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真假

    你胡說什麼！？”

    納蘭詩影的話音剛剛落下，騎士有些憤怒的聲音陡然響起：“林博士剛剛說過，她還有生命力。”

    她狠狠的瞪着納蘭詩影，臉色扭曲，看上去有些猙獰。

    “但她的身體已經死了。”

    納蘭詩影認真道：“生命力是支撐身體存活的保障，身體存在的情況下，生命力不可能一直流逝，林族的處理方式非常專業，這樣的情況下，她的生命力還在不斷下滑，只能說明她的身體已經死了，那些生命力是這具身體最後的一絲活性，一具死亡的身體，自然留不住體內的生命力，林族現在的做法，等同於是強行留下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如同逆天。”

    騎士的身體猛地搖晃了下，臉色蒼白如雪。

    “還有沒有什麼其他辦法？！”

    林楓亭沉聲道，他根本沒有想到情況會糟糕到這種程度。

    “融合。”

    納蘭詩影平靜道：“這是我可以想到的唯一的辦法，加強她這具已經死亡的身體，將她體內的生機與這具身體暫時融合起來。”

    “這...”

    林楓月嘴角動了動，終於忍不住苦笑道：“我們林族目前沒有這樣的技術，據我所知，所謂的融合技術，是處於理論中的，而且就算我們可以做到這一點，傷者體內的生命力也不足以讓她支撐這具身體了，那些生命力即便對於一個將死之人而言，也是太少了一些。”

    “是的，所以一旦融合成功，我們得到的數據會比現在更差，差很多，那樣的她也會比現在更加接近死亡，但那樣卻可以讓她最後的一點生命力保存在體內。”

    納蘭詩影的聲音愈發冷靜。

    林楓月的額頭上逐漸出現了一抹汗水。

    “比現在的數據更差...”

    她輕輕自語了一聲，臉色有些難看：“這樣的狀態...”

    “非生非死。”

    納蘭詩影緩緩道：“現在僅存的生命力已經不足以支撐她活着，一旦生命力跟身體完全融合的話，生物意義上，她已經不是一個活人，只是沒死而已。”

    “怎麼融合？”

    林楓月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沒時間了。”

    納蘭詩影轉頭看了秦微白一眼。

    “我來之前，夏至阿姨告訴我，你的手中有半份戰神之軀？”

    她輕聲問道。

    戰神之軀。

    林楓亭愣了愣，即便是他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秦微白看了騎士一眼。

    騎士將那個正方形的小盒子從包裏掏出來，遞給了納蘭詩影。

    “你有把握嗎？”

    秦微白凝重道。

    “這不是有沒有把握的問題。”

    納蘭詩影搖了搖頭：“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但是融合之後，她那樣的狀態，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秦微白的語氣近乎質問，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現在的情緒已經相當的敏感激動。

    “最大的區別，就是她沒死。”

    納蘭詩影老老實實的開口道。

    這個解釋當真強大的無以復加，秦微白一時間竟然無話可說。

    她沒死，這是區別。

    但融合之後的傷員，也不算是活着了。

    “我需要的是治好她，讓她恢復過來。”

    秦微白冷冷道。

    “融合之後，只是讓她不至於徹底死亡，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激活。”

    納蘭詩影坦然道。

    “激活？！”

    秦微白眼前一亮：“永生第三代？你們已經成功了？”

    納蘭詩影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眯了眯眼睛。

    她即便對世事再怎麼淡漠，此時也不由得有些好奇，對方能一口叫出002小隊每個人的名字，而且在提到激活的瞬間就可以想到永生第三代這種北海王氏的絕密，她對北海的生物實驗室，究竟有多少瞭解？

    戰神之軀主要功能是融合，翻倍的加強身體承受力。

    而永生三代則是激活生命力，讓生命力翻倍。

    這就是納蘭詩影想到的辦法。

    先用戰神之軀將傷者的生命力與身體融合，再利用永生第三代，徹底激活她體內的生命力，達到預想中的甦醒狀態，隨後是蠻長時間的修養和恢復。

    這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目前半份戰神之軀也只是半成品，只能融合，至於加強身體承受力方面，效果要弱很多，永生三代同樣也有很多很多的技術瓶頸，甚至比戰神之軀的瓶頸還要多。”

    納蘭詩影輕聲道。

    “所以？”

    秦微白眯起眼睛。

    “所以，拖下去。”

    納蘭詩影說道：“先融合，讓她不會死亡，然後就是等待，等待永生的第三代。”

    秦微白身體顫抖了下，沙啞道：“要等多久？”

    “我不知道。”

    納蘭詩影搖搖頭：“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也許更久...”

