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流星·蝴蝶·劍（14）

    當那片席捲天地的劍氣風暴籠罩摩爾曼斯全城的時候，江上雨的身影出現在了距離摩爾曼斯不遠的一座小鎮裏。

    小鎮的規模不大，但位置極爲巧妙，北方臨海，南面靠山，向西就是摩爾曼斯，一條新修沒有多久的公路貫穿全鎮，格局簡單大氣。

    小鎮中央的主幹道上有一座教堂。

    渾身上下酒意瀰漫的江上雨依舊拎着酒壺，走到了教堂的鐘樓上坐下，看着前方，想着接下來的談判，靜靜的等着，偶爾小口喝一口烈酒。

    他喝酒很剋制，原先的醉意已經被深寒的冰風驅散，他看着道路的遠方，格外耐心。

    雪國的軍隊已經撤退，而且不是朝這個方向。

    從地形上來說，對於所有想要在最後入場的勢力而言，這裏都是進入摩爾曼斯最好的道路，甚至可以說是必經之路。

    畢竟雪國即便是撤退，那也是數萬乃至十多萬的大軍，最後入場，爲的就是保存實力，沒有人原意去撞上那羣潰兵。

    所以江上雨堅信自己可以等到自己要等的人。

    柳生滄泉已經離開，他要去哪江上雨已經不關心，決戰到了這一步，那位東島的劍聖離開太久，疾風御劍流的精銳必然已經全軍覆沒，沒了牽掛，柳生滄泉自然沒有去拼命的理由，但摩爾曼斯還是要去的。

    江上雨靜靜思考着眼前的局勢。

    這一日是這個時代的終結日。

    亦是黑暗世界的凋零之始。

    一片荒蕪中，江上雨看不清最終的結果如何，沒有人可以看清，但想必這一日過後，無敵境甚至驚雷境的高手都會變得極爲重要。

    柳生滄泉是一步好棋。

    以疾風御劍流近半的精銳取信李狂徒，讓李狂徒一直抱着希望留在摩爾曼斯，疾風御劍流已經發揮了全部的作用，但柳生滄泉仍有任務。

    他還是要回到摩爾曼斯。

    不是入場參戰，而是悄然潛伏。

    東島的劍聖會變成終局時的此刻，帶着絕對的變數。

    夜風吹過去。

    江上雨的身影隨着風轉過去，看着摩爾曼斯的方向。

    那意味着這個時代真正的巔峯的劍光至高無上，席捲一切。

    江上雨輕輕笑了笑，喃喃自語道：“你會不會死？”

    他平和的眼神逐漸變得凌厲起來：“你又能怎麼活？”

    烈酒被他灌入嘴裏，他抹了抹嘴巴：“都去死好了。”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凜冽的風聲中，江上雨掏出手機看了看號碼，接通後笑着叫了聲爸。

    “小雨，你那邊怎麼樣？”

    江山的語氣中透着疲憊，甚至不敢有什麼期待。

    江上雨在到達雪國的當天被襲擊失蹤， 一直到第二天，江山才跟兒子取得了聯繫，這些日子以來，他可以說是時時刻刻的在關注着雪國的局勢，中洲最年輕的無敵級戰力之一，雪舞軍團次帥。

    這一切聽起來都是那麼回事，可大勢之下，無敵境亦如螻蟻，東歐亂局蔓延至今日，黑暗世界神榜與聖榜的高手已經隕落大半，所謂的無敵級戰鬥力參與其中，能做什麼？

    “雪國退了。”

    江上雨沉默了一會，笑了起來：“東城大帥還是很有力度的，沒了雪國，戰爭的規模會縮小，但也會更爲慘烈，不過這跟我無關啊。”

    他的笑意輕鬆柔和：“爸，放心吧，我又不進戰場，現在我距離摩爾曼斯還很遠，看着就好了。”

    他繼續看着前方。

    視線很遠的地方出現了一道車燈。

    車燈照射過來，在黑暗中不斷閃耀着。

    “爸，我近期會回國。”

    江上雨的表情變得愈發滿意，他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人，這一切簡直就是完美：“我現在要見個很重要的人物，先掛了。”

    江山嘆息着掛斷了電話。

    江上雨喝完最後一口酒，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躍下鐘樓，迎着前方的車燈走了過去。

    車燈越來越近。

    這是一排規模並不大最多只有數百人的車隊。

    幾十輛車，似乎因爲一直在趕路，車身上佈滿了灰塵，風塵僕僕，他們駛入小鎮的主街道，沒有絲毫減速，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衝向摩爾曼斯的方向。

    無論是規模還是別的什麼，這都符合江上雨的預期。

    所以他徹底放下心來，走上了街道中央，攔在了車隊面前。

    刺眼的車燈陡然照耀過來。

    江上雨輕笑着微微躬身，以示尊重。

    剎車的聲音響起。

    最前方的越野車在即將撞到江上雨的時候停下。

    江上雨保持着躬身的姿勢，一動不動。

    車門打開。

    沉重的腳步聲踏足地面。

    一道極爲沙啞的聲音響起：“你是誰？”

    江上雨有些愕然的擡起頭。

    刺眼的燈光中，他看不清對方是誰，只能感受到一個大概的輪廓。

    但在他的印象和情報中，有資格做頭車的，不應該有這樣的人。

    “江上雨？”

