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亂局（7）

    高昂的尖叫聲從車廂裏傳出來，在街道上爆發，衝上天空，前所未有的淒厲。

    愛麗絲幾乎爆發出了有生以來最爲恐怖的尖叫，尖叫聲在這一瞬間彷彿撕裂了聲帶，在有些悽慘的迴音中，她劇烈的咳嗽着，嘴角也開始溢血。

    “很抱歉，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破碎了車頂的長刀從助手的頭顱中收回去，噴涌的鮮血染紅了破碎的天窗，那張陰柔的臉龐越來越清晰，他的雙手仍舊在撕扯着破爛的車頂。

    愛麗絲的瞳孔已經收縮到了極致，她一隻手死死的捂住另一只手的傷口，身上身下到處都是鮮血，來自於她自己的，來自於助手的。

    疼痛彷彿在這一刻完全消失了，她本能的睜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視線中那張陰柔的甚至看不出年紀的臉龐，眼神中的光彩已經從恐懼變成了徹底的絕望。

    “嘖嘖...歐陸的女貴族可真是有味道。”

    車頂之上的男人笑眯眯的開口，雙手陡然用力，特質的車頂被瞬間撕開，緊接着他的手臂抓住破碎的車頂猛的揚起，清晰的破碎聲中，加長轎車前半部分的車頂被他直接徒手掀飛，擋風玻璃甚至連同引擎蓋全部飛了出去。

    豪華的加長轎車變成了不倫不類的敞篷車。

    槍聲響了起來。

    轎車前後的護衛車同時反應過來，八位受過專業訓練的保鏢衝出車門開槍射擊，相互掩護着靠近愛麗絲的車輛。

    男人吹了個口哨，無比強烈的幽藍色電光在他周圍亮起，形成了一片如同實質般的光幕。

    如同雷霆般的電光密密麻麻不斷交織，密集的子彈炸在了光幕之上，下一秒，無窮無盡的電流與光幕同時炸開，將八名保鏢完全淹沒，扭曲的光芒在地面上不斷蔓延，包圍了前後兩輛護衛車，火花閃爍，濃煙翻滾，下一刻，兩輛車轟然爆炸，汽車殘骸衝上天空，變成了兩團火球。

    男人的身體落在了車裏，隨手抓住了從破碎的隔板前方伸過來的手臂，他看起來只是隨意抖了一下，但密密麻麻的骨骼破碎聲卻伴隨着慘叫直接響了起來。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直接將全身骨骼碎裂的司機甩飛出去，方向盤偏移，完全失控的車輛筆直的衝向了街道的一側的服裝店，路燈被徹底撞飛傾斜在街道上，車頭撞碎了玻璃櫥窗，加長轎車的大半個車身卡在了商鋪裏，穿着精緻衣衫的塑料模特被撞飛，其中一個模特的塑料頭顱掉了下來，正好落在了愛麗絲面前。

    槍聲，爆炸，屍體，車禍...

    滾滾的濃煙與火光在街道上蔓延。

    所有的平靜被完全打破。

    街道上的市民驚恐尖叫着四處奔逃，後方街道上的車輛中鳴笛聲此起彼伏，交通徹底癱瘓，到處都是四處亂竄着逃命的人羣。

    愛麗絲身邊，製造了一切的罪魁禍首怔怔的看着這一幕，他的眼睛眯着，似乎深深沉浸在了周圍的混亂中，喃喃自語道：“太漂亮了...”

    愛麗絲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她仍舊死死抓着自己空蕩的手腕，意識似乎因爲失血過多變得模糊，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眼淚不受控制的涌了出來，她死死咬了咬沒有絲毫血色的嘴脣，喃喃道：“公爵...”

    在歐陸，公爵雖然不多，但也不能說是鳳毛麟角，其中每一個都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但敢號稱公爵還堂而皇之親自在市區內行兇製造混亂的，卻只有一個。

    在英格蘭近十年來發佈的通緝名單上位列第一。

    在整個歐陸聯盟的統計名單上位列第三。

    公爵。

    公爵嚴格來說只是一個爵士。

    他曾經的家族在英格蘭也算是歷史悠久的古老世家之一，曾經在尚憶院很有影響力，只不過他的家族在大概二十年前卻得罪了當時如日中天的羅斯柴爾德，當時羅斯柴爾德與北海王氏在歐陸的某個合作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羅斯柴爾德需要英格蘭通過某個決議，本來十拿九穩的事情，但卻遭到了公爵家族的極力反對，雙方拉扯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最終觸怒了羅斯柴爾德的無敵境高手金瞳。

