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只餘專注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小舞字數:4826更新時間:24/06/29 16:06:50
    無數年來,中洲的黑暗格局始終都極爲穩定。

    瑤池,蜀山,修羅道,大道凌空寺,大大小小的勢力都有各自的風流,但真正站在巔峯的,二十年前,是北海王氏和李氏。

    近二十年來,則是北海王氏和崑崙城。

    嘆息城與世無爭,而且論綜合實力和底蘊的話,比起北海王氏和崑崙城確實差了不是一點半點,所以即便嘆息城內同樣有無敵,甚至有兇兵,但在衆人眼中,中洲依然是北海王氏與崑崙城在把持大局。

    中洲是黑暗世界的禁區。

    這是所有超級勢力都知道的事情,深不可測的北海王氏,強勢鐵血的李氏,八面玲瓏的崑崙城,無論是誰站在中洲特戰系統的至高點上,他們對外的態度都是驚人的一致。

    那就是排斥。

    中洲拒絕任何外來的超級勢力進入中洲,多年以來,各大勢力雖然不可能真的在中洲毫無根基,但確實也沒什麼建樹,堂堂南美蔣氏,一門三位無敵,何等彪炳?在中洲也不過就是擁有幾個類似於會所的行宮而已,甚至還一年到頭冷冷清清。

    這種一致對外,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絕對恐怖的高壓。

    也正因爲此,李天瀾才聽到軍師的話後才會如此的意外。

    輪迴宮真正的根基,竟然是在中洲?

    “你們如何瞞過北海王氏與崑崙城的?”

    李天瀾看着軍師的眼睛,認真的問道,如果說之前,輪迴宮能夠安穩是因爲王天縱和古行雲沒怎麼將輪迴宮放在心上,那麼已經展現出絕強實力的輪迴宮在跟中洲漸行漸遠後,對方不可能會沒有行動。

    可結果他們所謂的行動,竟然只是封掉了秦微白的一個先秦國際集團。

    這說明他們不是不想動,而是真的沒有察覺到中洲的變化。

    是輪迴宮的佈置太過天衣無縫?

    亦或是這所謂的根基,其實小的根本讓人無法注意?

    “我們沒有總部。”

    軍師的回答簡單而直白。

    沒有總部,就不怕別人察覺,這像是個理由,但卻又不像是理由。

    “刀的存在一直很隱蔽,之所以沒有被人察覺,其實還是因爲這些年來這些資源一直沒有怎麼被動用過,一切正常,自然就不會有異常。”

    軍師看着李天瀾,他的臉龐遮擋在斗篷後面,只是隱約現出了一個有些清瘦的輪廓:“輪迴宮如今表面上已經退出中洲,起碼在中洲之內,我們暫時不會是某些有心人的目標。他們現在的目標是你。”

    李天瀾沉默不語。

    “這幾天這裏熱鬧啊,前前後後的來了三批人,看來你活着的事情真的刺激到了一些人,以至於讓他們坐不住了,都想來看看你現在的狀態。”

    軍師輕笑起來,他的笑聲在保安室裏迴盪着,異常冷冽:“十二位燃火,一位驚雷,真是大手筆,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的話,估計就是驚雷巔峯甚至半步無敵的人親自出馬都是有可能的。”

    李天瀾沒人那些人的下場,竹林與火山僞裝成保安在這裏,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人會如何,他自嘲的搖了搖頭:“是哪方面的人?崑崙城?還是太子集團?又或者海外勢力?”

    “爲什麼不是北海王氏?”

    軍師語氣玩味的問道。

    這個問題問出來,李天瀾頓時愣了下。

    幾日來他根本不知道有人一直在派人試探這裏,但現在知道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根本沒有懷疑過北海王氏。

    那只是一種感覺,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像是王天縱做出來的。

    李天瀾並不如何瞭解王天縱,但每次見面,他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身上的那種氣魄,雄才大略,淡漠如山海,那樣的男人,根本不需要派炮灰來試探這種手段,他想要知道什麼,李天瀾覺得對方肯定直接會派人過來問,正大光明,就像是今晚他帶走王月瞳一樣,根本讓人無法抗拒。

    北海王氏確實辜負了李氏。

    李天瀾對於王天縱其實沒什麼惡感,哪怕當初的激增藥劑,永生藥劑以及逆天道聯合起來是一個陰謀,可這所謂的陰謀,他事先知不知道根本就不重要,在當初長島那種境遇下,他本來就沒有退路,哪裏還會在乎這些?

