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王八蛋

    只有兩歲的女童註定聽不懂這一句對不起中到底有多複雜的含義，她安穩的待在李天瀾懷裏，小小聲的呼吸着，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李天瀾。

    李天瀾抿了抿嘴，視線在李潮汐和年輕的媽媽身上不斷遊走。

    時空迴廊目前有一位走到巔峯，目前完全封閉了自己，正在接觸權柄衝擊至尊位的並肩王。

    奇蹟之城目前也有一位早已名震星空，馬上就要走到欺詐權限盡頭的時空迴廊長公主。

    另一片時空裏，還有一位雖不具備真實烙印，但卻已經有了巔峯氣象的劍神李東城。

    加上如今的小潮汐。

    李天瀾已經有了四個孩子，而拋開太過久遠的時光，只是以本體目前的記憶來看，李潮汐則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他的女兒。

    很顯然，在本體奇怪爲什麼從來不做安全措施但秦微白卻始終無法懷孕的時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經有了一個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家族索性逃避的女人已經默默的給他生下了一個女兒。

    王月瞳在睡夢中輕輕翻了個身，似乎呢喃了一句夢話。

    李天瀾默默的看着。

    那位曾經喜歡梳着高馬尾很活潑愛笑愛鬧妖嬈而又清純的北海王氏小公主似乎就在眼前。

    眼下的她卻已經剪了更加精緻簡單的短髮，白嫩的脖頸，玲瓏的背部，似乎因爲生過孩子的原因，她的臀部略微豐腴了些，腰肢卻更加柔美纖細，襯托的雙腿更加修長，多了一種比記憶中更加迷人的魅力。

    李天瀾安靜的看着，眼神中帶着清晰可見的留戀。

    或許是因爲在另一片時空裏他活的太過薄情寡義，一直到這個懷着他孩子的女人自殺，他都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愛她，得知消息之後的那種瘋狂與痛苦隨着記憶翻涌過來，李天瀾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或許現在的王月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但他又怎麼知道該如何面對王月瞳？

    “早知如此，或許你當年就不該進青皇宮。”

    李天瀾喃喃自語了一聲，眼神恍惚。

    舊世破滅，世界新生。

    在這個世界上，出現的第一座屬於人族，屬於中立陣營的建築，名字就叫青皇宮。

    青皇宮至今仍舊存在，後宮全部封存，即便是如今時空迴廊那位大帝的妻子玄素都不得踏入半步，而青皇宮的前宮，則是軒轅大帝與時空迴廊的核心高層日常議事的地方，可以說是時空迴廊的心臟。

    而最開始的青皇宮，則屬於皇曦。

    李天瀾默默想着，直到懷中傳來了一陣掙扎的力道。

    他微微低頭，看着懷中的女童。

    女童眼神中的好奇懵懂與天真已經完全消失不見，那道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出現了一抹極爲清晰的窘迫，她在李天瀾懷裏晃動着小手小腳，不斷掙扎，牆壁上，屬於女童的影子已經消失不見，而是變成了一個只看影子就讓人覺得無比完美的曼妙影子。

    李天瀾忍不住笑了笑：“長大了我是不能隨便抱你了，但你現在還是個孩子啊。”

    他伸出手，點了點女童的小鼻子。

    女童瞪了他一眼，如果是正常狀態下，這一眼可能會表達着一種不滿的情緒，但現在由女童做出來，卻說不出的可愛。

    “想咬我啊？你牙都沒長齊呢。”

    李天瀾笑呵呵的，手掌動作卻鬆了鬆。

    女童從李天瀾懷裏滑下來，似乎也懶得走，爬了一步，靠在李天瀾身邊坐下來，有些悶悶的童聲響起：“我已經長大了。”

    “是啊，長大了。”

    李天瀾伸手摸了摸女童的小腦袋：“但是有變小了啊。”

    頓了頓，他繼續笑道：“不過你懂事了，如果是之前的話，你肯定是會壓着妹妹，自己先見我的，現在有點姐姐的樣子了。”

    女童沒有說話，只是歪了歪身子，安靜的靠在父親身邊。

    “外面的風雪，是你弄的？”

    李天瀾問道。

    女童點了點小腦袋，聲音很自然：“媽媽喜歡雪。東山和北海不一樣的，北海現在也在下雪，她想家了吧？”

    “可能吧。”

    李天瀾沉默了片刻，輕聲道：“爲什麼叫媽媽？”

    “因爲就是媽媽啊。”

    女童的聲音平穩而理智，但奶聲奶氣的聲線真的讓人嚴肅不起來，她很認真的說道：“我有兩個媽媽了。”

    “呵...”

    李天瀾笑了起來：“有你在這裏，我很放心。”

    女童輕輕嗯了一聲。

    “不過妹妹今後的成長路線，你不要干涉太多，要讓她自己成長，自己選擇...嗯，好吧...”