    一道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優雅，陰柔，慢條斯理，從容不迫，他的聲音帶着笑意和陰冷：“真是難得。”

    江上雨皺了皺眉。

    前方的車燈熄滅。

    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開門下車，站在了江上雨面前。

    青年一身獵裝，相貌英俊，他的氣息太過陰柔，甚至可以說是陰冷，整個人就像是一條潛伏在潮溼密林中的毒蛇，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氣質有些不妥，所以他在上脣留了鬍鬚，多少帶了點陽剛之氣，幾乎要比江上雨高了半個頭的他走到江上雨面前，一舉一動，都帶着一種極爲冰冷的霸道。

    面對着這位中洲新晉的雪舞軍團次帥，無敵境戰鬥力，青年微微低下頭，語氣中全部都是居高臨下的嘲弄：“竟然在這裏看到了你，你敢攔我的車，這是要做什麼呢？”

    江上雨看着面前的青年，沉默下來。

    他總不能說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人了？

    但他確實等錯了人，而且錯的有些離譜。

    眼前的青年他認識，黑暗世界不認識他的人甚至都不多。

    在北海王氏的帝江被雪藏，李天瀾不曾建立新的武道成爲元帥之前，眼前的青年一直都是所有人公認的黑暗世界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

    是整個黑暗世界年青代的第一高手。

    南美蔣氏少族長，無敵級戰力，蔣國儲！

    在蔣千頌失蹤並且被逐出南美蔣氏後，蔣國儲如今已經正式成爲南美蔣氏的族長，似乎早在幾年前，他就已經有了隨時跨入無敵境的實力，只不過爲了今後更高的成就，他才一直壓制着磨練自己，不曾突破。

    江上雨眨了眨眼睛，輕輕嘆息，無奈道：“怎麼是你？”

    蔣國儲挑了挑眉，還不曾說話，就猛然擡頭。

    江上雨幾乎是跟他同一時間擡起頭，望向摩爾曼斯的方向。

    視線中那片攪動着天地的劍意風暴陡然間朝着這邊瀰漫過來，那是最自然的擴散，無數的劍意涌入平原，進入汪洋，巨大的潮聲瞬間震動，涌上高空，冰川被生生撕裂，那真正舉世無敵的劍氣中，天地變得無比幽暗，璀璨的銀光劃破長空，在蓋世的劍意中筆直向前，破碎蒼穹。

    幽暗的光芒帶着雷霆在上升。

    高空之上碧光閃爍。

    雙劍合璧。

    江上雨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有些錯愕，繼而變得陰沉冰冷。

    雙劍合璧。

    李狂徒。

    陰影撕裂。

    碧落黃泉。

    雙劍合璧...

    那道劍光對他而言太過熟悉。

    他完全沒有想到，他要等待的人不曾出現，反而先一步到了摩爾曼斯，而不該來的人卻出現在他面前，在給他添堵。

    這算什麼？

    他的眼神死死頂着遠空的那道碧光。

    碧色的光芒在上升，隱約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十方絕域的領域。

    真的是你...

    江上雨眼神有些複雜。

    你爲什麼會做出跟當年不一樣的選擇？

    他沉默着，半晌都不曾說話。

    他來這裏，是在等離兮，等崑崙城的車隊，在那個龐大的計劃中，離兮是必不可少的一環，也是最關鍵的一環，今夜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會是他接觸離兮的第一步，就如同三年多前在東島，他第一次接觸疾風御劍流一樣。

    可離兮不曾出現在這裏，反而出現在了摩爾曼斯。

    他與李狂徒雙劍合璧...

    這同樣也意味着他放下了一切，崑崙城的精銳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果離兮一人趕路的話，這裏自然就不再是必經之處。

    他搖了搖頭，輕輕嘆息。

    “摩爾曼斯很熱鬧。”

    蔣國儲若有所思的朝着遠方看了一眼，他看着江上雨，表情有些玩味：“怎麼，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沒有。”

    江上雨搖了搖頭，轉身：“告辭。”

    “你攔住了我的車隊，浪費了我的時間，應該付出一些代價。”

    蔣國儲看着江上雨，笑的有些猙獰：“中洲未來的天驕人選之一？真是想不到，你會主動送上門來。”

    江上雨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我現在心情很不好。”

    他一點點的轉過身：“真的很不好，確切的說，是有些糟糕。”

    他向前走了一步：“你想成爲我的出氣筒嗎？”

    蔣國儲眼神猛然一凝，斷喝道：“殺了他！”

    “轟！”

    安靜的小鎮中陡然爆發出一片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無數的光芒在火光裏瘋狂搖曳，連綿的慘叫響起了一瞬，隨即瞬間消失。

    無數的火光與爆炸中，一道高大的身影毫不猶豫的轉身逃亡，他的一條手筆已經徹底下垂，跑的無比狼狽。

    江上雨站在原地，在燃燒的火光中看着對方逃跑的方向，面無表情的沉默了很長時間。

    地面上屬於南美蔣氏的屍體燃燒了很久。

    江上雨在小鎮的公路上緩緩轉身，看着摩爾曼斯的方向，喃喃自語道：“萬里晴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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