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實心方陣（修訂）

    大宰府與奈川浮橋相距七十餘裏，步兵行軍用不了兩日便可抵達，如果是騎兵那更快，一天就能到。

    但是李偉的這些軍隊，之前進攻大宰府就已經經歷了急行軍，然後又是一場激烈的攻城戰，現在已是疲憊不堪，雖然李偉接連催促，大軍還是行進緩慢，尤其是在攻城戰中出力最多的那部份將士，更是快連腿都擡不動了。

    大軍中，有的士兵佝僂着身子，艱難的向前邁步，一副隨時都要撲倒的樣子。

    終於，真的有體弱者撲倒在地，旁邊負責帶隊的小旗趕忙招呼人將他拉起來，幾人相互攙扶着繼續行進。

    第一日這種情況還算少的，到了第二日更是到處都有撐不住的將士栽倒在地，成隊成隊的士兵相互攙扶前進。

    李偉面色焦急，軍中的情況他也看到了，但是現在時間緊急，若是晚了一步，湯和他們已經被全滅了，那他們就算白跑了，而且沒有湯和那些人，他們單獨面對倭人的十萬大軍，即便是能依仗火器獲得勝，那也會損失慘重。

    “侯爺，不能再這樣急行軍了，將士們太過疲憊，這樣即便趕到了浮橋那裏，大軍也無戰力可言了！”

    呂唐出聲勸道。

    石竣等人也是一樣的意見。

    李偉眉頭緊鎖，終於是嘆息一聲道：“讓大軍就地休整吧，歇息片刻再行進。”

    “是！”

    呂唐恭聲領命，連忙讓人傳令下去，大軍頓時止住腳步，許多將士直接原地躺倒，再也顧不得其他。

    李偉將呂唐和石竣等人都招集過來，沉聲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湯和他們被倭人偷襲，肯定撐不了這麼長時間，咱們必須得儘快趕到，諸位有什麼辦法？”

    呂唐、石竣等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其實他們都知道，湯和那邊現在說不定已經全軍覆沒了，即便他們現在到了也於事無補，大家都是抱着萬一的心態去支援。

    而且換個角度講，湯和被滅了對他們來說也是利大於弊，沒了湯和那些人礙事，李偉自然會接任大將軍之職，憑他們這些火器軍的戰力，失去湯和那幾萬大軍影響也不會太大，即使單獨面對倭人的十萬大軍，他們也有戰而勝之的信心。

    當然，損失是肯定會大一些的，不過相對而言，這樣未必不是更好的結果。

    “侯爺，天命難違，咱們盡力了！”石竣拱手說道。

    他受李偉提拔才有了現在的地位，自然是以李偉這方的利益爲重。

    李偉皺眉不語，戰爭死傷在所難免，但是他始終無法做到漠視普通士卒的性命，那可都是一個個鮮活的人，就這麼變成戰報裏的一個數字，難免令人唏噓哀傷。

    李偉心思急轉，苦苦思索兩全之策，終於靈機一動，道：“這樣，石竣你帶三千騎兵先行，到了浮橋處，若是大將軍他們還在，你就在後方擂鼓放槍，對了，帶幾個炸藥包吧，總之就是佯攻騷擾，讓湯和他們知道咱們馬上就要到了！”

    呂唐和石竣等人聞言也是眼前一亮，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如此既能讓倭人不得不分兵應對後方，又能鼓舞友軍的士氣。

    李偉經歷了數場戰爭，總算不再是戰場小白，對戰事也逐漸有了自己的想法，尤其是還有後世那麼多戰爭經驗可以借鑑。

    “還有，若是倭人攻來，你們就邊逃邊打，若倭人退回去，你們就繼續騷擾，如是再三，若倭人放鬆警惕，也可看準機會將他們重創一番！正所謂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停頓了下李偉又繼續說道，此時他彷彿是突然開了竅，把游擊戰的精髓也借鑑過來。

