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到白首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小舞字數:7338更新時間:24/06/29 16:06:50
    清醒。

    昏迷。

    意識在死寂與微光之間來回搖擺着,耳邊直升機旋翼呼嘯的聲音時斷時續,劇痛從心口自上下蔓延,到頭頂,到腳底,強烈的疼痛將身體包圍,隨後又變得麻木。

    無形的力量似乎正在極力的分解着身體,就像是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身體變得支離破碎,變得血肉模糊。

    古行雲不能動。

    但意識卻在拼命掙扎着。

    進一步是生命。

    退一步是死亡。

    古行雲再一次睜開了眼睛。

    視線中依舊是有些昏暗的機艙。

    機艙裏燈光微弱,所以視線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鮮血從嘴角涌出來,一片溫熱,隨即又變得冰涼。

    古行雲恍恍惚惚。

    機艙裏微弱的光似乎如此刺眼,強烈的疼痛和麻木感佔據着他所有的意識,他的心神恍惚,仿若隨時都會墜入永恆的黑暗。

    古行雲下意識的抓住了身旁的座椅,用盡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脣齒間一片麻木,他錯估了自己的力量,直接將舌頭咬破,鮮血灌入嘴裏,又被他吐出來,不同於身體上的劇痛頓時讓他的意志爲之一振。

    “你醒了。”

    一道聲音在他耳旁響起。

    有些模糊的視線中,古千川的臉龐逐漸變得清晰。

    古行雲看着他。

    他的臉龐在劇烈的疼痛中徹底扭曲起來,顯得猙獰可怖,但他的眼睛極亮,那是一種冷漠而警惕的眼睛,就像是鑲嵌在一副鬼臉上面的兩點寒星。

    古千川也在看着古行雲。

    他的臉色平靜,眼神平靜。

    只有平靜。

    直升機在高空呼嘯着飛向西北。

    崑崙城中兩個最有力量的男人靜靜的對視着。

    “你傷的很重。”

    不知多久,古千川才主動開口,他的聲音失去了以往的恭敬,說話的時候,他的頭偏了過去,看向別的方向。

    古行雲看不到他的眼神。

    嘴巴裏依舊是一片腥甜與溫熱,他的聲音有些含糊短促:“在哪?”

    這話問的有些莫名。

    古千川卻懂他的意思。

    “我們在回崑崙城的路上。”

    崑崙城。

    回崑崙城!

    古行雲原本有些模糊的意識驟然一驚,整個人再次變得清醒:“不行!不能回!”

    古千川怔了怔,疑惑的看着古行雲。

    古行雲喘息聲逐漸急促,只是用力重複着:“不能回去。”

    崑崙城。

    那是他一生最榮耀的成就,以往也是他最心安的地方。

    可他現在這個狀態,崑崙城對他來說卻是最危險的地方。

    古千川逐漸明白過來。

    他隱約知道了古行雲爲什麼不想回去。

    因爲離兮還在崑崙城。

    離兮。

    那位二十多年來幾乎沒怎麼走出崑崙城的城主夫人。

    身爲崑崙城的大長老,古千川很清楚古行雲和離兮之間的關係並不和睦。

    但卻不曾想到兩人的關係會僵硬到這種程度。

    古行雲重傷之時卻不敢回家。

    他在怕什麼?

    古千川突然覺得古行雲有些可憐。

    他不明白這樣的夫妻有何意義。

    “不回崑崙,難道去幽州嗎?”

    古千川看着古行雲問道。

    古行雲頓時沉默下來。

    他是中洲戰神,但在重傷無力的情況下去幽州,情況甚至比回崑崙還要危險。

    他顫抖的伸出手, 僵硬麻木的手臂費力的伸入懷中,在自己的衣服夾層裏面撤出了一個鈕釦。

    鈕釦很小,很精緻,在幽暗的機艙裏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古行雲似乎想要用力捏碎鈕釦,但他的手掌抖了抖,於是鈕釦落在了地上,滾動着落在了古千川身前。

    古行雲有些渙散的眼神陡然凝聚起來。

    古千川眯起了眼睛。

    旋翼的呼嘯聲依舊充斥在機艙裏面。

    但機艙的氣氛突然間變得有些詭異。

    古千川撿起面前的鈕釦,看着古行雲,若有所思。

    古行雲靜靜的看着古千川,沉默良久,才淡淡道:“拿來。”

    古千川不動。

    他看了古行雲很久,才突然問道:“爲什麼?”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背後的含義卻非同尋常。

    爲什麼。

    爲什麼要給你?

