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八章：拒絕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

    帝兵山，北海監獄內，屬於帝江的臥室裏，人皇的投影看着沉思中的帝江，聲音平和道：“告訴我你的選擇。”

    帝江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着面前的投影，欲言又止了好幾次，終於忍不住道：“你真的是復興老祖？”

    復興老祖...

    這什麼見鬼的稱呼？

    渾身都在擴散着微光的投影一時間似乎凝滯了，像是死機了一樣，這種狀況持續了好幾秒鐘，他才用很慢很慢的聲音開口道：“你可以這麼理解。”

    “您似乎話裏有話？”

    帝江的聲音裏帶着試探。

    “我是他，也不是。”

    虛影嘆了口氣：“你可以理解成，我是一個分身，一個需要定期向本體彙報的分身就對了。”

    這是最簡單易懂的解釋。

    虛影可以說是人皇，但如果用最準確的形容，它應該算是人皇以自身的邏輯模型在自身的命運軌跡裏分裂出來的新的邏輯模型。

    模型受到主體的控制，而在主體不作出太多限制的情況下，這些‘分身’則代替人皇在整個星空中行走。

    對於命運權限的至尊而言，這不是什麼難事，所以這也就意味着類似的分身極多。

    人皇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類似的分身，最開始分裂出來的第一個分身開始，分身就可以自行理順自己的邏輯，然後持續不斷地創造新的分身。

    一百個，一萬個，一百萬個，源源不斷，越來越多。

    這也是人皇本身的無奈之舉。

    整個星空無數生物都在觀察着人皇的具體狀態，可實際上，人皇的狀態真的不太好。

    以頂尖殺神的底子去容納命運權限的權柄，時間越長，人皇的狀態越差，想要避免出問題，他就需要更多的氣運，這也是人皇宮明明沒有戰神界強勢，但人皇宮的疆域卻要比戰神界還要大一些的原因。

    疆域大，文明多，信仰就多，轉化的氣運可以幫助人皇更好的穩定自身的支柱。

    人皇用這種方式撐了大概三分之一紀元的時間，但隨着紀元中後期越來越近，他的狀態也越來越糟糕。

    說的簡單一些的話，現在的人皇，就是在耗時間。

    只要新紀元來臨，他就可以重新選擇權限，到時候所有問題都可以被完美的解決。

    而在這個紀元他的狀態越來越差，他清醒的時間其實已經越來越少，大多數時候，他都在主動選擇沉睡，封閉自身的權限。

    這也是他創造分身的主要目的。

    人皇以自身邏輯模型分裂出去的第一個分身，會讓他的真身實力下降一部分，分裂出來的第一個分身則擁有超越九級權限巔峯的實力。

    人皇自此沉睡，第一個分身開始代替人皇處理絕大部分的事情。

    第一個分身開始不斷分裂，再次分裂出兩個相當於九級權限巔峯的分身，於是第一個分身自身也變成了九級權限巔峯。

    第二個和第三個分身再次分裂，變成四五個九級權限。

    九級權限再次分裂成更多的八級，更多的七級，更多的六級，更多的五級權限，於是密密麻麻，越來越多。

    所有分身在死亡之後力量都會返回到上一級的分身，所有分身都可以被本體一瞬間回收，人皇就是在這種自由回收和自由分裂的狀態中不斷地掙扎着。

    選擇沉睡，或者選擇創造分身，這一切都是爲了減輕自身的負擔。

    在大部分時間裏，人們所見到的，都是人皇的第一個分身，也就是擁有九級權限巔峯實力的人皇投影。

    這種狀態下，投影有至尊層次，但卻沒有至尊實力，也正因爲如此，本紀元自從人皇成爲了至尊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衆所周知的出手記錄。

    因爲分身的實力不夠。

    而真身出手只有那麼幾次。

    在世界盡頭輔助戰神開啓了紀元終結的，是收回了所有分身後強行甦醒的人皇。

    在皇曦和曦白的夢境裏，幫助太好拿到謊言權柄的，是人皇的真身。

    在中立和秩序的交界處，跟太昊風輕舞硬碰硬了一次的，也是人皇的真身。

    其他時候，基本上全部都是他創造的投影分身。

    這些分身也遵循着自己的秩序，以實力層次來劃分階層。

    人皇最低層次的分身只有五級權限的實力，他們被六級權限的分身管轄，六級權限則受制於七級權限，七級權限要聽命於八級權限的分身，而八級權限則向幾個少數九級權限的分身負責，九級權限的分身將所有事情整理出來彙報給人皇的第一個分身。