    這其實很可笑。

    雖然李氏和北海王氏如今已經是對立的立場,可李天瀾卻不覺得王天縱是個壞人。

    只不過他有他的目標。

    而自己,也有必須要拿回來的東西。

    道不同。

    僅此而已。

    “北海王氏不至於做這種事情。”

    李天瀾說道,在他心裏,北海王氏,王天縱,就是那種縱然是敵人都值得尊敬的勢力和對手。

    就像是多年前的李氏一樣,堂堂正正,就算是立場不和,但站在客觀角度上,卻很難說出他有什麼不對。

    “我和你的看法一樣。”

    軍師笑了笑:“不過我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這沒有意義。反正他們都已經死了,李老還在,短時間內,他們不敢對你如何。如果我去查的話,可以查得到,但難免會留下一些線索,這些線索多了,刀的存在就會暴露,現階段來說,這是得不償失的事情。”

    “刀...”

    李天瀾默唸了一聲,平靜道:“刀鞘,刀鋒,刀柄,刀意,刀光...刀本是一體,你呢?你算是哪部分?”

    “我是持刀的手。”

    軍師笑的深不可測:“宮主才是真正的持刀人。”

    “很神祕。”

    李天瀾緩緩道:“但害怕暴露的神祕,有什麼意義?”

    “不是害怕暴露,只是現在的時機並不成熟,殿下,您很有可能成爲下一任的持刀人,但現在我並不適合告訴你一切。刀的存在太過縝密,稍微一絲線索,就有可能破壞一個大局。而這種微妙的時候,大局不容破壞。”

    軍師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敬了敬李天瀾。

    他的動作很恭敬,話語也很委婉,可意思卻極爲明顯。

    現在的李天瀾,並沒有資格接觸這些事情。

    李天瀾笑了笑,他沒有生氣,因爲事實如此。

    “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他看着軍師問道。

    “暫時來看的話...”

    軍師微笑着,他的臉龐藏在黑暗中,可李天瀾卻能感受到對方那種清明的目光:“現在,我們只是想要創造一片沒有陰影的天空而已。”

    沒有陰影的天空...

    李天瀾若有所思,他似乎猜測到了什麼,輕輕嘆息:“然後呢?”

    軍師沉默良久,才搖了搖頭道:“沒發生的事情,誰知道有沒有然後?殿下只需耐心成長,如果一切順利,五六年後,大概一切就會變的明朗起來。”

    李天瀾眉頭一動,看着軍師。

    五六年後。

    今年是中洲總統李華成任期的第四年。

    五六年後...

    中洲大換屆最微妙,最緊張也最激烈的敏感期...

    李天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錯了方向。

    “殿下如今的狀態到底如何?”

    軍師打斷了李天瀾的思考,認真的問道:“是否還需要外力幫助?如果...”

    “不需要了。”

    李天瀾搖頭:“現在的一切,只能靠我自己。”

    “如果...”

    軍師遲疑了下:“聽說傳國玉璽在殿下手裏,如果殿下用不到的話,也許可以將玉璽交給劫,他的突破出了大問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劫雖然入了無敵,但現在綜合戰鬥力甚至還不如我,據我所知,傳國玉璽是最佳的解決途徑之一。”

    李天瀾猛地一愣,下意識道:“什麼問題?”

    他回到東皇殿後,劫也來過兩次,李天瀾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如今確實是在無敵境。

    但突破之後卻還不如現在身在半步無敵的軍師?

    劫在沒突破之前,絕對是要強於軍師一線的。

    “不知道。”

    軍師有些含糊:“應該是突破太過激烈,身體負擔太大,以至於發揮不了全部實力。”

    李天瀾若有所思,想着那塊如今就在自己房間裏的玉璽:“那東西有用?”

    “殿下的復活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軍師語氣肯定的說道。

    李天瀾頓時有些瞭然。

    他的復活是因爲氣運。

    中洲的傳國玉璽,絕對是氣運最盛的東西之一。

    “我明白了。”

    李天瀾點了點頭說道:“我會把玉璽交給師叔。”

    他突然看了看軍師,意味深長道:“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這東西在我手裏的?”

    軍師沉默着,黑色的斗篷後,他似乎又一次微笑起來。

    李天瀾不在多問,喝了口酒道:“還有其他事?”

    “沒了。”

    軍師說道:“殿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重新開始,還能有什麼打算?”

    李天瀾自嘲的笑了笑,他突然想起了說着與他無關的秦微白,想起了剛剛離開時含淚揮手的王月瞳,想起了那一把紅色相思背後善惡難辨的東城如是。

    李天瀾眼神有些黯淡。

    “會好的。”

    軍師語氣柔和:“殿下如果是憂心剛纔的離別,那大可不必,我可以向殿下保證,今日王月瞳怎麼被接走的,日後她就會怎麼被送回來。”

    “嗯?”