    如果你死了,我就是崑崙城的城主。

    那麼...爲什麼?

    崑崙城內部並不和睦。

    城主和大長老之間的勾心鬥角也並不是什麼祕密。

    古行雲和古千川對彼此想要什麼也都是心知肚明。

    在這樣的環境裏,藏着掖着都沒什麼必要。

    古千川就想問一句爲什麼,這不算撕破臉皮,但如果古行雲給不出答案的話,後果比兩人撕破臉皮還要嚴重的多。

    “我不能死。”

    古行雲平靜道,他的臉色愈發晦暗。

    司徒滄月的一擊落日幾乎是完全轟在他身上,他能逃出來讓古千川帶着他離開臨安就已經算是透支潛能,以他現在的狀態,不要說是古千川,就是個普通人都能輕而易舉的幹掉他。

    可他的眼神卻變得鎮定下來,甚至有些從容。

    “爲什麼?”

    古千川還是這個問題,但卻是不一樣的意味。

    “我死了,你的實力夠坐鎮崑崙城嗎?”

    古行雲笑得有些譏諷:“如今你的實力不要說神榜,聖榜前十都勉強,我死之後的崑崙城,你守不住!”

    他的話直白的不留絲毫情面。

    古千川眼神中閃過一抹憤怒。

    “眼下的結果對你來說是最好的。”

    古行雲眼神黯淡,他的氣息越來越虛弱,喘息也開始變得粗重:“我傷勢極重,但卻不會死,我自己也不能確定會不會成爲第二個夏至,我養傷的時間,崑崙城的權勢都在你手裏,只要我不死,對外界來說就是一個震懾,崑崙城,咳...崑崙城會一直存在,這樣的結果有什麼不好?”

    他看着古千川,嘲弄道:“你現在的實力,死戰之下,甚至都不會是北海王氏帝江的對手,憑你自己,你守得住崑崙城嗎?”

    他與古千川之間最大的不和就是在於崑崙城的權勢。

    他不想看着崑崙城消失破敗。

    古千川也不想。

    所以兩人之間的談判都是相當有誠意。

    “你說的有道理。”

    古千川沉思良久,才點了點頭。

    他將手裏的鈕釦交給了古行雲。

    古行雲已經沒有力氣捏碎鈕釦,乾脆放進嘴裏咬碎,伴隨着鈕釦裏清涼的液體一起吞了下去。

    古千川看着古行雲服藥。

    藥物的效果立竿見影,古行雲雖然依舊虛弱,但呼吸卻逐漸開始變得平穩起來。

    古千川知道古行雲吃的是什麼。

    嚴格來講,這同樣是永生藥劑。

    只不過是屬於中洲政府的永生藥劑。

    這是在北海王氏數百年前第一次研究出永生藥劑的時候,中洲跟北海王氏交易過來的永生藥劑。

    中洲將永生藥劑分解,隨後加入了大量的名貴藥材,最終變成了古行雲服用的療傷聖藥。

    這種東西同樣是以生命力爲基礎,但卻不會延長生命,而是無限擴大傷勢的恢復速度,這是中洲戰神的專屬聖藥,一顆鈕釦裏雖然只有一滴,但卻相當於是一條命。

    “你有什麼打算?”

    古千川看着再一次變得昏昏沉沉的古行雲,眼神閃爍。

    “你會怎麼安排我?”

