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空間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李天瀾已經進入了一種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狀態裏面。

    跟秦微白一起做的那場夢好像從來都沒有醒。

    又或者是醒過來後再次進入了夢境。

    他仍舊處在自己的小樓裏面。

    小樓看上去沒有任何的變化，但實際空間，卻好像是擴大了成千上萬倍一般，變得廣闊無限。

    虛幻的力量擠壓着真實的環境，然後相互融合，將李天瀾完全包圍。

    李天瀾睜開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無比熟悉，但又開始變得處處陌生。

    思維速度在提升到某個程度之後就開始變得緩慢，然後徹底停滯下來。

    時間對於李天瀾來說彷彿已經完全失去了概念。

    這種變化一直都在持續不斷的加深，到最後，他所處的整個世界似乎都變了。

    極致的思維速度讓李天瀾始終都保持着最清醒的狀態。

    可他越是清醒，就越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

    他十分確信自己現在應該就在三一衚衕內，在自己居住的小樓裏面。

    外面守着的應該是軒轅無殤。

    皇甫秋水大部分時間也都會待在外面。

    而在小院之外，大量的中洲精銳應該已經完成了不妨，東城無敵親自指揮，將附近整片區域以最嚴格的方式控制起來。

    事實應該就是這樣。

    李天瀾現在仍舊處在自己的小樓裏面，可問題是，他看不到人。

    看不到任何人。

    他能走出自己的臥室，自己下樓，走出大門，走到院子裏面...

    但是他看不到人。

    軒轅無殤不見了，皇甫秋水也不見了。

    至於院子外面的情況，李天瀾更是一無所知。

    因爲他無論怎麼走，都走不出這個院子。

    他的腳步踏出院子的第一時間，他整個人就會回到自己的臥室裏，再往外走，然後再次在走出院子的第一時間回來，不斷循環。

    李天瀾找不到任何人，接受不了任何信息，他好像是被困死在了這個院子裏面一樣，無論他用什麼方法，都沒能解決眼下的局面。

    他甚至對眼下的局面到底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他現在的思維速度可以說是快到了極致，在思維完全活躍的時候，針對目前這種環境，他一瞬間就能做出成千上萬種分析。

    但是沒有一種分析能夠幫助他脫離現在的局面。

    真實和虛幻完全混淆，時間徹底凝滯，空間無限循環。

    這裏沒有任何聲音，就連李天瀾自己都發不出聲音。

    臥室內外，樓上樓下，他在院落前後循環了無數次，但卻找不到任何辦法。

    這種感覺像極了當年他在荒漠監獄下方那片迷宮中的處境。

    當年的那片迷宮裏是極致的黑暗，寂靜與狹窄。

    而這裏空間還算寬闊，有光，但在近乎永恆的安靜裏，那種壓抑比起當年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年經歷的迷宮彷彿就像是今日場景的預演，也正因爲有了那次的經歷，所以李天瀾始終都可以保持着冷靜。

    他已經超越了人體極限的思維速度在冷靜的狀態下不斷運轉着，同樣又因爲極快的思維速度變得更加冷靜，良性循環，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沒有半點支撐不住要崩潰的跡象。

    在確定離不開這片詭異空間之後，他開始研究這裏的每一個細節。

    逼真的牀鋪被褥，茶几，電視，電腦，手機，臥室的房門，外面的樓梯，桌

    上的水杯，院子裏的一草一木，石桌石椅...

    這一切都是真的，又都是假的。

    時間在這裏失去了意義，李天瀾能拿着一件不起眼的東西不停地研究，他也會感到飢餓和困頓，當感受到自己的思維速度在疲倦中開始變慢的時候，他就會停下來休息。

    至於餓了更是簡單。

    這裏沒有實物，但任何東西都可以成爲食物。

    他可以吃這片空間裏的電視冰箱，甚至隨便掰開樓梯的扶手放進嘴裏都能吃出巧克力的味道。

    任何東西，只要他想，他可以吃出任何味道來。

    被他吃下去的東西都會在第一時間復原。

    同樣的，被他破壞掉的東西也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復原。

    這片空間，他的狀態，飢餓和疲勞的感覺，能夠接觸到的所有物體...

    一切都可以說是虛幻的，但卻又都是真實的。

    李天瀾在無數次的破壞中，超快的思維速度終於讓他確定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這種真實和虛幻相互疊加的狀態，就是他在失去了武道實力之後所尋找的新的道路。

    於是一直保持着理智冷靜的他開始像瘋了一樣的砸東西。

    小樓被他破壞的徹徹底底。

    院子裏的一切也被他折騰的一片狼藉。

    他的行爲很瘋狂，可他卻始終保持着最冷靜的心態，觀察着被自己砸碎的東西又再次復原的過程。

    這個過程很快。

    最開始的時候，所有東西完全是在被破壞掉的一瞬間就完全復原。

    李天瀾砸了一次又一次。

    東西破壞之後，復原的速度以一種緩慢的讓人有些絕望的速度變慢。

    一秒鐘，十秒鐘，半分鐘...