    第一個分身在接受信息後，根據信息的重要程度，會將不同的事情轉給靈犀琉璃，又或者轉給人皇宮的聖賢，特別重要的事情，他會主動喚醒本體，接受來自本體的回收。

    如今出現在帝江面前的，就是人皇的投影分身之一，他可以說是人皇，但只是之一，所以也可以說他不是人皇。

    以帝江所表現出來的潛力，除非他真的能夠達到夏至那種層次，不然根本不可能見到人皇的本體，甚至連最高層次的那幾個分身都見不到。

    不過出現在帝江面前的分身層次同樣也不低，能夠在被風輕舞收藏的情況下直接進入被收藏的北海，找到帝江還可以不被風輕舞發現，即便是有來自於本體的影響，這樣的分身至少也需要八級權限的層次。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已經代表了人皇對帝江的重視了。

    “分身...”

    帝江點了點頭，再次開始走神。

    “嗯？”

    人皇發出了一聲帶着疑問的音節。

    “抱歉。”

    帝江搖了搖頭：“這件事情有些大，我有點回不過神來。”

    人皇投影安靜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想留在北海。”

    帝江低聲道。

    “理由呢？”

    人皇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半點起伏。

    “這還需要理由？”

    帝江有些莫名其妙。

    “不需要嗎？”

    “需要嗎？”

    “不需要嗎？”

    “......”

    帝江沉默了一會。

    人皇也沉默下來。

    他似乎也發現了問題。

    帶帝江離開奇蹟之城，前往新的世界，給他進入人皇宮核心預備階層的機會，甚至給他成爲人皇學生的機會，強大的權限，永恆的生命，萬族膜拜的地位，光輝的前程...

    這些東西，所有東西...

    人皇宮都可以給他。

    而且人皇宮的身份立場也擺在這裏，跟北海王氏同源，還是先祖，面對這樣的機會，帝江怎麼會拒絕？爲什麼會拒絕？憑什麼會拒絕？

    他應該毫不猶豫的答應，甚至應該欣喜若狂才對。

    可實際上真的是這樣嗎？

    看到帝江現在這個樣子人皇才明白過來。

    他能給的那些東西...

    帝江不在乎。

    什麼永恆的生命，什麼至尊的學生，什麼所謂的地位和前程...

    他根本就不在乎，至少這些東西在他心裏，不如北海王氏，不如帝兵山重要。

    先祖的身份是一個對話的理由。

    可帝江作爲外姓人，喊一聲老祖已經夠給面子了，人家有自己的老師，儘管王天縱在人皇眼裏並不算優秀，可在帝江眼裏，那才是給了他絕大部分東西，可以跟父母並列的人。

    現在人皇想要帶他走，讓他離開自己無比珍惜的北海王氏，離開自己的父母，離開自己的老師去星空。

    爲了所謂的地位，前程？

    這算理由嗎？

    他想要繼續留在這裏，這才是不需要理由的，相反，他要離開，人皇才需要給他一個足夠的理由。

    “我就不該來。”

    人皇輕聲自語了一聲，有些自嘲。

    “啊？”

    帝江沒有聽懂。

    “早知道，讓另外幾個傢伙過來，會比我強。”

    人皇投影笑了一聲，他們都是人皇的分身，源頭是人皇邏輯模型的某一條脈絡，這也直接導致了他們本身的內核雖然不變，可處事方式，思維模式，性格都會有不同的差異。

    此時人皇投影已經意識到自己不該來，更不應該這麼直接。

    這種事情，應該交給其他幾個八級權限的分身來做才對，又或者，哪怕是交給七級權限的那些擅長談判的分身也沒有問題。

    他平日裏在八級權限的分身中主要負責的是戰鬥，來這裏做這種事情，說動人才跟他去星空，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確實是有些勉強了。

    可事情都到了這個程度，他如果要跟帝江說你等會我換個分身來跟你說這些，那人皇所謂的尊嚴也就不用要了，這種事情，他既然來了，肯定是要自己解決才能彙報上去的。

    “你需要一個理由，對嗎？”

    人皇平靜道。

    “是應該有一個理由的。”

    帝江認真的看着人皇：“這裏是我的家，我從小在這裏長大，我熟悉的一切，我願意豁出命去保護的一切，都在這裏，莫名其妙的讓我去另外一個世界，哪怕那個世界有所謂的前程，又有什麼意義呢？

    畢竟我要離開這裏啊...

    離開了這裏，我的生命又能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我不想走，什麼理由都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