    諸多將領聽了這句話，心中都大受震動，李偉這簡單的一句話，卻是鞭辟入裏的將游擊戰法的精髓講得明明白白，雖然遊擊戰術古已有之，但是能理解的這麼透徹，還是非常令人欽佩的！

    “大人此計堪妙，末將這就清點兵馬，先行前去支援！”

    石竣此時不禁深感敬佩，其他將領也是如此。

    以前他們只知道李偉權傾朝野，深得陛下信重，還製造了這麼多厲害的火器，但這些大多都是文官之事，在行軍打仗上這位侯爺依舊只是個稚嫩的新手，甚至還有些優柔寡斷。

    但是此時他們卻不敢再這麼想了，這位侯爺簡直是能文能武，非常人可及！

    正所謂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不外如是！

    當然那些本就是工匠出身的護衛將領則沒有這麼多想法，在他們看來這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侯爺在他們心中本就是如同神明般的人物。

    等到石竣領兵先行離去，李偉總算是輕輕鬆了口氣，讓大軍在經過一段休整之後，才繼續行進。

    奈川浮橋，湯和和少二普騰兩方都各有各的心思，都默契的沒有去毀壞浮橋，兩軍在橋上你來我往的廝殺，無數將士死後直接掉進河裏，被洶涌的河水沖走。

    喊殺聲中，不時就會夾雜着落水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的鼓樂，在召喚着這些英勇的戰士。

    河道一遍遍的被染紅，又被衝乾淨。

    盛勇渾身浴血，面目無比猙獰，再次從浮橋上退了下來，來到湯和身前高聲道：“大將軍，兩日之期已到，毀橋吧！”

    湯和心裏輕嘆，這次終究未能如願一舉擊潰倭人，看來今後這仗難打了！

    “退吧。”沉默了片刻，湯和無奈的道。

    胡海咬了咬牙，出言爭取道：“大將軍，我再去抵擋一陣，若是天黑之前江都侯還沒趕來增援，咱們就撤！”

    “不行！老子等不了了！就他那個廢物要不是仗着火器，連給咱們提鞋都不配，別說今天了，再過十天他也來不了！”

    盛勇怒目圓睜，他已經忍了很久了，他們在這裏浴血拼血，把性命交給那個依仗皇恩封侯的奸佞，那不是拿他們的性命開玩笑嗎？

    不但是盛勇，在場的其他將領許多也是這麼想的，他們都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老將，根本就瞧不上李偉這種僅出征兩次的新人。

    湯和雖然很相信火器的威力，但對李偉的指揮能力也是心裏沒底，見諸人羣情激奮，他也不再猶豫，直接道：“無需多言，立刻毀橋撤退……”

    轟！

    湯和的話還沒說完，在倭軍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炸響，衆人都驚疑的轉頭望了過去。

    “是江都侯，他們趕過來支援了！”

    胡海驚喜道。

    其他衆人也都驚訝不已，他們都知道倭人沒有火器，這聲炸響只能是李偉的軍隊造成的！

    盛勇等人見些，也不再喊着要毀橋了。

    “太好了！諸將聽令，配合江都侯牽制倭人！”湯和激動的高喝道。

    諸位將領高聲應是，皆是振奮不已，士氣大漲！

    倭人這裏，少二普騰等人也聽到了這聲炸響，頓時齊齊驚慌的望向後方。

    “後面怎麼回事，來人，快去看看！”

    少二普騰急促的喊道。

    少二氏的一個武士立刻領命前去查看。

    不過還沒等他查看清楚，炸響之後便立刻又響起了一片砰砰的槍聲，隨即就是倭人中槍後的慘叫。

    很明顯，這是明軍攻打大宰府的那支軍隊趕過來支援了！

    “這……這不可能！”

    少二普騰難以置信的道。

    大宰府可是留了三萬駐軍的，難道這些明人放棄攻打大宰府，直接來支援了？

    不能啊，若真是如此，那大宰府的軍隊也可以再次從後方夾擊，把他們也給滅了。

    津島義久和大友宗林等人也是驚異不定，他們同樣不相信明軍會放棄大宰府直接過來，那樣做等於是自取滅亡。

    “不如派快馬去大宰府看看情況，如果他們真的是放棄攻城趕過來的，咱們就讓大宰府的駐軍出城助戰！”