    東西復原的速度越來越慢。

    可李天瀾卻知道根本不是這樣，實際上，是他的思維速度在達到某個界限停滯不前所形成的那個牢固的瓶頸再次開始鬆動。

    他看到東西復原的速度變慢，實際上是他的思維速度在變快。

    東西破碎，變成碎片，然後重新融合。

    在這個過程裏，物質的破碎和重組，時間和空間上的細微變化，這一切都在越來越慢的復原速度中被李天瀾清晰的感受到。

    某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開始在李天瀾的內心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不在來回破壞自己所在的這棟建築，而是隨便找了個水杯，就在自己的臥室裏面，一次次的砸碎，然後看着它慢慢的重組。

    玻璃變成碎片，變成顆粒，變成齏粉。

    他的思維速度直接影響着他的視線，讓玻璃杯破碎的整個過程像是放慢了成千上萬倍的慢動作，這個過程裏，裂紋出現，水杯解體，每一顆碎片的飛舞，每一顆顆粒的剝離，時間隨着水杯的破裂向前流動了一瞬，整個空間出現的微妙的變化...

    這一切在李天瀾的視線裏變得越來越具體。

    思維速度在以最極限的頻率閃爍着。

    思緒從水杯的破碎不斷延伸，李天瀾想起了自己破壞這棟小樓的一幕幕。

    這裏如果是虛幻的，那麼被破壞的東西應該會徹底消失。

    這裏如果是真實的，那麼被破壞的東西就不可能恢復。

    而在這種是真實同時又是虛幻的環境裏，這種不斷破碎又重組的狀態，似乎正在一次次的給李天瀾提示着什麼。

    提示着...什麼？

    李天瀾的眼神變得越來越亮。

    他突然再次像是發瘋一

    樣砸碎了臥室裏的所有東西。

    可這一次在他的視角之中，所有本應該是破碎狀態的東西卻都突兀的消失了。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片晦澀而模糊的波紋。

    那是李天瀾無數次見到過的波紋。

    在他打碎水杯的時候，在他砸爛牀板的時候，在他拆掉樓梯的時候...

    每當他砸碎一樣東西，在東西被粉碎的同時，他都會看到這種波紋。

    簡單地說，這是當某件東西在被破壞的瞬間，破壞它的氣流以及它本身的損壞對空間造成的細微影響。

    空間...

    李天瀾突然無聲的笑了起來。

    自從失去了武道實力之後，面對新的能力，新的道路，他就像是在做一道毫無頭緒也沒有明確線索的難題。

    而如今，他終於抓到了這道題的本質。

    就是空間。

    雖然這不是他追求的最終答案，但掌握了最核心的本質之後，他想要的答案，已經隱約中出現了輪廓。

    視線之中，他看到的無數的波紋仍然在擴散。

    小樓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李天瀾的思維速度已經達到了新的極限，在更快的思維速度之下，小樓的恢復變得更加緩慢。

    李天瀾伸出手打了個響指。

    有細微的聲音突然在這片寂靜的本不應該存在聲音的空間裏響了起來。

    剎那之間，如同一片廢墟的小樓恢復如初。

    李天瀾視野中所有的波紋都消失不見。

    清晰而低沉的聲音這一次清晰的從他耳邊響了起來。

    那聲音來自樓下的小院。

    “人類的行爲模式本身就不適合純粹的秩序，純粹的秩序，根本就不會出現任何意外，一點都不會有，也不會有任何漏洞...”

    是軒轅無殤在說話。

    李天瀾走到了窗前看向下方的院落。

    院落裏空無一人。

    但軒轅無殤的聲音卻依舊持續着，似乎是從另外的空間裏傳了過來。

    李天瀾皺了皺眉，冥冥之中，彷彿有一種極致陰冷森然的惡意在涌動着，無聲無息，但卻又帶着極致的危險。

    空洞，寂滅，絕望。

    不斷增強的惡意填滿了院落，李天瀾的視線裏，周圍的空間再一次充滿了密密麻麻的波紋。

    李天瀾內心一動，下意識的揮了揮手，空間中所有的波紋頓時凝固。

    李天瀾悶哼了一聲，鮮血幾乎瞬間染紅了他全身上下。

    可他的眼神卻變得愈發明亮。

    軒轅無殤的聲音還在持續着。

    李天瀾一邊聽着他說話的內容，一邊仔細的研究着面前凝固的無數波紋。

    波紋持續了大概一秒，然後迅速消失。

    可在李天瀾的思維速度中，剛纔那一秒，他已經研究了那些波紋無數次。

    這是那種他看不到的惡意，在這片介於真實和虛幻之間的空間中的具象化。

    李天瀾眯起眼睛，擡起手掌在空中不斷的揮動着。

    隨着他的揮手，空間中再次出現了一片波紋。

    那道波紋開始不斷的扭曲，轉換着形態，頻率不斷的變動，一點點的，慢慢的朝着剛纔世界惡意形成的波紋靠攏着。

    而他自身，也開始飛快的接近那道難題的答案。

    那答案其實已經在他內心出現了一部分。

    或者說，是出現了一半：新道路的本質，就是空間。

    空間，是一切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