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一路向北（2）

    中洲在動。

    北海也在動。

    真正的混亂是從北海清剿一切外來勢力的時候開始的。

    王聖宵那句擅入北海邊境者死充分詮釋了什麼叫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

    四位少將的隕落只是一個開始。

    無處不在的暗流已經不動聲色的席捲了整個北海。

    鮮血，爭鬥，陰謀，背叛開始在北海的每一個角落中零星上演着。

    王逍遙已經放下了顧忌開始全力出手，他經營多年的實力開始一點點的暴露出來，不止帝兵山，就連七大持劍家族都能明顯感覺到自己下達的命令會在某一個環節出現大大小小的問題。

    普通的百姓眼中的北海依舊還算平靜。

    可站在高層位置上的人卻已經清晰的看到了動盪與混亂。

    北海召回全世界各地高手的命令不斷發出去。

    回到北海的高手越來越多，團隊，個人，各種各樣的人才。

    北海的底蘊正在一點點的暴露出來。

    不是垂死掙扎的瘋狂，所有的行動都是有條不紊，北海越來越亂，但帝兵山上的動作從一開始就清晰而明確，透着一種秩序的美感。

    作爲夏至唯一的弟子，也是關門弟子，皇甫家族這一代的千金皇甫秋水也被正式召回了北海。

    這個曾經有勇氣敢於李天瀾同境界一戰的少女如今已經成了天空學院與深海學院的風雲人物。

    李天瀾王聖宵同樣年輕。

    但世事變幻，他們已經站在了最高的舞臺上面對着無數的刀光劍影，隱雷霆於九天之上，他們人很年輕，但距離真正的年輕卻已經有些脫節。

    曾經的風雲人物走上巔峯的時候，總會有更年輕的人來代替他們的位置。

    皇甫秋水是其中的佼佼者。

    二十歲，燃火境巔峯，在中洲兩院，她都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女神級別的人物。

    皇甫秋水並非一個人回到北海，而是帶着自己在天空學院裏成立的小隊，小隊名爲狂瀾。

    瀾之一字，在當初的皇甫家族引起了極爲巨大的爭議，但皇甫秋水同樣表現出了極爲強硬的態度，她根本不曾理會別人說什麼，直接將這個名字定了下來。

    如今的狂瀾小隊僅有七人。

    五位燃火境。

    兩位驚雷境。

    境界最高的一位已經穩固了驚雷境的境界。

    但狂瀾小隊的第一高手卻一直都是隊長皇甫秋水，還不曾進入驚雷境的皇甫秋水。

    小隊整體來到了北海，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畢業後狂瀾小隊也將成爲北海軍團的編制，對內成員都會更改戶籍，成爲北海的一員，徹底被北海軍團吸納，而皇甫秋水也會在北海軍團中一路向上，日後如果不是皇甫家族的族長，必然也會成爲執掌皇甫家族所有武力的核心高層，狂瀾小隊則會成爲皇甫家族的核心力量，從此與中洲無關。

    某種角度上來說，陳方青認爲北海是中洲毒瘤確實沒有錯，因爲多年以來，北海確實從中洲拿走了很多東西，技術，人才，資源，應有盡有，儘管他們也給予了中洲同樣豐厚的回報，只不過這個時間持續了太久，公平與否，已經到了只看個人心態的地步。

    兩院每一屆的畢業生都會發生類似於狂瀾小隊這樣的情況。

    在東皇宮出現之前，北海一直都是很多精銳心中的熱門選擇，中洲悉心培養的精銳，每一屆都會有大量的人員進入北海，人氣甚至比崑崙城都要高得多 。

    這樣的團隊中，皇甫秋水的狂瀾小隊可以說是最出色的一支，同樣也是最明目張膽的一支。

    他們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時間就回到了帝兵山。

    然後從帝兵山回到了秋水市。

    滄瀾小隊的任務很簡單。

    幫助皇甫家族，在最壞的情況下穩定秋水市的秩序。

    最壞的情況...

    皇甫秋水想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她想的只有兩個字。

    最壞。

    王聖宵親口告訴她的最壞。

    她是夏至的弟子。

    可以說是王聖宵的小師妹，師妹或許不合適，但從小到大大部分時間都在帝兵山的她無疑也被王聖宵當成了自己的妹妹，因此兩人之間的談話王聖宵說的極爲透徹。

    最壞兩個字也帶給了她無盡的壓力。

    在她的記憶中，甚至縱觀整個北海的歷史，遇到這所謂最壞的情況，都是屈指可數，甚至可以說是從來沒有過的。

    中洲想過什麼？

    這次所謂的博弈，到底會激烈到什麼程度？

    她回到了秋水市，回到了自己的家族，想了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

    黑夜即將過去。

    一夜沒睡的皇甫秋水大眼有些困頓，但腦子依舊混亂，她努力晃了晃頭，起身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門。

