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樹

    掛斷了跟劉強的電話，肖默海給自己的手機充上電，整個人看上去似乎更加疲憊了些。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

    一道劍光自北方飛射而過，掠過了東皇宮的高空。

    完全是出於本能。

    肖默海在落地窗前微微躬身，等到劍光消失，他才直起身子嘆了口氣。

    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複雜，喃喃自語道：“陛下...我應該怎麼配合你呢...”

    身後的水流聲響了起來。

    這聲音很輕微，但落在驚雷境的肖默海耳朵裏卻無比明顯。

    他猛地轉身，頓時愣了一下。

    渾身上下到處都是血跡的李天瀾正站在他身後，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

    “陛下。”

    肖默海再次躬身。

    “該通知的，都通知了麼？”

    李天瀾喝掉了杯子裏的溫水，隨口問道。

    “已經通知到了。”

    肖默海點點頭：“最晚的也能在今天晚上趕回來。”

    “挺好。”

    李天瀾點點頭，隨手彈了下衣領上已經有些凝固的血珠。

    “您來這裏之前，我正在跟105號基地通話。”

    肖默海遲疑了下，輕聲道。

    他沒說劉強的名字，說出來李天瀾也不一定聽說過，乾脆直接說了105號基地。

    李天瀾的動作頓了頓，沉默了兩秒，開口道：“他們怎麼說？”

    “他們要求東皇宮達道歉，並且給出十倍賠償。”

    肖默海笑了笑：“我拒絕了，道歉不可能，賠償也不可能，但我們可以給105號基地大量的援助，這件事情，後續會有105號基地的人來東皇宮詳談。”

    “做的不錯。”

    李天瀾點點頭。

    肖默海卻更加遲疑，在漫長的沉默裏，他猶豫了將近半分鐘，才試探性的開口道：“陛下，李狂徒...真的死了？”

    李天瀾嗯了一聲。

    肖默海深深呼吸，儘管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可聽到李天瀾親口承認，衝擊力還是完全不一樣。

    李狂徒是誰？

    李氏曾經的繼承人，整個黑暗世界境界最高的人，在東皇宮很多人的心裏，李狂徒甚至是比北海王氏還要巨大的威脅。

    聯盟行動結束之後，隨着李狂徒的突破和北海王氏內部陷入混亂，李狂徒已經成了東皇宮的頭號大敵。

    整個中洲甚至全世界都在等着一出李氏內部自相殘殺的好戲，可誰能想到，失蹤了幾天的李天瀾再次出現，就這麼乾脆利落的幹掉了李狂徒？

    這證明了李天瀾在這個時代的絕對無敵。

    但李狂徒的死，同樣也意味着接下來註定會到來的狂風暴雨甚至是驚濤駭浪。

    只是，爲什麼？

    肖默海的眼神中有些疑惑。

    他完全想不明白李天瀾爲什麼突然要去殺李狂徒。

    這個時機的選擇簡直有些離譜。

    他不相信李天瀾會看不到眼下的局面，可他仍然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肖默海怎麼也想不明白。

    李狂徒現在很顯然對李天瀾已經沒有了威脅，起碼短時間內是這樣，李天瀾自己還身受重傷，爲什麼不能把這件事情暫時壓一壓？

    大選之後，等到李天瀾傷勢穩定下來再出手，也比今晚直接弄死李狂徒要好得多。

    現在這樣做，對東皇宮，真的會有什麼好處嗎？

    “別多想。”

    李天瀾看了他一眼：“沒事。”

    “好的。”

    肖默海點點頭，輕聲道：“那陛下您的傷？”

    “沒關係。”

    李天瀾搖搖頭，李狂徒不好對付，但李天瀾卻在跟他的交手中規避了最激烈的傷害，如今他一身鮮血看起來悽慘，但大部分鮮血都來自於李狂徒他們，他自身的傷勢積累並沒有到臨界點。

    甚至在李天瀾的感知中，自己距離那條讓身體崩潰的臨界點，似乎已經越來越遠了。

    “接下來主要是三件事。”

    肖默海沉默了一下，輕聲道。

    “說吧。”

    李天瀾點點頭。

    “第一，如何面對中洲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作。”

    肖默海小心的看了李天瀾一眼，苦笑道：“李狂徒的死，議會肯定是不會滿意的，但問題是陛下您的動作太過乾脆，李狂徒也真的死了，所以議會即便不滿意，跟我們徹底翻臉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但是他們肯定會有其他更加明確的訴求，說簡單點，議會肯定是要藉助這次的事情來打壓東皇宮的，而且力度不會小，這一次我們甚至有可能傷筋動骨，這一點...”

    “說下一件事。”

    李天瀾面無表情的打斷了肖默海的話。

    “第二件事...”

    肖默海眯起眼睛：“斬草除根，陛下，您應該清楚，李狂徒是有個兒子的...”

