，咱們也不得不防，稍後你帶一萬人馬去神策門增援，以防萬一。”

    “是！”

    陳肅拱手稱是，再次轉身離開。

    “看來得儘快奪下外城了！”

    李偉思索片刻，低聲自語道。

    等士兵們熟悉了新武器，要奪下外城對他來說並不難，而只要控制了外城，依託強大的武器火力和城牆，進可攻退可守，這京師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