    陰影王座的力量直接壓了過來，公爵所在的家族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當時這件事情在歐陸也引起了一些波瀾，但卻全部都羅斯柴爾德壓了下去，一直到一年之後，那個被所有人都認爲已經死了的小爵士重新出現，而且從燃火境巔峯順利突破到了驚雷境，自稱公爵，一夜之間殺了羅斯柴爾的三位高層，以及十多位立場靠近羅斯柴爾德的盟友。

    自那一夜起，曾經的小爵士徹底消失。

    但黑暗世界卻多了一位公爵。

    陰影王座在震怒之下直接派遣人手展開了對公爵的追殺，結果一位半步無敵境強者，一位驚雷境巔峯，三位驚雷境高手組成的追殺團隊又在一日之內死傷殆盡，關鍵是在他們死亡的時候，他們甚至都還沒有離開英格蘭。

    這無疑是對羅斯柴爾德和陰影王座最大的挑釁。

    於是號稱陰影女王的金瞳親自出手，但這位當時初入無敵境的女王卻遇到了另一位比她更加閃耀的女性強者。

    一戰之後，金瞳重傷而逃，隨後暫時撤銷了對公爵的追殺令。

    公爵因此上了整個歐陸聯盟的通緝名單，背後掛着數千萬的懸賞，但卻再也沒有人敢輕易獵殺他。

    因爲那一年的黑暗世界多了一個遊離在黑暗中的組織。

    輪迴宮。

    那個時候的輪迴宮還沒有十二天王的說法，但隨着輪迴宮的逐漸穩定，作爲最早跟在輪迴宮主身邊的強者，公爵的武道有着巔峯無敵境高手的指點，不斷突破，但輪迴宮逐漸成熟，十二天王定型的時候，公爵在天王中的排名也一路出現在了最前列。

    聖徒，軍師，公爵，修羅。

    曾經的輪迴宮十二天王中，排名在前四位的，都是被黑暗世界公認的頂尖半步無敵境高手。

    這當然沒有算隱藏極深的燃火。

    而在這四人之外，排在第五的騎士，也是直到兩年前才進入半步無敵境而已。

    如今輪迴宮覆滅，十二天王死傷大半，早就沒了曾經的光彩，但還活着的天王卻更加耀眼。

    東皇宮的副宮主聖徒。

    號稱黑暗女王的燃火望月絃歌。

    東皇宮如今的首席執行官軍師。

    跟在秦微白身邊的騎士...

    公爵和修羅銷聲匿跡了兩年多時間，但在北海決戰的那一夜，同樣選擇了暫時放下仇恨跟羅斯柴爾德聯手打進了聖域。

    英格蘭和歐陸聯盟將公爵和修羅在通緝名單上的排名不斷提升，懸賞也越來越多，但真正敢動他們的人似乎都完全消失了。

    特別是隨着東皇宮的崛起，誰也不知道他們這兩個沒有加入東皇宮而是流落在外的天王到底跟李天瀾還有沒有關係。

    就算不談這個。

    兩個最頂尖的半步無敵境高手，也不是誰都能惹得起的。

    特別是現在...

    在金瞳武道根基被完全摧毀，巔峯無敵境的保羅有帶着兇兵隕落在安南的時候，公爵這種頂尖的半步無敵境高手，在英格蘭幾乎可以說是無敵的存在。

    他的實力，完全對得起他的張狂與放肆。

    所以...

    在族長保羅死後，公爵是打算對羅斯柴爾德復仇了嗎？

    可是...

    爲什麼會是自己？

    愛麗絲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脣，她倒不是妄自菲薄，掌控三鷹基金，她在羅斯柴爾德勉強算是核心人物，但卻絕對算不上是核心高層，公爵這種級別的人物如果展開對家族的復仇，根本就沒有道理先找她。

    “差點就忘了。”

    耳邊公爵彷彿喃喃自語一般的聲音響了起來， 恍惚之中，愛麗絲感覺到一隻手掌直接抓在自己臉上，隨後一顆帶着強烈刺激氣味的藥物被塞到了自己的嘴巴裏。

    “不想死的話就吃下去，止血的。”

    公爵笑眯眯的開口道：“你還有點用處，我暫時還捨不得讓你死。”

