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戰前

    完全就是一種掉進了深坑再也爬不出來的感覺。

    在林十一無比漫長的生命力，每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都意味着事後他即便可以活下來，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無慮是李天瀾陛下的一道神形。

    這絕對是時空迴廊中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的祕密。

    神形意味着什麼？

    那意味着是最初那位陛下走向巔峯的根基之一。

    雖然只是其中一道神形，雖然陛下還沒有迴歸，雖然衛王身受重傷，但那也不是他們可以抗拒的東西。

    軒轅無殤這個死胖子竟然要他去拿無慮？

    這是拿嗎？！是嗎？！

    以衛王現在三部分各自獨立的狀態來看，衛王的軀體依舊保持着本能的忠誠，衛王的靈魂，或者說能量核心被一定程度上污染，而跟衛王的真實烙印融合又來自於最初那位陛下的身形相當於有着最初那位陛下和衛王共同的意志。

    這樣的意志或許已經非常微弱，但本能總是存在的，這種狀態下的無慮，最渴求的應該就是自由。

    所以它現在保持着獨立，不願意跟衛王的軀體融合。

    這種情況下他去拿無慮，那也就意味着要跟無慮正面戰鬥。

    直面最初那位陛下的一道神形。

    林十一深邃的雙瞳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死死的盯着軒轅無殤，足足看了他將近五分鐘的時間。

    然後他有些費解有些疑惑有些不可思議的開口了：“我們有仇？”

    這哪裏是有仇這麼簡單，這得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唆使他去拿無慮？

    “沒有啊。”

    軒轅無殤靜靜的說着。

    “你我無仇無怨，那你唆使我去送死？”

    林十一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

    “別誤會，無慮現在的狀態未必就你現在想象的那麼強勢。”

    軒轅無殤淡淡道：“無慮確實融合了陛下當年的一道神形，但陛下隕落已久，至今還沒有完全迴歸，那道神形早就已經近乎消散，而且那道神形現在也處在分裂的狀態。神形關乎自身，不可能出現兩道，所以現在那道神形的具體狀態，是一半在這個時空，而另一半則在戰神界的時空，相互之間沒有關聯。”

    “所以現在的無慮，只是半道神形。”

    “所以你覺得我可以制服無慮？”

    林十一有些古怪的笑了笑：“你真看得起我啊。”

    “不是你，是我們。”

    軒轅無殤看着林十一：“仔細想一想，兩位聖徒，一位書法家，一位修羅，一位使徒組成的陣容到底是什麼概念？時空迴廊，人皇宮，戰神界所有中立陣營加起來，又有多少這樣的陣容？如果我們一起出手的話，面對即將消散的半道神形，即便這半道神形屬於陛下，但衛王本身狀態極差，難道我們還不能成功？”

    林十一臉上的嘲諷逐漸消失，陷入了沉思。

    他深深看了軒轅無殤一眼，重複了一句：“我們？”

    “當然。”

    軒轅無殤淡淡道：“我沒打算讓你去送死，我說的是我們聯手。”

    頓了頓，他自嘲的笑了起來：“即便是真的送死，那也是我們一起。”

    林十一繼續沉思。

    他加上使徒加上聖徒。

    搭配軒轅無殤和刑天。

    這樣的陣容，無論放在什麼場合，都可以算是絕對高端的超豪華組合了，放眼整個中立陣營，也只有極少數最頂尖的超級軍團才會有這樣的配置，這種配置指的是他們的實力，事實上，即便是那些超級軍團，也不可能配備兩名聖徒這麼奢侈。

    修羅加雙聖徒加使徒加書法家。

    面對半道微弱的已經快要消散的神形，而承受這半道神形的衛王狀態不全，本身也是重傷狀態。

    這樣的局面，好像，似乎，大概應該，可以試試？

    林十一認真的考慮了很長時間，才深深呼吸，輕聲道：“使徒之前就被長公主殿下警告過了。”

    他們剛剛到達奇蹟之城的時候就遇到了風輕舞。

    風輕舞的警告是給他們三個人的，她的注意力是放在林十一身上，但他們都很清楚，使徒才是風輕舞主要警告的目標。

    一個狀態完好的老牌使徒有多麼強大的破壞力，中立陣營早就已經有了明確的概念，甚至毫不誇張的說，奇蹟之城在一位真正的使徒面前，脆弱的甚至還不如一張紙。

    就像是沙子一樣。

    軒轅無殤默默的看着林十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白癡。

    “長公主最主要的是怕你們衝動之下毀了奇蹟之城吧?”

