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記憶

    林十一的身影在後退。

    林十一的身影在向前。

    記憶與現實，剎那之間變成了兩個世界。

    現實之中是到處飛揚的劍氣。

    恢復了男身的李天瀾周圍肆意瀰漫着黑色的霧氣，被切割的支離破碎的鋒城碎塊在虛空中飄蕩散落，一片狼藉，絲絲縷縷的鋒芒從天上地下，從虛空的每一個角落涌出來，覆蓋了所有攻擊死角。

    林十一的身影在原地淡化下去，再出現時已經到了黑色霧氣的邊緣，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又退回到了劍氣的邊緣，隨着他的第三次消失在出現，林十一整個人都退到了這片時空的盡頭。

    以鋒城爲中心，半徑六萬光年的範圍，是這片時空的面積。

    轉瞬之間，林十一就已經從鋒城退到了一個距離李天瀾即使是光速，都要走六萬年才能到達的星球上。

    這顆星球沒有任何生命，大氣層已經稀薄的近乎不存在，地表上還殘留着些許文明存留的痕跡，但卻徹底沒了絲毫生氣。

    大地乾涸龜裂，海洋一片乾枯，星球的自轉早已停止，整個星球已經死了，漂浮在虛空裏，荒涼而死寂。

    隨着林十一的出現，這顆星球開始劇烈的顫抖，一尊尊巨大的直入雲端的雕像從星球地表升了起來，高達數百米甚至上千米的雕像宏偉的近乎恐怖，而每一尊雕像，都是林十一的模樣，如同六七歲孩童的模樣。

    隨着雕像遍佈整顆星球，林十一身上的氣息愈發幽深。

    一道又一道的防護在他出現在這顆星球上的第一時間就完全籠罩了這顆星球。

    有概念上的防禦，有實際上的防禦，有精神上的防禦。

    各種防禦一層一層的疊加，整顆星球都被保護的如同龜殼一樣。

    而相比於現實中的退讓和軟弱，走進了李天瀾記憶世界的林十一則開始狂暴前行。

    整個戰場隨着林十一的前進被一分爲二。

    一個是記憶世界。

    一個是現實世界。

    林十一守在現實世界，主要的進攻，全部放在了李天瀾的記憶裏。

    那是一副又一副波瀾壯闊的畫面。

    林十一走進來的第一時間就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因爲李天瀾的記憶世界混亂到了極點。

    大量繁雜的，混亂的，恐怖的記憶彷彿每時每刻都在增加着，他走進來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一個和李天瀾似乎不一致，但卻又完全一致的身影。

    如果說現實中的李天瀾只是個孩子的話，那麼他記憶中的這道身影則完全像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如果說的再誇張點的話，完全可以把現實中的李天瀾比作螻蟻，而他記憶裏的這道身影則是太陽。

    對方一身黑色的皇袍，身材挺拔，表情淡漠，坐在一張古老的王座上，看起來平平靜靜，可每一個呼吸都帶着難以言喻的極致恐怖，在他身邊，數不清的概念正在相互融合糾纏，一道道驚天動地的鋒芒在相互糾纏的概念中非但沒有被排斥，反而成了各種概念糾纏匯聚的載體與橋樑。

    林十一明明看到的是一個男人，可卻明顯感覺到自己像是看到了一片廣闊到近乎無限的星空，無窮無盡的概念在那片星空裏不斷交織，彷彿在組建新的秩序。

    日月星辰，無限宇宙，億萬種族，文明，知識，秩序，認知，天地萬物，所有的東西都在各種概念的交織中逐漸成型。

    對方並不是強行容納了那些概念。

    對方的存在，就是那些概念的源頭。

    皇曦！

    巔峯狀態下的皇曦。

    林十一在看到皇曦的第一時間，皇曦同樣也發現了他。

    王座之上，皇曦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淡漠的目光轟然間洞穿了全部。

    時空的概念被徹底重組。

    命運的軌跡徹底扭曲。

    凌厲至極的劍光直接洞穿了距離，隨着破碎的時空震碎了種種不正確的概念，種種概念隨着他的目光飛快的組合變化，不斷生成新的結構。

    世界在阻止時空規則的變化。

    但時空規則剛剛被強行修正，那兩道目光已經從命運權限的領域繼續向前，命運被修正的瞬間，謊言權限和命運權限的概念已經組合成了新的概念，在武道權柄的帶動下穿過了時空。

    世界的阻攔。

    虛假的時空。

    記憶權限。

    不正確的權柄。

    任何東西都沒能阻止皇曦的降臨。

    就在李天瀾的記憶世界裏，李天瀾記憶中的皇曦隨着目之所至開始直接出現。

    淡淡的灰白色霧氣裏，林十一身邊開始飛快的勾勒出了那道一身黑色皇袍的身影。

    林十一直接閉上了眼睛。

    不同於在現實世界中爲了在記憶世界進攻才做出的退讓和防守。

    記憶世界，這個本該是他最強勢的地方，他完全是爲了不讓皇曦發現而做出了退讓。

    瞬息之間，林十一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於是他真的就徹底不存在了。

    皇曦洞穿了時空的時光落在了空處。

    他即將降臨的身影在勾勒出了大半後開始緩緩消失。

    林十一仍舊保持着忘記自我的狀態，一動不動。

    雖然只是一眼，但從對方身上那種不斷交融的概念裏，他可以清晰的判斷出對方的狀態。

    那種層面，分明已經無限接近了真實。

    中立陣營有史以來的第一強者。

    這意味着什麼？

    所謂中立，是介於秩序和混亂之間的概念。

    在中立的理念中，是可以容納所有的，中立沒有所謂好壞的分別，所謂中立，就是可以接受一定程度的秩序，但不會像是絕對秩序那般喪失自我，所謂中立，也可以接受一定程度的混亂，但同樣不會像是絕對混亂那般混淆自我。