    古行雲扯了扯嘴角,語氣低沉。

    這一次的傷勢確實極重,古行雲不知道自己多久可以恢復,他甚至不能確定自己還會不會保持無敵境的戰鬥力,他養傷的這段時間,他就算不情願,也必須要將崑崙城的權力交給古千川。

    古千川掌握了大權,肯定不會讓他留在外面。

    他養傷的這段時間,基本上等同於是被古千川軟禁了。

    有朝一日他的戰鬥力恢復的話,古千川如果幹的不錯,他再想拿回城主的權力,也不是這麼容易的。

    崑崙城說起來是城,但崛起時間太短,底蘊不足,看起來完全就像是一個家族,家族裏面,城主並非一定是實力最強的,關鍵是看誰掌握了家族的權力。

    “我在銀州有片莊園,環境不錯,城主如果不願在崑崙城,就去那邊養傷吧。”

    古千川沉默了一會,輕聲道。

    他的語氣極爲誠懇。

    古千川嘴角扯了扯,淡漠道:“好。”

    他確實不願意呆在崑崙城,在沒有戰鬥力的情況下,想到崑崙城,他都會覺得恐懼,與其如此,還不如接受古千川看似是一片好意的軟禁。

    “你還有什麼要求?”

    古千川認真的問道。

    古行雲想了想,平靜道:“一個人總是沒什麼意思,讓傾城陪我吧。”

    離傾城。

    古行雲與離兮的女兒。

    也是離兮的逆鱗,只要將離傾城控制在身邊,古行雲就不擔心離兮會做什麼。

    古千川也不需要擔心。

    所以他點了點頭,笑呵呵道:“很周到。”

    古行雲點了點頭,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精神卻再也支撐不住,又一次昏迷過去。

    直升機劃過夜空,飛向西北。

    越過高山,路過大湖,空氣逐漸冰冷。

    當古行雲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崑崙山仿似萬年不變的白雪已經近在眼前。

    他有了些精神。

    但強烈的虛弱感卻越來越明顯,以至於讓他掙扎着坐起來都是勉強。

    “到了?”

    古行雲聲音嘶啞的問了一句,腦子懵懵的,頭痛的厲害。

    “到了。”

    古千川點了點頭:“我已經安排下去了,傾城一個小時前已經乘坐直升機去了銀州。”

    “好。”

    古行雲點了點頭,看着窗外已經出現在視線中的崑崙城,他的內心多了點底氣。

    直升機在崑崙城的小型機場降落。

    古千川不動聲色的攙扶着古行雲回到他自己的住處。

    崑崙天寒。

    古行雲的居所火爐燒的很旺, 室內溫暖舒適。

    古行雲在沙發上坐下來,喘了口粗氣,淡淡道:“我在這裏多留幾天,等這次的事情徹底解決後,我馬上出發去銀州。”

    這次的事情無疑是與北海王氏合作刺殺李鴻河的事情。

    李鴻河如果死在臨安,那什麼事情都不會有。

    李鴻河沒死,那就是軒然大波。

    古行雲和古千川中途退場,他們現在甚至還不知道這場刺殺的結果。

    “你去吧。”

    古行雲看了一眼古千川,語氣淡然。

    古千川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古行雲坐在沙發上看着古千川的背影。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似乎泯滅了所有的溫度。

    暫時將崑崙城大權交出去又如何?

    這次跟司徒滄月一戰,兇兵落日會落在古千川手裏又能如何?

    只要他可以恢復,無論兇兵還是權力,都是他的。

    古行雲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喃喃自語道:“還是太嫩了。”

    ......

    古千川剛剛跨出大門,一道絕美的白影就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古千川愣了愣,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神有些閃爍。

    女子的容顏極美,一身白裙,眉目如畫,她的髮絲梳理的整齊而柔順,如瀑的長髮上似乎夾雜了雪花,髮梢顯得有些斑白,但這卻並沒有讓她的魅力減弱,反而讓她看上去更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天姿國色用在面前的女人身上是如此的恰到好處,女人美到了極致,就如同鋪展在雪中的一副色彩濃烈的水墨畫,讓人過目難忘。

    “嫂子。”

    古千川沉默了一會,微笑着打了聲招呼。

    眼前的女子,最起碼現在,還是崑崙城的女主人,無論是名義上,還是實際上。

    儘管她從來不曾對崑崙城的內部事務發表過任何意見,但她的身份卻不會有任何人質疑。

    離兮。

    崑崙城的城主夫人,古行雲現在唯一的妻子。

    “傾城呢?”