    他一腳踹開有些變形的車門，抓住愛麗絲的金色長髮把她扯下車。

    不斷的踉蹌中，愛麗絲的高跟鞋鞋跟折斷，摔倒在地上。

    嘴裏的藥物苦澀中帶着一種極致的冰涼感，手腕處的傷口似乎在逐漸止血，在冰涼之中，疼痛彷彿也逐漸減弱，然後整條手臂都開始失去知覺。

    愛麗絲知道這是這是止血鎮痛還帶着強烈麻醉效果的特殊藥物，羅斯柴爾德自然也有自己的基因藥物實驗室，他們的實驗室裏，能夠有這種效果的藥物不下二十種，根本就談不上什麼高端，不過這種藥物如果用在祕密部隊或者家族死士身上，足以讓他們在特定的場合下爆發出遠超他們自身的戰鬥力。

    而用在愛麗絲身上，大概就只有讓她理智迴歸的效果了。

    她咬牙脫掉了自己的高跟鞋，穿着絲襪的腳掌踩在地上，一片冰涼，遠方警笛的聲音響了起來，夕陽即將落下去的時候，天邊的餘暉似乎更加刺眼。

    “長夜漫漫啊...”

    公爵默默的看着天邊的太陽：“今晚咱們要好好聊聊。”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愛麗絲的聲音嘶啞而虛弱。

    “我對你沒什麼興趣。”

    公爵咧嘴笑了笑：“羅斯柴爾德很大，太大了，但跟我有仇的卻不算太多，所以你的生死我懶得管，但還是要看你的表現，如果你的表現可以讓他們滿意的話，你也許可以繼續活着。”

    “他們？”

    愛麗絲也不知道自己內心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樣的，但聽到公爵的話，她的眼睛卻變得明亮了一些。

    “當然，他們。”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至近。

    公爵聲音平淡道：“他們很想和你好好聊聊...呦呼...”

    他的手臂猛然擡起，帶着有些神經質的興奮語調，閃耀的雷光在他的手裏瞬間匯聚，以一種無比狂暴的姿態甩了出去。

    雷光電流隨着他手臂的甩動在空中蔓延。

    空氣瘋狂扭動，噼啪作響。

    這一刻，公爵的手裏就像是握着一條長鞭，又像是一把鋒銳至極的利刃。

    不斷匯聚的雷光與電流蔓延出去數十米的距離，公爵嘻嘻哈哈瘋狂笑着，聲音尖銳刺耳，就像是一個瘋子。

    距離他最近的景車在接觸到雷光的瞬間整個車子都被劈成了兩截，鮮血殘骸與屍體衝向天空，第二輛車徹底爆炸，爆炸的火光竟然隨着雷光與電流開始蔓延。

    公爵手裏的雷電長鞭還在延伸，數十米，上百米。

    破壞。

    肆無忌憚的破壞。

    十多輛景車甚至都沒有組成像樣的攻勢就被公爵直接掃平。

    破碎，爆炸，慘叫與哀嚎。

    汽車殘骸到處飛舞，爆裂的輪胎在血跡裏滾動到了屍體上，火光在雷電的操控下均勻的鋪滿了街道，濃煙在地面上升騰。

    公爵哈哈大笑，上百米的雷電長鞭被握在手裏，幹掉了所有景車後開始肆無忌憚的破壞着周圍的建築，劍道兩旁所有的玻璃櫥窗完全破碎，大火燒了進去，雷光如同利劍切割着建築，路燈一片片的爆碎，商鋪，大樓，隨着長鞭不斷揮舞，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清晰的切割痕跡。

    公爵的瞳孔都在微微漲大，整個人似乎已經嗨到了極點，他一手摟着愛麗絲，一手握着長鞭，緩緩向前，低聲的怪笑不時從他嘴裏響起來，伴隨着古怪的喃喃自語：“好玩...殺過去...嘿嘿...毀滅...漂亮...哦哦哦哈哈哈哈...”

    愛麗絲緊緊跟在他身邊，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着，臉色愈發慘白。

    神經病，瘋子，不正常，變態，怪物...

    各種標籤被她貼在了公爵身上，無形的恐懼將她完全包圍，在公爵不間斷的喃喃自語中，她整個人的意志都在一點點的崩潰。

    滿是殘骸與屍體的街道變得破敗而空蕩，市民早已跑的無影無蹤，只有烈火和濃煙依舊升騰。

    更遠的地方，警笛聲遠遠傳了過來，還有直升機旋翼的呼嘯聲，兩人背後的另一個方向，引擎的咆哮聲不斷接近，那是愛麗絲居住的城堡方向，城堡內的救援力量也已經趕了過來。

    公爵突然伸出手抓了抓頭髮，喃喃道：“一羣螻蟻...啊啊啊...我好害怕，嚇死我了，哈哈哈...”