    有光有暗，有善惡，有好壞，有美好有醜陋，萬事相對，這是智慧生命本來的狀態。

    所以中立根本就不是本世界才有的概念。

    人族的世界。

    羽族的世界。

    羽族之前的世界。

    每一個世界，都有着同樣的概念：中立。

    這是屬於智慧生命天然的立場。

    而巔峯時期的皇曦，是中立陣營的第一強者，作爲最接近真實的智慧生命，他不止是本世界的第一強者。

    即便是在之前的任何世界，在所有能夠找到的資料裏，皇曦都是真正的第一。

    即便此時掌控林十一的是世界，即便現在的林十一在世界的掌控下已經強行容納了虛無陣營的三個權柄，即便他在世界的掌控下比中立陣營的至尊更強，但巔峯時期的林十一，他同樣也惹不起。

    這裏是李天瀾的記憶。

    嚴格來說，記憶和過去是不一樣的。

    而對林十一而言，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記憶沒有所謂至尊唯一性的干擾。

    如果是在現實世界，即便可以扭轉時空，前往過去或者未來，無論任何一個時間點，所有人都見不到皇曦，哪怕是在過去最初的那個時代，就算回到李天瀾剛剛出生的時候，他們見到的，也會是現在的李天瀾。

    這是至尊唯一性。

    李天瀾已經復甦，那麼過去時空裏的皇曦自然就變成了現在的李天瀾。

    可李天瀾的記憶不會如此。

    他記得自己身爲皇曦時的經歷，那麼皇曦就是必然存在的，哪怕這樣的皇曦不是真的，只是記憶，可那種巔峯狀態下的實力卻不會有半點虛假。

    林十一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

    對於他而言，這同樣也是個機會。

    因爲至尊唯一性在記憶中不生效的原因，他會在這裏遇到最巔峯的皇曦，同樣也意味着他會在記憶裏遇到最弱小的李天瀾。

    比如剛出生還是個嬰兒的李天瀾。

    比如還沒有迴歸的李天瀾。

    比如還在李鴻河的保護下成長的李天瀾。

    李天瀾記憶中每一個時期的自己，現在都成了林十一可以利用的地方。

    在李天瀾的記憶裏，他保持着遺忘自我的狀態，讓李天瀾的記憶徹底安靜。

    隨着皇曦降臨到一半後無聲的消失。

    林十一開始回憶自己上一次跟李天瀾的交手。

    上一次兩人的交手，那是兩人共同的回憶。

    林十一可以通過這段回憶，從自己的記憶世界再次降臨在李天瀾的記憶世界，完全繞過皇曦和李天瀾現在正在復甦的其他記憶節點。

    絕對的安靜裏。

    林十一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身影在李天瀾的記憶中瞬間消失。

    然後他睜開了眼睛。

    奇蹟之城。

    正月。

    安南北境。

    聖光繚繞，劍氣重霄。

    夜晚的天空中是龐大的，正在不斷轉動的劍氣漩渦。

    李狂徒，江上雨，王聖宵，夏至，帝江，古行雲...

    所有人的身影都在李天瀾的劍氣下被衝擊的七零八落。

    密林之中，聖徒已經張開了手掌，治癒的聖光降臨在了每一個人身上。

    使徒身披機甲，正在衝鋒。

    林十一眼神中光芒流動。

    瞬息之間，安南的戰場上，另一個林十一直接消失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聖徒和使徒身影同樣如同泡沫般碎裂。

    下一秒，兩人的身影重新出現。

    兩個八級權限在剎那之間強行被林十一用記憶中的他們取代，成了忠誠於他的傀儡。

    李狂徒，王聖宵，夏至，江上雨，古行雲...

    林十一只是一眼掃過去，所有人都徹底灰飛煙滅。

    戰場上猛然意境。

    李天瀾同樣也停了下來，看着突然出現的林十一，眯起了眼睛。

    林十一往前走了一步，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身影隨着他的笑容不斷分裂增多，然後紛紛消失。

    安南，林十一站在了李天瀾面前。

    天空學院。

    林十一站在了李天瀾面前。

    華亭車站。

    天都。

    東島。

    摩爾曼斯。

    極地。

    江浙。

    幽州...

    李天瀾出生的醫院。

    每一個李天瀾曾經出現過並且留下痕跡留下記憶的地方，都出現了林十一的影子。

    這一刻在李天瀾的記憶裏，林十一已經是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