    “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林十一苦笑了一聲：“但我想也有李天瀾陛下的原因，總之在奇蹟之城內，長公主是不允許聖徒全力出手的。”

    “我草， 你還想在奇蹟之城出手？全力出手？”

    軒轅無殤怪叫了一聲。

    林十一嘴角抽搐了一下。

    “真實環境裏的聖徒是個什麼狀態你不會不清楚吧？他的破壞力確實是毋庸置疑的，但以他現在的實力，在真實環境裏怎麼可能奈何的了那半道神形？不，這不是問題，在奇蹟之城，我們甚至很難一直鎖定無慮。”

    軒轅無殤飛快的開口道。

    “所以？”

    林十一看了軒轅無殤一眼。

    “空間轉移技術使徒早就掌握了吧？封鎖一片區域，將那片空間摺疊起來，帶着那片空間穿梭到遠離奇蹟之城的位置，到時候我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長公主殿下不會插手的，畢竟她也希望看到衛王逐漸變得完整。”

    軒轅無殤的語氣越來越快：“而且衛王擁有了這半道神形之後，記憶碎片會變得更加清晰，如果這次他可以解決江上雨的話，我們會省下很多力氣。”

    林十一沉吟着，最終點了點頭。

    衛王和李天瀾現在的狀態都極爲特殊，他們是有着真實烙印存在的，但真實烙印不曾真正覺醒的情況下，他們暫時接觸不到權限，最多只能是某些權限上的特質，這讓他們看

    起來跟林十一和軒轅無殤他們完全不同。

    沒人確定江上雨背後屬於混亂陣營的那東西到底是什麼狀態，可無論是什麼狀態，只是衛王和李天瀾出手的話，暫時就不會驚動他，如果江上雨可以解決的話，林十一等於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而這本身就是屬於戰神界和人皇宮的失誤，林十一自然希望能夠彌補這個失誤，而想要做出彌補，現在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去面對重傷的衛王和即將消散的半道神形。

    這是一次冒險，但似乎也算不上太大的危險。

    他突然看了軒轅無殤一眼，問道：“有一件事情我有些不理解，如果無慮真的是陛下的一道神形跟衛王相互融合的話，那麼當初的衛王爲什麼會險些被秩序同化？”

    因爲自身真實烙印的關係，衛王被秩序同化的故事在真實環境中也有流傳，對於如今的中洲而言，那是流傳了很久很久家喻戶曉的傳說，可具體到衛王和時空迴廊，這卻是極大的恥辱。

    沒有什麼人是完美的。

    哪怕是神明同列，與天地並肩，都沒什麼人是完美的。

    最初的那位陛下讓時空迴廊所有人都在迎接他的迴歸，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李天瀾的成長，可越來越稀疏的記憶和種種模糊的跡象都表明，親手開啓了中立陣營，奠定了人族生存根基的陛下雖然是人族的聖人，可同樣也是萬古難得一見的暴君。

    與人族內部而言，他的功勞不容否認，值得所有人尊重敬佩，但他的失誤同樣不容忽視。

    陛下隕落之後，軒轅大帝尚未完全吸收其留下的權柄，那段時間是衛王撐起了整個中立陣營的脊樑，他是世界的基石，是人族的支柱，但險些被秩序陣營同化對他而言依舊是巨大的過失，某種程度上衛王當初在秩序的陰影下造成了中立陣營至今都無法彌補的裂痕。

    林十一問的也正是這一點。

    如果衛王容納了陛下的一道神形的話，那麼就應該如同軒轅無殤所說的一樣，這道神形在，衛王就不可能被混亂污染，也不可能被秩序同化，作爲中立陣營的建立者，陛下的一道神形如果都可以被污染的話，也就意味着人族要麼已經成了混亂的暗影生物，要麼就已經成爲了遵守絕對秩序的秩序生物。

    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你經歷了幾次終結？”

    軒轅無殤突然問道。

    林十一眼神下意識的眯了眯，淡淡道：“還沒有經歷過。”

    “沒有經歷過...”

    軒轅無殤喃喃自語了一聲。

    他的眼神有些羨慕：“所以你可以叫林十一，所以戰神可以叫林軒轅，所以人皇宮的人皇還是王復興...但有些事情，你應該已經有資格瞭解了，終結之後再次迴歸，你還是林十一嗎？”

    林十一怔了一會，沒有說話。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終結之後有太多的可能，很大的可能，從此再也沒有林十一，一切都會終結。

    同樣也有可能他會再次迴歸，但那個時候，他是林十一，但卻已經不完全是林十一。

    他的父親，他的外公也許會變成一個人，也許會各自存在，但卻也不再是純粹的林軒轅和王復興，輩分會在終結之後逐漸變得混亂，就如同現在長公主和軒轅無殤的關係，他們之間的交情應該是不錯的，但是現在兩人都說不清楚，風輕舞到底是軒轅無殤的妹妹，還是軒轅無殤的姑姑。