    李天瀾挑了挑眉。

    “北海王氏確實強盛之極,在我,甚至在很多人看來,現在的北海王氏,論綜合實力甚至就說是黑暗世界的第一勢力都不爲過,但樹大有枯枝,北海王氏發展了太多年,他們的底蘊讓人絕望,可內部卻早已出現了問題。”

    軍師的語氣中帶着一種難以描述的情緒:“王天縱確實是雄才大略,北海王氏內部的一些問題,這些年來一直在被他以一己之力壓着,但堵不如疏,有些問題擠壓的太久,總有爆發的一天,現在看來,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李天瀾直起了身體,他的眼神開始閃光。

    北海王氏內部出現了問題?而且已經到了即將爆發的地步?

    這個消息對於如今的李氏而言,絕對是一個好消息。

    “不會太遠是多遠?”

    李天瀾沉聲問道。

    “大概...五六年後,王天縱除非有通天之能,否則到時候北海王氏只會跟着中洲一起迎接轉變。”

    軍師淡然道。

    五六年後。

    又是五六年後。

    李天瀾心潮起伏,他想了半晌,才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說這些太遠了。”

    他說道:“任何機會,都是需要實力的,五六年...還有時間。”

    他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似乎下定了決心。

    軍師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我似乎知道自己的道路了。”

    李天瀾笑了笑,自從回到東皇殿以來,他的眼神第一次變得徹底平和起來。

    不在失落,不在暴躁,不在茫然,不在無助。

    只剩下專注。

    “儘管那很艱難。”

    他站起身,對軍師點了點頭,直接走出了保安室。

    竹林與火山站在門外,看着李天瀾出來,下意識的躬身。

    李天瀾沒有多說什麼,從保安室出來,走回了東皇殿,他的腳步很慢,但卻越來越堅定。

    高空之中的月光依舊清冷。

    時間已過凌晨。

    此時。

    今日。

    已是中秋。

    李天瀾走進了豪華的如同行宮的東皇殿,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虞東來的房間。

    虞東來的房間沒有上鎖。

    室內一片黑暗。

    正對着窗外的窗臺上,擺放着一個精緻的小瓶子。

    李天瀾笑了笑,走過去將瓶子拿起來。

    這是虞東來走之前留給他的東西。

    也是他萬分猶豫,最終卻還是不敢交給李天瀾的東西。

    也是幫李天瀾最後下定決心的東西。

    李天瀾看着瓶子,眼神執着。

    時間已經不容他猶豫。

    這一步,終歸是要邁出去的。

    李天瀾打開了瓶蓋。

    滿室幽香。

    在長島決戰的最後一夜,他就看到了武道真正的制高點,他看到了無敵境真正無敵的道路,但卻同樣也看到了他的當時的終點。

    他有風雷雙脈。

    有玲瓏骨。

    他的意志堅定如磐石。

    他的傳承舉世無雙。

    但他的一切,卻終歸無法到達他看到的終點。

    既然如此,就像是他在長島時所說的那般。

    不如棄了!

    李天瀾緊緊抿着嘴脣,其實李鴻河當初早就告訴了他武道的本質,儘管爺爺當初也沒有看到終點。

    所謂的武道,不是境界,也不是什麼體質。

    只有劍意。

    李天瀾舉起手,將瓶子中滿是清香的藥水喝了下去。

    猛烈的藥性極爲突兀的在他體內爆發,狠狠扯動着他體內的每一條經脈,那是最狂暴的摧殘與破壞。

    李天瀾面無表情,緊緊握住瓶子,雙手猛然一震。

    兩條縱貫四肢的經脈在他體內驟然繃緊到極限,剎那之間轟然斷裂。

    “噗!”

    一口鮮血從他嘴裏噴了出來。

    他的臉色慘白,氣息頓時虛弱到了極點。

    風雷脈。

    他引以爲豪的風雷雙脈,被他直接用最粗暴的方式直接廢掉。

    李天瀾氣息虛弱無力,但黑暗的房間中,卻有一道劍意開始緩緩成型。

    劍意似乎存在於整個房間,又似乎遍佈他全身每一個角落。

    鮮血從李天瀾的雙腿雙臂間流淌下來,順着白衣滴落在房間裏。

    李天瀾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遠空。

    他的眼神只餘專注。

    人生既得專注,就應該保持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