    空中的直升機與地面的景車迅速接近。

    大批的精銳開始從不同的方向包抄。

    公爵出現在霧都，並且綁架了羅斯柴爾德的核心成員。

    這是一件事？

    這是兩件事！

    無論公爵在霧都出現還是羅斯柴爾德核心成員被綁架，都值得如今這個待遇。

    旋翼在空中飛舞。

    迅速接近的直升機上，清晰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遍了整片街區，彷彿是最後警告：“公爵，這裏是...”

    “噠噠噠噠噠噠...”

    最後的警告剛剛開始。

    下一秒，天地怒吼的聲音在整片街區開始瘋狂轟鳴。

    愛麗絲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擡起頭。

    視線中百米距離之外的高樓上，一名身材魁梧壯碩如同鐵塔般的男人沐浴着夕陽的餘暉，抱着一挺將近四米長的猙獰重炮直接扣動了扳機。

    上百米的距離，一切都顯得很渺小，包括樓頂上的魁梧身影，包括那架重炮。

    可震動天地的轟鳴聲中，重炮槍口飛射出來的長達一米多的火舌卻比夕陽還要耀眼，無比狂暴。

    只是聽聲音，哪怕愛麗絲這種不懂武器的人都清楚並且確定這是什麼武器。

    火神怒嚎！

    火神炮的終極升級版，口徑達到四十毫米多管機炮，這種一般都是安裝在主站坦客或者直升機上的超大殺器此時被人抱在懷裏，隨意的調整着射擊方向，數千米的射程，每分鐘數千發的射速，根本就不需要什麼精準度，火舌飛射，炮管轉動，洶涌的子彈足以在射擊距離內徹底打碎包括重裝甲在內的一切。

    空中形單影隻的一架直升機根本承受不起火神怒嚎的火力，它甚至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在籠罩了天地的激烈槍聲中就直接在空中炸成了一片火球。

    高樓之上，如同巨人般的身影依舊在扣動扳機，槍管飛速的旋轉，火舌肆意飛揚，如同狂風暴雨般的子彈壓了下去，直接對準了衝進街道的大片景車。

    咆哮。

    怒吼。

    洶涌的火力直接籠罩了景車車隊，徹底的死亡與毀滅轉瞬而至。

    愛麗絲已經被完全嚇傻了。

    曾經在輪迴宮還存在的時候，就有一個定律。

    有秦微白在的地方，必然會有燃火。

    而有公爵在的地方，必然會有修羅。

    聖徒，軍師。

    公爵，修羅。

    前兩者還會單獨行動。

    但後兩者，這兩位最頂尖的半步無敵境高手，幾乎就是一個無比默契的組合，形影不離。

    公爵嘿嘿笑着，一把提起了愛麗絲，他的身體開始加速，屬於驚雷境的電光在兩人身邊閃耀，公爵衝過了百米的距離，抓着愛麗絲的身影直接衝向了天空，沿着高樓不斷向上，幾秒鐘的時間就已經衝上了樓頂天台。

    近距離內，火神怒嚎的咆哮聲幾乎要撕裂耳膜。

    “這玩具不錯。”

    公爵雙眼放光的評價了一句。

    震耳欲聾的槍聲猛然一停。

    修羅微微轉身，晃了晃手裏還掛着長長子彈鏈的大玩具：“你想試試嗎？我從那位秋吉爾伯爵家裏拿來的東西。”

    愛麗絲的身體再次一顫。

    “當然，爲什麼不呢？”

    公爵舔了舔嘴脣：“你帶人走，我留下來陪歐陸的小朋友玩玩。”

    修羅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什麼，抓起愛麗絲直接離開。

    公爵的強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來自於他有些病態的性格，確切地說，是意志。

    他喜歡破壞與殺戮，這是能讓他最快興奮起來的東西，一個處在絕對興奮狀態下的公爵，戰鬥意志也會前所未有的專注，那才是他戰鬥力可以無限接近無敵境的巔峯狀態。

    在如今黑暗世界真正高手都完全凋零的情況下，這種狀態的公爵或許不能說是真正意義上的無敵，但自保絕對是沒什麼問題的。

    他抓住愛麗絲，隨意揮了揮手，在愛麗絲的尖叫聲中，從大樓頂部一躍而下。

    火神怒嚎再次轟鳴，這一次卻是對準了另一個方向的羅斯柴爾德家族精銳。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公爵的狂笑同樣響徹天地：“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