    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扭曲，記憶也逐漸會發生偏差，很多東西都會被遺忘，被徹底埋葬，完全消失，有些所謂的真相，早已沒有了答案。

    就像是現在的李天瀾。

    時空迴廊和戰神界所有人都堅定的認爲李天瀾就是最初那位陛下在多次終結之後的新身份。

    陣營內部早已確定陛下已經隕落。

    但卻已經完全不記得陛下到底是什麼時候隕落的，又是爲什麼隕落的。

    林十一皺了皺眉，輕聲道：“你的意思是，你們不記得了？”

    “這方面的資料已經很少了，我們留下的記憶也比較淡薄，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根據我們的猜測，衛王被秩序同化應該是在陛下隕落之後不久，以衛王的性格，你不難猜出他會做出什麼事情。衛王當時的實力已經極強，整個秩序陣營跟陛下一戰之後似乎損失慘重，於是被衛王鬧的苦不堪言。這樣的情況下，當時秩序陣營的第一高手以重傷之軀用一條手臂爲代價勉強封印了衛王，隨後沒多久就隕落了。衛王被封印的那段時間到底有多久已經沒人記得，總之不會像是流傳在中洲的傳說那樣，漫長的時間逐漸侵蝕了他的意志，在他的思維恍惚的時候，秩序陣營的一位惡魔模擬並且取代了陛下的某一個或者某一些命運節點。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將陛下的一小段命運轉嫁到了秩序陣營的另一位當時的天才身上。”

    軒轅無殤突然頓了頓。

    林十一聽得入神，下意識的問道：“然後呢？”

    “然後？不是跟中洲的故事裏差不多嗎？憑藉命運的恍惚感，衛王在思維錯亂中認錯了人，秩序陣營當時的那位天才只是用一些很小的幫助，就取得了衛王的信任，比如幫助他解除實際上已經維持不了多久的封印。”

    “以衛王的層次，脫困後很快就能察覺到對方命運上的異常...”

    “但是晚了。”

    林十一輕聲接了一句。

    軒轅無殤良久的沉默之後，才咬牙切齒的開口道：“那個婊子！！！”

    林十一沉默不語。

    他說的那個人是誰已經不是資料，對方現在就是秩序陣營中的最強者之一，他當年篡改了自己學生的命運，將陛下的命運和自己的學生短暫相連，在短暫得到衛王的信任之後，他送給了衛王一件禮物。

    那是披着蜜糖的毒藥，也是秩序陣營中大名鼎鼎的神器，那東西直接束縛住了衛王的靈魂。

    所以即便他的那位學生當時遠遠不是重傷的衛王的對手，衛王也傷害不到他，他甚至不需要出手，只需要念幾個口令，衛王的靈魂就會在極度的痛苦中扭曲，根本無力抗拒。衛王被秩序同化也

    就是在那個時候正式開始的，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護送着那位學生一路從中立陣營橫穿混亂陣營的星域，最終迴歸秩序，眼看着對方踏足了巔峯。

    林十一默然的站了一會，最終開口道：“不管怎麼說，衛王終歸是回來了。”

    “你不懂的。因爲你沒經歷過。”

    軒轅無殤低沉道：“那個時候，衛王護送着那個婊子的學生橫穿中立陣營和混亂陣營， 陛下已經隕落，而我父親還沒有完全融合陛下的權柄，中立陣營局勢混亂。當時很多傳言都說那個婊子的學生是秩序陣營的某位巔峯人物迴歸，只要殺了他，並且拿到他的核心，就可以藉此在保持中立陣營立場的情況下踏足秩序陣營的巔峯，就跟秦微白殿下一樣。混亂的局勢下，總是有人想要鋌而走險的，無數勢力都想要把那個學生抓過來，但這實際上卻等於是在針對和爲難衛王。”

    “衛王殺了一些不長眼的東西，讓他的立場變得有些尷尬，現在故事傳說裏還有着衛王欺軟怕硬動不動就會叫救兵的傳聞，中洲不少人都因此調侃這一點。實際上呢？殺幾個小的，衛王希望中立陣營可以清醒下來，但結果後來越鬧越大，甚至出現了一些衛王熟悉認識的人，對這樣的人，他怎麼出手？只能藉口自己重傷不是對方的對手，讓秩序陣營的人出面，可這樣的結果同樣不算好，他站在秩序陣營中，搬來了秩序陣營的救兵，沒人管他心裏怎麼想的，人們看到的只是結果。”