    他搖了搖頭，沒有在說下去。

    自己成長或許可以，但選擇已經沒有辦法了，風輕舞已經在李潮汐體內，李潮汐今後接觸權限，欺詐權限是第一選擇。

    “我認爲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風輕舞輕聲道：“中立陣營中，這才是最能代表父皇的權限。”

    “我可以代表中立陣營的所有權限。”

    李天瀾溫和道：“不過欺詐...也不錯，在某些極端的條件下，優勢是很大的。”

    女童皺了皺鼻子，似乎有些得意，小眉毛也動了動：“在這裏，就算是林軒轅也不敢來找我。”

    作爲唯一一個可以暫時欺騙真實壓制的權限，她在這裏真的就是無敵的，戰神就算是真身過來，他能有着至尊的生命力，可作戰能力也會被真實環境限制，而可以暫時突破這個限制的風輕舞，完全有任性的資格。

    “是啊，所以戰神界的幾個人被你欺負的夠嗆。”

    戰神笑了起來：“堂堂使徒，都被你欺負成什麼熊樣了，這事傳到星空裏，基本就是笑話了。”

    “他對你對奇蹟之城的威脅是最大的，如果不限制的話，就算被真實環境壓制，他也有足夠的能力給這裏帶來無法解決的災難。”

    風輕舞說道。

    “其實我倒是認爲，比起他，你更應該欺負林十一才對。”

    李天瀾一本正經的開口，父女二人在牀上坐着，小小的女兒，高大的父親，在女兒看不到的角度裏，李天瀾張了張嘴，無聲的罵了一句：“他媽的...”

    “爲什麼？”

    女童擡起頭看着李天瀾：“父皇覺得他給你造成的壓力太大了嗎？林軒轅偷了弟弟的劍氣。”

    “不是因爲這個。”

    李天瀾笑眯眯的開口道：“告訴你一個祕密啊。”

    女童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的握緊小拳頭，有些興奮。

    “林十一喜歡你。”

    李天瀾笑呵呵的開口道：“我剛剛才時間長河裏看到的，在林軒轅離開戰神界之前，林十一就偷偷珍藏了你的畫像，只有在沒人的時候，他才會拿出來。”

    女童長大了小嘴，她的眸子裏飛快的閃過了一絲惱怒，隨即轉變成了森然凌厲的殺意。

    “他...這個混賬...他有沒有拿我的畫像做過分的事？”

    女童輕輕咬着還沒有長齊的小白牙。

    “那種喜歡是很純粹的。”

    李天瀾笑了一聲：“沒必要爲這種事情生氣，星空中偷偷喜歡你的人不少吧？包括那些公侯。”

    “沒。”

    女童微微搖頭：“父皇隕落之後，我和哥哥就很少在星空中出現了。”

    李天瀾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道：“不止是我們隕落之後吧？你哥哥不久前才開始接觸權柄，所以封鎖了自己，你呢？你距離那個層次還有一些距離，在我們隕落之前，你就很少出現了。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罵我小肚雞腸來着，所以到底是在誰隕落之後，你才封閉自己的？”

    女童小小的身子猛然僵硬了一下，低着頭，沒有說話。

    李天瀾靜靜的看着她，良久，他才問道：“恨我麼？”

    風輕舞沉默着。

    空氣中似乎有了一種被完全壓抑的力量。

    “無論真相如何...”

    女童低聲說着：“他忤逆了父皇總是沒錯的。”

    這句話說得很有意思。

    但女童的聲音卻有些冷硬。

    “我還是那句話。”

    李天瀾說道：“當初我就說過的，他不合適，起碼那個時候，他不合適。”

    “我不想提這些。”

    女童搖了搖頭，她自己都沒有察覺，提起某些舊人舊事，她距離父親已經遠了一些。

    “好。”

    李天瀾輕笑了一聲，深深看了女兒一眼。

    就如同戰神最開始將林十一的身份隱瞞下來一樣。

    他也不可能告訴女兒林十一的身份。

    但他今晚已經說了該說的。

    時間沒有意義。

    一切就留待以後吧。

    “我們說點別的。”

    李天瀾緩緩道：“本體那邊，你不用過多關注了。”

    女童擡起頭，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我暫時不會迴歸本體。”

    李天瀾搖搖頭：“林軒轅的方式太過激進了，這一次很關鍵，我要親自盯着，所以我會先留在你身邊。”

    女童沉默了一會，點點頭道：“好。”

    “對使徒和聖徒的限制可以適當的解開一些，本體需要壓力，現在不夠，遠遠不夠。”

    女童點點頭，再次嗯了一聲。

    臥室裏再次陷入了沉默。

    似乎因爲剛纔的某個敏感話題，一下子將父女相見的溫馨氣氛給破壞的乾乾淨淨。

    天南的戰場上，凝固的時間正在不斷加快，越來越快。

    李天瀾沉默了一會，繼續道：“和妹妹的關係，你要處理好。”

    女童沉默了一會，輕聲道：“她有選擇的機會，而且不止一次，我可以與妹妹融合，不分彼此，這樣她可以在最快的時間裏達到巔峯權限，我們融合，就會掌握權柄，在不需要戰鬥的時候，她是她，我是我，相互獨立。又或者，我們徹底獨立，在終結之後，選擇權，我交給她。”

    “也好。”

    李天瀾沉默了一會：“我需要休息一會。”

    父女的談話結束了。

    氣氛並不算愉快。

    女童抿了抿嘴，張開了稚嫩的手掌。

    她小小的手心裏出現了一抹金色的光點，光點微微旋轉，不斷擴大。

    李天瀾由金光構成的身體緩緩笑容，絲絲縷縷的光線融入了那一枚金色的光點之中。

    女童白嫩的手心上，一個需要高倍數放大鏡才能看到的眼睛一點點勾勒出來，緩緩成型。

    女童安靜的坐着，看着南方。

    天南的戰場上，時間流速完全恢復正常。

    聯盟中有人起身，有人眯眼，所有的動作都如同行雲流水，自然而然。

    同一時間，恍惚醒過來的秦微白摟住了李天瀾。

    而在她懷裏的李天瀾也在一瞬間睜開了眼睛。

    手心裏，金色的小小漩渦吸納着最後一縷金色的光線。

    當組成李天瀾的最後一縷光芒消失的時候，隱隱約約，女童又聽到了父親的最後一句話，縹緲如風聲。

    “他媽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