    離兮攔在古千川身前,直截了當的問道。

    她的聲音清脆甚至可以說是悅耳,語速也很快,但說出來的話卻總是讓人覺得怪異。

    她的語氣似乎很急躁,但聲音中卻偏偏沒有任何情緒。

    這不是僵硬機械。

    而是一種近乎空洞的麻木。

    這明明是一位用任何華麗辭藻形容都不過分的絕代佳人,但卻沒有任何的靈氣。

    華麗的外表下,只有空洞,只有麻木。

    “我安排傾城去外面玩玩。”

    古千川微笑着:“這是城主的意思。”

    “傾城呢?”

    離兮又問了一遍。

    古行雲不動聲色,只是搖了搖頭,輕聲道:“城主在裏面。”

    他側身讓開了道路。

    離兮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進了古行雲的院落。

    古千川轉頭看着離兮在風雪中飄搖的白裙,眼神玩味而陰冷。

    古行雲因爲重傷而不敢回崑崙城。

    直到掌控了離傾城才敢回到這裏。

    他怕的,無疑就是他的夫人離兮。

    自己與古行雲不和。

    但即便這樣,他寧願相信時刻想要跟他爭奪崑崙城控制權的自己也不願意相信離兮。

    夫妻?

    呵,這樣的夫妻,算什麼夫妻?

    離兮從院落走進了室內。

    古行雲依舊靠在沙發上,他只是隨意掃了離兮一眼,身體動都懶得動一下。

    “傾城呢?”

    離兮直接問道。

    在崑崙城,她幾乎從來都不跟古行雲說話,就算偶爾開口,也是直截了當。

    “傾城應該去外面走走,總是呆在崑崙城,對她沒有好處。我接下來幾年應該有時間,我會將她帶在身邊交到她的。”

    古行雲不鹹不淡的說道。

    離兮靜靜的看着古行雲。

    “你受傷了。”

    她說道。

    她的語氣不是作爲妻子的擔憂,也不是作爲仇人的快意,平淡的,空洞的,麻木的讓人聽了渾身難受。

    “重傷。”

    古行雲笑了笑,他的眼神有些冷,語氣也帶着些怒氣:“落日的全力一擊,呵呵,哈哈,司徒滄月,那個賤人!賤人!”

    離兮的嬌軀悄然震動了一下。

    兇兵落日的全力一擊...

    她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很多年前,她曾經親眼看到另一把兇兵近距離全力轟擊在另一名女子身上。

    滔天的劍意和流光之中,兇兵破碎,無敵寂滅。

    那把兇兵,叫無盡長空!

    落日的威力不如無盡長空。

    但同樣,古行雲的實力也不如那個震碎了無盡長空的女人。

    “你會死嗎?”

    離兮平靜的問道。

    “我不想死。”

    古行雲搖了搖頭。

    離兮終於明白過來女兒離開崑崙城是怎麼回事。

    她的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了一絲帶着明顯情緒的冷笑和嘲弄:“所以你讓古千川帶走了傾城?你控制傾城,是怕我趁着你重傷的時候殺了你?”

    “你殺了我,傾城也會死。”

    古行雲很平靜的看着離兮:“你捨得殺我嗎?”

    離兮眼神中驟然爆發出一片怒氣和鄙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用你自己的女兒威脅你的妻子。古行雲,你算什麼男人?你就是個王八蛋!虛僞,噁心!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個男人!”

    王八...

    噁心...

    不配做男人...

    二十多年來,這是離兮對古行雲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但這句話卻像是最鋒利的刀子,一下子狠狠穿透了古行雲壓抑了多年的怒氣和怨毒。

    他儒雅的面孔一瞬間變得扭曲,整個人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離兮一動不動。

    古行雲雙眼通紅,一把掐住了離兮修長白嫩的脖頸。

    “我是王八?我不配做男人?那你說誰是男人?啊?說啊!賤人,你也是個賤人!”

    “啪!”

    狀若瘋魔的古行雲一巴掌狠狠抽在離兮的俏臉上:“誰是你心裏的男人?李狂徒嗎?他當年幹的你很爽是不是?聽說你跟司徒滄月一起伺候過他?不要臉的賤人!我哪點不如她?說啊,你給我說!”