    大友宗林說道。

    少二普騰想了想便點頭答應，立刻派人去查看情況。

    大軍行進緩慢，但若只是探查傳信的話，半日也用不了就能回來了。

    倭人的後方，石竣放下望遠鏡，心裏頗爲詫異。

    他已經看清了遠處浮橋的情況，明軍已經渡過了浮橋，暫時不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這倒是讓他頗爲意外。

    既然如此，他也沒再猶豫，立刻命人點燃了個炸藥包，先給對面的明軍傳個信，然後便帶人開始攻擊倭人的後軍。

    在砰砰的一陣槍響後，石竣帶的這些騎兵把隨身帶的四五把手銃全部打完，一波就打死了幾百倭人，倭人在聽到響動後就已經警惕了起來，見到他們立刻也派騎兵追趕了上來。

    石竣謹記着出發前李偉的吩咐，打完就撤。

    兩方你追我趕迅速遠離了這處戰場。

    倭人騎兵在追了好一陣之後才罵罵咧咧的拍馬返回，隨後便將情況匯報給了少二普騰等人。

    聽到對方僅是幾千騎兵，在場的諸多守護大名都鬆了口氣。

    幾千騎兵雖然能造成一些麻煩，但影響不到大局，不過少二普騰還是吩咐後軍嚴加防範。

    過了許久，石竣等人重新裝彈完畢後，又衝上來一陣打，倭人的騎兵只好又趕緊追了出去。

    可是石竣根本不跟他們交戰，放完槍也不管打沒打中，調頭就走，氣得這些倭人哇哇直叫。

    石竣率領着騎兵遊擊作戰，一會攻這裏一會打那裏，打完就走，毫不停留，如是再三，把倭人氣夠嗆。倭人的騎兵不得不跟着他們到處轉，被他們溜得暈頭轉向的。

    次數多了，倭人也難免放鬆警惕，石竣找準機會就率兵突進倭人的軍陣中一陣狂砍，造成的傷亡遠比用手銃騷擾大得多。

    少二普騰見此，不得不調集了部分兵力轉頭向後，嚴密防範這些煩人的傢伙前方浮橋數的明軍壓力頓時稍減。

    浮橋處，胡海帶着明軍奮力拼殺，剛開始時大家聽到援軍到了，全都士氣大振，把倭人殺的節節敗退。

    然而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隨着時間推移，衆人漸漸發現，倭人的後方雖然的確有明軍的身影，但卻並非他們想象的大軍，對倭人的影響很是有限。

    明軍將士再次顯露疲態，被倭人壓了回來，但是這次包括盛勇在內的衆人都沒再提撤退的事情，他們戰陣經驗豐富，稍加琢磨便明白了李偉此舉的意思，既然先遣騎兵到了，大軍應該也離得不遠了，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

    在石竣等人牽制住倭人的時候，李偉的大軍也全力趕來，中間經過了兩個時辰的休整，終於在剛過午時的時候趕到了附近！

    在李偉的大軍接近的時，倭人的斥候也立刻發現了他們，驚慌的將找到了少二普騰。

    “報！探題大人，後方出現三四萬明軍！”

    “什麼？”少二普騰震驚的睜大了眼睛，“他們真敢如此不智？”

    島津、大友、大內等諸大明也是滿臉的不敢相信。

    “哼，不要緊，浮橋這裏的明軍已經被咱們打殘了，根本不足爲慮，後面這些明軍也不過才四萬而已，咱們十萬大軍消滅他們輕而易舉！再加上咱們已經派人給大宰府那裏傳信了，等那三萬兵馬也到了，這股明軍也無路可逃，咱們正好將他們一舉殲滅！”

