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毒計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蒼穹之魚字數:2326更新時間:24/06/29 15:57:11
    各鎮兵馬若是一條心,王仙芝黃巢也不會鬧這麼大。

    宣武、感化、天平,幾乎每一鎮都與朝廷翻過臉。

    宣武從中唐開始,有八次兵變。

    感化軍前身武寧軍,從大和六年到鹹通三年,就有過四次兵變,最終掀起了龐勳之亂,朝廷改名感化,就是希望他們能改邪歸正……

    天平軍前身淄青節度使,是與河朔三鎮一樣割據自立,最爲跋扈,當街刺殺宰相武元衡和裴度就是他們幹出來的,李師道滅亡後,憲宗抓住機會,將淄青分爲天平、泰寧、平盧三鎮,才算消停下來。

    而忠武軍下轄的蔡州,當年掀起淮西之變,屢破唐軍,殺的天翻地覆,一度讓大唐半身不遂。

    當然,目前忠武軍暫時還算聽話。

    但陳玄烈久在軍中下層,已經能覺察出一絲異樣。

    這麼多年,只要大唐有難,都是忠武軍衝鋒在前,家家戶戶都有陣亡之人,但朝廷只厚待神策軍,待忠武軍如牛馬,士卒早有怨言,只因爲崔安潛治理有方,才沒有爆發。

    而一旦忠武軍爆發……

    “誅滅草賊,我忠武將士責無旁貸,不可寄希望於他人,今首戰既勝,草賊士氣大挫,當乘勝進擊!”楊復光端起酒杯朝在場之人敬了一杯。

    能看的出來,他對大唐忠心耿耿,處處都在爲大唐着想。

    宦官雖然囂張跋扈,但畢竟沒有子嗣,權力無法繼承,反而與大唐休慼與共。

    張自勉沉聲道:“楊監軍之言是也,全軍休整三日,三日之後,隨本將進擊賊軍!”

    話音剛落,堂外卻喧譁起來。

    “我等大破賊軍,攻破城池,爲何不見上將軍賞賜?”

    “上將軍今日不賞,我等不敢擅離!”

    “陳五郎勞苦功高,朝廷怎麼着也要賞個都將,不然我等可是不答應!”

    幾道聲音尤爲刺耳。

    陳玄烈頭皮發麻,這不是自己的踏白軍麼?竟然要賞賜要到這裏來了?

    昨日還說要送自己上去,今日果然就把自己往鬼門關上送……

    張自勉凌厲的目光掃了過來,方纔臉上的和善一掃而空。

    對面王建嘴角勾起了玩味的笑容。

    牙兵邀功討賞在這年頭並不稀奇,這幫大爺們開撥要錢,上陣要錢,打贏了要錢,換節度使也要錢,甚至有節度使借高利貸來賞賜牙兵。

    自代宗大歷年間開始,凡命一帥,必廣輸重賂,向各方舉債,被時人戲稱爲“債帥”。

    債帥赴任地方後,還要被牙兵再敲一竹槓子……

    可想而知,這些節度使、刺史到地方後,必然對百姓敲骨吸髓,大唐社稷就這麼一步一步滑向深淵。

    攻破柘城後,士卒們的獸慾並沒有得到滿足,如今張自勉到了,這羣人立即蜂擁而上。

    不對,沒有人帶頭,不會鬧這麼大動靜。

    田克榮、陳奉先都是自己人,不會坑自己,那麼剩下的就是魏弘夫或者張勍?

    陳玄烈望着末座的李師泰。

    他也一臉懵逼,比自己還緊張。

    踏白軍名義上的都將是他,出了事,自己跑不了,他也跑不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崔節帥已經繞過他們一次,未想今日又復原州邠州之故態也!”王建好整以暇的斟着酒。

    張自勉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陳玄烈一陣煩躁,剛抱上的大腿眼看就要飛了。

    “陳隊頭不妨去安撫一番,這麼吵吵鬧鬧,成何體統?”楊復光平靜道。

    陳玄烈朝他跟張自勉叉手一禮,趕緊出門。

    李師泰也火急火燎的跟了出來。

    縣衙之外早已劍拔弩張。

    橫刀出鞘,長矛豎起。

    陳玄烈掃了一眼,發現鬧事的人裏面並沒有多少熟人,一些是李師泰的人,另一些則是魏弘夫的人,一百二三十人左右,提着刀上躥下跳。

    這時東西街面上同時傳來了陣陣盔甲鏗鏘之聲。

    聽聲音不下六七百人。

    “五郎啊……今日弄不好你我都要掉腦袋。”李師泰苦着一張臉。

    “這裏面大多是你的人。”陳玄烈斜了他一眼,這廝應該被宦黨掃地出門了。

    一個沒有價值的棋子,還留着幹什麼?

    “什麼我的人,一半是向王八哥借……”說到此處,他猛然住嘴,眼中掠過難以置信之色。

    “原來如此!”陳玄烈豁然開朗,想起王建剛纔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招着實陰毒,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其高明之處在於,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原州、邠州之事。

    危急關頭,陳玄烈反而鎮定下來,戰場上刀山火海都趟過來了,眼前這點破事又算得了什麼?

    眼下還有機會,宴會之前,就叮囑陳奉先、田克榮、周庠等人謹慎一些。

    現在就看來的人馬是自己的,還是王建的。

    如果是他的,一場火併在所難免,生米煮成熟飯。

    不過王建既然設下毒計,就肯定不會留手。

    “你等好大的膽量,竟敢挾持上將軍與監軍!”一員牙將策馬提刀奔來,指着在場牙兵大聲呵斥。

    來人果然不是自己人,而且一上來,就將形勢升級了。

    陳玄烈手按刀柄冷眼看着他們。

    城中這麼大的動靜,自己的人馬也一定會收到消息。

    街面上盔甲鏗鏘聲持續傳來。

    “不如我等去向監軍請罪?”李師泰低聲道。

    “你又沒罪,何必往身上攬?莫非你以爲王建會放你一馬?”陳玄烈盯着他道。

    雖然都是許州人,但王建那夥兒人是舞陽縣的,自己這邊是長社縣的,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五郎說該當如何?”李師泰漸漸鎮定下來,這廝資質不差,在戰場上是一條好漢,只不過在人情世故上有些不着調。

    不過另一方面,這種人比較好駕馭,沒多大野心。

    “再等!”陳玄烈不信陳奉先和田克榮會無動於衷。

    再則,只要張自勉沒下令砍了自己,事情總會有轉機。

    盔甲鏗鏘聲越來越近,穿插着幾聲戰馬嘶鳴聲。

    “我兒莫要驚慌,爲父來也!”陳奉先粗糲的嗓音從東街傳來。

    “早就知道李師泰這廝不安好心。”田克榮罵罵咧咧。

    李師泰一愣,“五郎……這事真不怨我。”

    “以後再說。”陳玄烈揮揮手。

    與此同時,對面的人馬從西街涌來。

    街道被兩邊人馬擠的水泄不通。

    “爾等欲作亂耶?”對方率先發難。

    “伱一上來又是挾持又是作亂的,是何居心?”陳玄烈提着刀冷笑。

    既然自己的人來了,一切就都好辦了。

    刀子在手,道理我有!