    離兮被一巴掌抽翻在地上。

    她的臉龐紅腫,但卻仍舊仰着頭,一臉鄙夷的看着古行雲。

    那是一種雖然狼狽但卻依舊不願意妥協退讓的高傲。

    古行雲似曾相識的高傲。

    那個時候。

    那些年。

    他曾親手將這個女人送到了那個年輕天驕的身邊。

    她就是如此高傲的站在對方身邊,猶如女神一樣俯視着所有人。

    也包括古行雲自己。

    古行雲雙眼愈發猩紅,死死的盯着離兮。

    “你算個男人?”

    離兮擦拭着嘴角的血跡,眼神中全部都是鄙夷。

    “我不算男人?”

    古行雲狂笑起來:“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清楚嗎?傾城是怎麼來的,你不清楚嗎?”

    離兮臉色慘白。

    她顫抖着站起身,一字一頓,冷冷道:“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給你生下了傾城。”

    “啪!”

    暴怒中的古行雲又一巴掌抽在離兮的臉上。

    “後悔?”

    他冷笑着看着跌倒在地上的離兮:“給我生女兒你後悔,給李狂徒生女兒你就不後悔了嗎?別忘了,當年是你親手殺了那個孽種,也是你親手殺了李狂徒!後悔?你有什麼資格後悔?你這個賤貨!”

    “哈...”

    離兮冷笑着吸了口氣:“把自己的女人送給對手,心甘情願的帶了多年的綠帽子,你很得意?我是賤人?當年你讓我接近他的時候怎麼不說?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你只要活着,頭上永遠都有綠色,你得意什麼?”

    “我得意什麼...得意什麼...”

    古行雲臉色慘白,他的嘴角再次涌出鮮血,但整個人卻變得亢奮起來。

    他猛地伸出手,拽住了離兮的頭髮,將她生生拽到了窗外。

    窗外是不變的風雪。

    黎明破曉。

    崑崙城一片微光。

    “看看!”

    古行雲指着窗外:“這些都是我的,崑崙城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我擁有整個中洲特戰系統,我得意什麼?你說我得意什麼?”

    “用綠帽子換來的一切, 真值得得意?”

    “他死了!”

    古行雲一臉的暴怒,獰笑道:“他已經死了!是你殺的,我所有的恥辱,都已經洗乾淨了!”

    離兮跌坐在地上。

    她的臉頰高高的腫起來,一臉慘淡。

    那是沒有任何希望的絕望與麻木。

    “這是你們應該做的,你不應該拿這些來侮辱我。”

    古行雲不停的喘着粗氣,他看着坐在地上的離兮,眼神變得有些恍惚。

    他在離兮身前蹲下來,伸出手去摸離兮的臉龐。

    所有的暴躁在他臉上完全消失,他的聲音說不出的溫柔:“是不是打疼你了?你不該激怒我的。”

    離兮眼神空洞的看着古行雲。

    這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早已無話可說。

    早在當年她被父親帶着走進這片雪山的時候,她就已經沒有選擇。

    一步錯,步步錯。

    直到今日,她驀然回首看着自己的來路,才發現自己一路所過,在光鮮亮麗和孤獨沉寂之中,所沉澱的竟然全部都是罪孽。

    “只要你肯聽話,你父親,傾城,都會沒事。知道嗎?”

    古行雲輕輕摸着離兮紅腫的臉龐:“黑暗世界最近不平靜,古千川實力太差,必要的時候,你要爲崑崙城出手,做我該做的事情,能不能做到?”

    離兮麻木的點了點頭。

    “去吧。”

    古行雲笑呵呵道:“有機會的話,替我殺了司徒滄月,賤人都該死,對吧?”

    離兮沒有說話,站起身麻木的走了出去。

    古行雲眯起眼睛看着她的背影。

    離兮的長髮飄了起來,髮梢似乎依舊帶着雪花,一片蒼白。

    美人已經白髮。

    古行雲有些恍惚,有些自嘲。

    不相依,到白首。

    白首相知猶按劍,不過如此。

    如此夫妻,哪怕榮華富貴權傾朝野,他在她身邊得到的,依舊只有空洞和孤寂。

    離兮拉開了門。

    崑崙城的窗外已是清晨。

    風雪依舊在飛舞,帶着絕望的冰冷與森寒,似是永恆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