    “所以無數勢力都認爲衛王背叛了陣營，對他的敵意空前強烈，而秩序陣營頻頻出手解決麻煩，對衛王的存在也逐漸變得有些不滿意。”

    林軒轅沉默了一會。

    緊接着，他苦笑了起來：“於是在這種情況下，那個婊子將陣營對衛王的敵意逆轉成了針對他的氣運，所以，另一個跟他完全一樣但本質上卻又不同的衛王誕生了。那是一個從外表到內在到能量形式到戰鬥力都跟衛王一樣的假衛王，爲了彼此的生存，他們從中立陣營鬧到了混亂陣營，又鬧到了秩序陣營。秩序陣營當時的想法，無疑是想要將真的衛王殺死，讓假衛王取代他的一切，成爲秩序陣營的最強神兵的。只不過這個計劃最終失敗了，假衛王被秩序陣營的巔峯人物殺死，真的衛王繼續護送那個學生。”

    “可這一點，只有衛王和當時出手的秩序陣營的大人物清楚，死的那個衛王是假貨，其他人誰都不知道，連秩序陣營的其他高層都不知道，那中立陣營的人更是無法知曉，關鍵是衛王之前就積累了來自於中立陣營的很多敵意，他完全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秩序陣營讓他迴歸中立，目的就是想要看到中立陣營的內部混亂。”

    “好在那個時候，陛下登基了？”

    林十一問道。

    “我記不清楚了。”

    軒轅無殤想了想，搖搖頭笑了起來：“在我父親登基前，應該是有過一段漫長的博弈的，面對着自己人的敵意，什麼都沒有解釋的威望只是將整個中立陣營保護在了身後，跟秩序死戰，跟混亂死戰，積累下來了越來越多的暗傷，這些都可以說是他之後隕落的伏筆。”

    “這種動盪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我父親掌握了陛下遺留的權柄順利登機，我父親找到了陛下當初散落的一道神形，衛王主動用自己的靈魂去容納了那道神形。所有人都清楚，如果偏向於秩序或者混亂，根本就不可能容納的了那道神形，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衛王才恢復了清白，在之後沒多久，他就隕落了。”

    林十一怔怔的聽着，有些恍然。

    “容納陛下的身形，是衛王在秩序陣營回來之後？”

    “這是唯一的解釋。”

    軒轅無殤說道：“但具體的細節，已經沒人能記得了。”

    林十一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你也快要鑄神形了吧？不對，前段時間似乎有情報顯示，你已經有了自己的第一道神形，不過最終沒有被證實真假。”

    軒轅無殤突然問道。

    “我已經在鑄造第三道神形的雛形。我的三道神形，都是最開始的階段，都是雛形。”

    林十一輕聲道。

    軒轅無殤沉默了下，然後看着林十一：“那你還怕個毛？你還怕死？呵呵呵呵呵...”

    “誰知道無慮融合陛下哪一道神形？”

    林十一緩緩道。

    他語氣頓了頓，繼續開口道：“不過你說得對，如果衛王和陛下可以解決江上雨的話，那確實會少很多麻煩，也算彌補了我們當初的失誤，我們應該爲陛下和衛王做點什麼。”

    軒轅無殤看了看眼前透明的屏幕。

    屏幕中的衛王依舊靜靜的站着，在思索着什麼。

    “無慮追求的是最大限度的自由，它不會順利跟衛王融合的。”

    軒轅無殤說道。

    “免不了一戰。”

    林十一的聲音平靜而淡然，一旦下定了決心，他就已經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所有的顧慮都拋開。

    “這對你而言其實是好事。”

    軒轅無殤笑了笑：“戰神讓你來這裏面對陛下，不止是爲了讓你更快的突破走到巔峯，同時也是想讓陛下親手終結你，這樣起碼可以保證你在下次輪迴中可以迴歸，能夠提前面對陛下的半道神形，也許你會有更多的收穫。”

    林十一雙瞳緩緩收縮凝聚，雙瞳變成了單個的瞳孔，看上去愈發幽深。

    “我知道。”

    低聲的，他說了一句。

    “我們不知道無慮和那半道神形現在的具體狀態，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這一戰並不會太過輕鬆。”

    軒轅無殤頓了頓，認真道：“所以在出發之前，我們需要一個具體的作戰計劃。”

    這也就意味着他們必須對彼此每個人的能力有一個極爲詳細的瞭解。

    這種合作的模式，是誰都不陌生的團隊行動。

    他們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和無數的戰鬥，默契根本不用去培養，完全可以在對彼此的相互了解中找到默契。

    林十一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這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