    李天瀾沒有正面迴應這個問題，繼續道：“第三件事呢？”

    肖默海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他的眼神不着痕跡的瞄了一眼李天瀾身上還沒有完全乾涸的鮮血，微微低頭，輕聲道：“第三件事，黑暗世界很有可能會因爲您召回東皇宮高層的動作而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謠言，比如說您現在已經重傷，戰鬥力大打折扣，需要東皇宮高手護衛之類的...

    但是您今晚殺了李狂徒。

    所以接下來有兩種可能，要麼這樣的謠言不會出現，要麼，出現的謠言會更加誇張，這很可能造成一些後續的影響，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

    今晚李天瀾殺李狂徒，可以說是震懾黑暗世界，但在其他人眼中，未必就不能解讀出她外強中乾需要排除一切威脅的意思，至於真相如何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聯盟行動結束之後，李天瀾又強殺李狂徒，個人狀態確實是處在最近幾年的最低點。

    面對這樣的李天瀾，不同的人自然會有不同的心思。

    所以哪怕李天瀾殺了李狂徒，謠言該出現的，還是會出現，對於走投無路的人來說，什麼樣的謠言，他們都會去相信甚至去嘗試着做些什麼。

    李天瀾冷笑了一聲，靜靜道：“沒事，我也想看看，在這些謠言之下，會不會有人做些什麼。”

    李天瀾的聲音很平淡，平淡的有種讓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的底氣。

    肖默海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李天瀾拿起肖默海辦公桌上的鋼筆，隨意的在面前的白紙上勾勒了幾下。

    他的動作很輕也很快，手指在持筆的時候帶起了一片殘影。

    筆尖在紙上勾勒出了一副圖案。

    李天瀾低頭看着圖案，同樣若有所思。

    他突然有些摸不透自己如今的狀態。

    他仔細回想着跟李狂徒最後的戰鬥，內心的疑惑開始不斷的加深。

    這種感覺無法形容。

    李天瀾確定自己現在有着極爲嚴重的重傷。

    可他的戰鬥力，卻要比自己追殺李狂徒的時候要強得多。

    如果真的要較真解釋的話...

    李天瀾自己卻根本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的具體狀態。

    輕盈。

    這是他目前唯一的感覺。

    那是全方位的，身體各方面的輕盈。

    換句話說，現在的李天瀾感覺自己可以在身體極度脆弱的情況下發揮出接近自己巔峯時期的力量。

    如果是之前，他出一拳，力量爲9，消耗的體力爲9，自身承受的力量也爲9的話...

    那現在的他出一拳，力量爲7，消耗的體力大概是3，而自身承受的力量，大概是1.

    把這一切都模擬成數據，一切都清晰瞭然。

    這顯然是極爲不合理的現象。

    但這確實又是李天瀾現在的狀態。

    所以就算沒有那些李天瀾暫時解釋不了的手段，現在的李天瀾，跟追殺李狂徒的李天瀾也完全是兩個概念。

    至於所謂的謠言，在自身的實力足夠強大的情況下，他是真的不怎麼在乎。

    只要議會不發瘋，那任何情況，他都可以接受。

    “我去休息一會。”

    李天瀾說道：“等他們都回來，叫醒我。”

    “好。”

    肖默海第三次躬身。

    李天瀾的身影消失之前，突然頓了頓。

    他轉身看着肖默海，問道：“如果現在讓你放棄東皇宮大總管的職務，你願意麼？”

    “願意。”

    肖默海笑了笑：“只要這是陛下的意思，這大總管，不做就不做，我給陛下做個管家就可以了。”

    李天瀾笑了一聲。

    他的身影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肖默海的辦公室裏。

    肖默海沉默了一會，有些無奈又有些瞭然的嘆了口氣，輕聲道：“原來您是這個意思...”

    他搖了搖頭，晃動着有些痠痛的頸椎，打算離開辦公室去休息。

    但路過書桌的時候，他的身體猛然僵硬在了原地，眼睛也下意識的瞪大了一些。

    李天瀾剛剛站着的位置旁，書桌上放着一張A4紙和一支鋼筆。

    那是李天瀾剛剛拿起鋼筆在紙上隨便划動的紙。

    那張紙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圖案。

    肖默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那個圖案，目瞪口呆。

    他能認出那張紙上的東西。

    這很正常，但這卻才是不正常的。

    他從荒漠監獄時就跟着李天瀾，所以他很確定，李天瀾不會畫畫。

    可是李天瀾剛纔隨意勾勒的那兩筆，卻能讓肖默海一眼就看出了李天瀾到底畫了什麼。

    沒有辦法看不出來...

    潔白的紙上畫着的是一棵樹。

    一顆看起來極爲簡單的樹。

    可那簡單的線條落在了肖默海的視線裏，卻有種說不出的栩栩如生，那是一種比真實還要真實的真實。

    幾乎是剎那之間，那棵樹似乎活了過來一樣。

    它像是從畫中來到了現實。

    又或者，是肖默海從現實走進了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