    她看着秦微白，璀璨的銀色眼眸中竟然有些同情：“那個時候，也許你老了，李天瀾，也老了。但她如今處在密封狀態下，卻可以維持很長時間。”

    “看過科幻電影嗎？一些宇航員可以在飛船探索太空的過程中在的維生倉裏睡上幾十年的時間，並且身體機能不會退化，容貌不會改變，那段沉睡的時間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納蘭詩影輕聲道：“現在我們沒有這樣的科技，但這個營養倉卻可以接近到這種程度，加上戰神之軀和她如今的奇特狀態，只要營養倉不斷，她至少可以沉睡數十年的時間而不會有什麼變化，我想那個時候，永生三代再怎麼困難，也應該研制成功了。”

    沒人說話。

    所有人都沉默着。

    這個方法是可行的。

    但關鍵是，秦微白等不等得起，沉睡在營養倉裏的人等不等得起，李天瀾等不等得起。

    一覺醒來，也許已經過了無數個時代，牽掛的，深愛的，在意的所有人都已經垂垂老矣，甚至變成了黃土，變成了歷史。

    這是什麼感覺？

    無論對於等待的人還是對沉睡的人來說，這都是一種難以想象的殘忍。

    秦微白站在那，沉默了很長時間。

    “不會那麼久的。”

    一道有些疲憊的聲音突然響起，林楓亭看着納蘭詩影：“永生三代目前突破不了技術瓶頸，是因爲沒有足夠的永生，也就是缺少幾樣核心的材料。”

    他的語氣有些低沉：“我會想辦法拿到這些材料的加快你們的研究進程的。”

    他會想什麼辦法，所有人都知道。

    要麼去找，要麼去搶。

    只能如此。

    納蘭詩影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話，只是看着秦微白。

    秦微白也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納蘭詩影才輕聲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時間不能拖延，傷者體內的生命力每時每刻都在流逝，決定的越晚，融合之後她的狀態也就越差。”

    林楓亭看了看秦微白，又看了看納蘭詩影，微微皺眉，沒有說話。

    秦微白擡起頭，目光慢慢的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良久，她才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她緩緩轉身，走出了實驗室。

    她的背影依舊窈窕而完美，但卻像是披上了一層疲憊的外衣。

    我知道了。

    納蘭詩影愣了愣，站在原地。

    小實驗室的房門緩緩關上。

    納蘭詩影轉頭看了看林楓亭。

    林楓亭眯着眼睛，也在看着他，他的眼神極爲犀利，像是帶着溫度，但又蘊含着冰冷的鋒芒。

    納蘭詩影下意識的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的心有些亂了。”

    林楓亭慢慢的開口道，審視的目光不斷的落在納蘭詩影身上。

    “我可以理解。”

    納蘭詩影深深呼吸，語氣依舊平靜。

    “但我沒有。博士，我能理解你的立場，但謊言在這裏全無意義，你明白嗎？”

    林楓亭的聲音愈發溫和。

    “我說的都是實話。”

    納蘭詩影的手指微微一顫：“她的情況確實很嚴重。”

    “我知道這一點。”

    林楓亭淡淡道：“這是事實，但永生第三代，未必就需要讓等她的人等待一輩子，或者說，是她需要的永生第三代未必需要等一輩子，半成品的戰神之軀可以讓她穩定下來，那麼接下來需要的三代永生，也不一定是成品對不對？”

    納蘭詩影沉默了一會，平靜道：“我會盡力。”

    林楓亭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平靜，也很深沉。

    納蘭詩影不再說話。

    林楓亭點了點頭，離開了小實驗室。

    他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但如果真相是如此的話，他也能夠理解，納蘭詩影，002小隊，戰神之軀，這些都是北海王氏的誠意，或許不是所謂的救贖，但確實是想要自保，李天瀾一旦走出荒漠監獄，東皇宮的發展在短時間內將無可遏制，李天瀾如果走上巔峯的話，北海王氏只能低頭妥協，那麼此時躺在這裏的傷員，就成了東皇宮和北海王氏之間最大的障礙。

    這些誠意，都是北海王氏企圖削弱這個障礙的手段。

    至於過程，北海王氏可以選擇，甚至可以掌控。

    讓傷者恢復是過程。

    但這樣的話，即便她恢復過來，李天瀾心裏恐怕還是會有芥蒂。

    如果不讓她恢復，但卻給李天瀾足夠的希望呢？

    比如時間，比如拖延。

    讓她恢復過來，等於主動妥協，將主動權交到了李天瀾手裏。

    而不讓她恢復，無限期的拖延下去，但卻又能讓李天瀾看到對方恢復的希望，這樣等於主動權一直都在北海王氏手裏。

    李天瀾會妥協。

    只能妥協。

    林楓亭的臉色有些陰沉。

    如果這是真的。

    他可以理解北海王氏這麼做的動機，但卻不會接受。

    而這之間的真假，無疑是最不好界定的。

    他默默的想着，關上門，來到了那個巨大的玻璃罩前。

    秦微白正站在那，擡頭仰望着玻璃罩內那個強勢過強大過榮耀輝煌過如今卻不能掌控自己命運的女子，怔怔出神。

    林楓亭站在那看着，很久都沒有動一下。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近乎凝固的畫面裏，秦微白伸出手，輕輕敲了敲面前的玻璃罩，緩緩道：“我知道你這麼做的原因。”

    她的聲音輕柔的近乎呢喃：“你結束了一切，試圖逃避你一直不想面對的，因爲你擔心天瀾會恨你。”

    她沉默了很長時間，看着裏面毫無反應的女人，輕聲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就這麼死了，當天瀾發現真相的時候，他該去恨誰？恨他自己嗎？”

    她纖長白嫩的手指用力的壓着玻璃罩，整個人的手掌都因爲過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我希望你恢復過來。”

    她低聲道：“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