    房門外是一

    個極爲幽靜的小院落。

    狂瀾小隊的兩名驚雷境高手守在門口，似乎在充當保鏢，看到皇甫秋水出來，年齡較大境界也最高的男子條件反射的轉過身，叫道：“隊長。”

    “去休息吧。”

    皇甫秋水靜靜道，她的聲音有些悠遠，帶着距離感。

    “隊長想去哪？我陪你？”

    男人撓了撓頭笑了起來，他的代號守護，自己取的，而且是在看到皇甫秋水的第一時間自己改的代號，他從來不曾掩飾過他對皇甫秋水的瘋狂迷戀和追求，但皇甫秋水卻始終跟他保持着距離，相對而言，她對其他幾名隊員的態度都要比對守護親近一些。

    “我去家族祠堂。”

    皇甫秋水淡淡道。

    說道祠堂的時候，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靈的近乎聖潔的臉龐微微一紅，一隻手下意識的擡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

    守護的眼神炙熱的近乎癡迷。

    他也想摸一下。

    他最大的願望甚至就是可以摸一下皇甫秋水的臉龐，只不過他的手指剛剛一動，就尷尬的縮了回去。

    皇甫秋水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眉頭微皺，冷聲道：“讓開。”

    守護訕訕的後退了一步。

    皇甫秋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她的腳步有些急促。

    家族祠堂，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可以讓自己的內心安靜下來的地方。

    守護深呼吸一口，看着皇甫秋水的背影，眼神有些黯然。

    “你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運氣好了，在這裏還想打隊長主意？你怕是沒睡醒。”

    狂瀾小隊裏另一名驚雷境高手嘿嘿笑了起來。

    “什麼叫打隊長主意？我喜歡她，這是我的權力。”

    “你應該是忘了隊長的劍了。”

    驚雷境的隊員淡笑道，他代號蒼雷，跟守護不同，他加入狂瀾，就是爲了加入北海王氏，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在北海軍團可以混出個模樣來。

    守護眯了眯眼睛，淡淡道：“隊長確實很強， 但我已經接近驚雷境巔峯了。”

    他還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就已經接近驚雷境巔峯，無論如何都算得上是天才，這也是他敢於對皇甫秋水表達愛慕的底氣，他的年紀和如今的成就，誰也不敢說他日後沒有一點衝擊半步無敵甚至是無敵境的希望。

    “白癡。”

    蒼雷撇了撇嘴：“我說的是隊長的劍，不是隊長的實力，北海王氏的武道特點你難道不清楚？如今的族長很強，但他是強在風雷雙脈，北海武道重勢，也最注重根基，正常的燃火境高手能發揮出多少實力？除非他們是在爆發狀態下，這是北海武道的特點，如果時間倒退的話，即便是王天縱陛下，在隊長這個年紀估計都不會是她的對手，純粹的北海武道，在隊長這個年紀，應該還在穩固根基才對。”

    “你想表達什麼？”

    守護皺了皺眉。

    “你難道沒有聽過那個傳言麼？”

    蒼雷的笑容有些古怪，他是北海人，雖然不屬於持劍家族，但自己的家族在秋水市也算是中上的層次，因此對於一些傳言，他更清楚其真實性。

    “隊長的武道根基在北海，但如今的劍道，卻是在朝着那位靠攏的，跟北海武道已經不同了。”

    守護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勉強冷笑起來：“道聽途說。”

    “別忘了我的出身。”

    蒼雷的語氣有些優越，他瞥了一眼同伴，玩味道：“聽說兩年前那位橫掃北海的時候，第一戰就是秋水，那位留下的第一把劍，就是留在了皇甫家族的祠堂裏，隊長現在去祠堂，你說是去做什麼？那位橫掃北海的時候，隊長可是跟在他身邊一段時間的，聽說那位殿下對隊長極爲看好，誰知道是看好她的天資，還是她的別的什麼，嘖，所以說啊，你能活到現在，真的是運氣。”

    守護緊緊咬着牙。

    他的臉色鐵青，又有些蒼白。

    ......