    大內義興冷聲道。

    衆人也點頭贊同。

    他們佔着兵力優勢，即使現在首尾皆有明軍，也不足爲慮。

    島津義久冷哼一聲：“哼，這股明軍的將領還真是個蠢貨，也好，就讓咱們給他點教訓吧！”

    衆人商量一番，立刻命己方大部分兵馬調頭向後，只餘小半對付浮橋那些剩下的明軍。

    李偉在到達後也沒有急着進攻，而是先排兵佈陣。

    倭人調轉方向也需要時間，便也沒有率先動手。

    李偉挑選的位置是卡着八百步距離來的，這個距離火炮能發揮出威力，而倭人遠遠夠不着。

    在兩方都排好陣型之後，經過短暫的對峙，李偉便下令開炮了。

    轟轟的炮起響起，先是一波實心彈落在了倭人的大軍裏，數十炮彈擊碎沿途的一切敵人，彈跳着拉出數十道血痕！

    少二普騰等人紛紛大驚！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明軍的火炮，之前雖然有情報說明軍火炮很厲害，但他們都以爲只是比以前元人的那些厲害一點而已，然而現在，兩軍相距一里多呢，人家的火炮就已經打過來了，威力還如此駭人！

    “快進攻！”少二普騰急切的吼道。

    之前他們想着等明軍先攻過來呢，畢竟他們後面還要對付浮橋那裏殘留的明軍，首尾分離對大軍很不利。

    但現在不行了，明國的火炮相距這麼遠就打了過來，他們的弓箭卻根本夠不着，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衝上去接近距離，不然只能被動挨打！

    倭人的諸多大名也都明白這個道理，來不及多想就跟着讓自家的兵馬趕緊衝鋒。

    只是炮聲響起之後，就再沒停過，並且等他們衝近了之後，更是換上了開花彈，一炮打出去就死一大片。

    石竣帶領的騎兵此時也與大軍匯合，跟倭人的騎兵纏鬥在一起，大軍中的火槍陣列也跟着開槍射擊，給倭人造成了極大的傷亡。

    隨着兩邊正式交戰，倭軍的情況急轉直下，原本信心滿滿的少二普騰和島津義久等人都變了臉色。

    “大……大明的火器竟然如此厲害！”

    高木隆信的聲音有些顫抖，按照現在這個情況，他們這十萬大軍還真不一定能勝得了這三四萬明軍！

    還有更重要的，以明軍如此強大的火器，真的是放棄大宰府來的嗎？還是已經攻破了大宰府才回師攻擊他們的？

    想到這裏，高木隆信心裏更是一片冰涼。

    其他人也都想到了這一點，都是臉色難看沉默不語，只是都沒把這事挑明。

    現在他們只能祈禱大宰府那三萬守軍還在，他們前後夾擊獲勝的把握還能大一些。

    隨着李偉這裏炮聲連綿響起，浮橋處的明軍也都聽得清楚，湯和胡海等人都是長鬆了一口氣。

    “咱們的援軍已經跟倭人交戰了，大家加把勁，一起把這些倭人滅了，爲死去的弟兄報仇！”

    胡海扯着嗓子大吼大喊一起，盛勇等人也跟着大喊，經過他們身邊的親兵跟着傳播，明軍將士再次士氣大振，高喝着報仇殺向倭人。

    胡海等人的激烈反撲牽制了一部分倭人，但是李偉要面對的敵軍依然有兩倍於己，火槍火炮不停的炸響，衝上來的倭人像割麥子一樣倒下一波又一波，但後面依舊有敵人衝上來。

    隨着兩軍的接近，李偉已經下令變陣，除了火炮變陣不易，火槍隊列都變換成了實心方陣，實心方陣相對於空心方陣，變陣更快，防禦更強，火力也更密集。

    當然也有缺點，就是機動性差，一但被突破就很容易造成崩潰。

    兩種陣形各有優缺點，只能是見機行事。

    倭人先是經歷了炮火的洗禮，現在又面對防禦嚴密的火槍方陣，不論是以弓箭對射還是騎兵衝鋒，都是死傷慘重，付出巨大的代價也難以攻破明軍的這些方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