    輕微的聲音中，皇甫秋水推開了祠堂的大門。

    淡渺卻森然的劍氣撲面而來，有些冰冷，但皇甫秋水卻異常的熟悉。

    傳言或許有千百種。

    但有一條總是沒錯的。

    那就是皇甫秋水確實已經逐漸從北海的武道中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兩年的時間，她的身體素質不太可能支撐着她進入驚雷境，所以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模擬，模仿，然後不間斷的練習。

    很多人都覺得她的劍氣與戰鬥風格越來越像李天瀾。

    這句話說得沒錯，但也沒有全對。

    更多時候，她模仿的都是天光劍的劍意。

    天光劍被李天瀾留在了祠堂裏。

    這是十三重樓的一部分，上面還有着李天瀾的劍氣。

    兩者完美融合，對於皇甫秋水而言深奧的如同蒼穹大海。

    她越來越凌厲的劍氣都是對天光劍上劍氣的模仿。

    她偶爾也會想起那個能夠漫不經心的用腳觸摸自己臉龐的男人。

    想起他的劍光，想起他最後一次當着她的面征服月瞳姐姐的粗魯，心緒複雜。

    但在這裏，她確實能夠用最快的時間平靜下來。

    她向前走了一步，關上了祠堂的門。

    “嗡。”

    細微的聲音中，安靜的天光劍微微顫抖着，看上去有些喜悅。

    皇甫秋水有些好奇，下意識的向前一步。

    一道黑影突兀的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皇甫秋水嚇了一跳，整個人的身體猛然緊繃起來，劍氣繚繞，如臨大敵。

    背對着她的黑影站在天光劍前。

    那件華麗而神祕的黑色風衣看上去無比威嚴。

    他的手掌似乎是在觸摸着天光劍的劍柄。

    皇甫秋水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進來的，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剛纔沒有注意到對方是怎麼回事。

    對方背對着她，安安靜靜。

    皇甫秋水下意識的轉移了目光。

    黑影依舊還在，但卻瞬間在她的感知中消失。

    虛幻到了極致。

    這彷彿真的就是一道虛影。

    皇甫秋水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對方起碼對自己而言是無法想象的高手，整個黑暗世界，在人們的印象中，似乎只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天都煉獄，李狂徒。

    他比天地真實，又比空氣虛幻。

    “你是？”

    皇甫秋水咬着牙，緩緩問道。

    那道黑影動了動，緩緩轉過身。

    他擡起了頭。

    皇甫秋水猛然睜大了充滿了靈氣的眼眸。

    她的眼神有些緊張，但卻又帶着一種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雀躍驚喜。

    黑色的兜帽下，祠堂微微搖晃的燭火中，那是一張無比年輕乾淨的臉龐。

    他的相貌在陰暗的光線下有些模糊，但卻依舊可以看出對方並不算英俊，那張乾淨的臉龐只能說是清秀。

    最惹眼的是他的氣質。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氣質。

    這一刻，皇甫秋水腦子裏只有四個字。

    風華絕代。

    原來男人也可以用風華絕代來形容。

    他就像是太陽，光芒奪目，在陰暗的祠堂裏，他的渾身彷彿都在發光，完美的如夢如幻。

    皇甫秋水怔怔的看着他，突兀的響起了兩年前自己蹲在他面前給他擦腳的畫面，她想起了對方用腳摩擦着自己的臉龐，有些溼潤，有些溫暖，很羞辱的動作，可她卻沒有半點被羞辱的感覺。

    皇甫秋水的眼眸有些迷醉，繼而變成錯愕，慢慢的變成了吃驚，最後變成了陌生。

    那張臉依舊如此清晰。

    但她卻像是確定了什麼。

    “你...你不是李天瀾。”

    她輕聲道。

    視線中的臉龐確實是李天瀾， 身材，相貌，都完全一致。

    但不一樣的是他實在太過惹眼的氣場。

    她印象中的李天瀾很平靜，但卻在平靜中帶着一種濃烈的自信與渴望，或者說，是野心。

    而眼前的李天瀾...

    他也很平靜。

    但他的平靜無比淡漠，帶着一種真正的無所謂和漫不經心。

    皇甫秋水能夠感受到這種平靜背後的傲慢。

    極致的傲慢。

    那是一種看任何人都是螻蟻的眼神。

    平和，淡漠，威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目空一切。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霸道，內斂到極致，但卻讓人發自內心的敬畏。

    視線中，李天瀾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他可以聽懂對方的話。

    他現在的模樣，或許不是現在的李天瀾。

    但卻是他記憶最深處的東皇。

    巔峯時期的東皇。

    皇甫秋水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又下意識的看了看他身旁的天光。

    天光彷彿已經徹底暗淡下來。

    屬於李天瀾的劍氣還在。

    但屬於十三重樓的劍氣卻變得無比微弱。

    皇甫秋水微微一驚，猛然轉頭：“你對他做了什麼？”

    無聲無息。

    皇甫秋水渾身的汗毛陡然豎了起來。

    視線中一片空空如也。

    除了天光與燭火 ，只剩下一排秋水家族歷代的靈牌。

    而她剛剛看到的李天瀾，早已不知去向。

    皇甫秋水猛然衝出了祠堂。

    她的腳步衝出祠堂的同一時間。

    那道黑影已經離開了秋水市，來到了通天港的陳族舊址前方。

    這裏同樣也有一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